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外面安靜了好一會,久到在南風就要起疑的時候,突然“嘭”的一聲,有人用手掌震開了木門。木門被震開的剎那南風低頭盯向了屋門。南風在低下頭的時候聽到了右手邊窗戶對着的屋頂上“嘎”一聲脆響,等她意識到這個聲響意味着什麽的時候,破開的屋門外已有一道黑影從屋頂掠下。黑影朝屋裏揚手射了三支暗器,然後就地一個打滾,背到了旁邊牆下。

南風看到黑影的時候已經做好了準備,見到三點寒光破門射進的時候手裏的劍已經揮出,“叮叮叮”連着三聲脆響,那三支暗器已經被她用劍擋下。她擋下暗器的時候窗戶也被人從外面震開。

南風已經看到了那個拍開窗戶的人,一個倒勾在屋檐的人,從擋住月光的黑影看出那個人正在轉着腦袋尋找她的位置。

看到黑影的時候南風便用劍蕩出了方桌上的瓷碗,接着閉上了門。

那個人看到了飛過去的瓷碗,看到的時候收氣蕩上了屋頂。

瓷碗飛出了窗戶,“啪啦”一聲碎在了地上。

瓷碗碎裂的時候南風已經掠向窗戶,準備在有人沖進來的時候給那人一劍。

突然屋頂垂下了一條蛇。

一條周身翠綠的蛇,紅色的眼,嘴巴裏吐着細長的蛇信。

乍地見到眼前突然冒出來的蛇時,南風仿佛聽到了那“絲絲”聲響。

所以她絲毫未有猶豫便伸出了手。她的右手握着劍,只有左手空着。

她的左手已朝着那條蛇的蛇頸七寸掐了過去。

南風的左手已經伸了出去,左手拇指按下的一剎,突然一聲“咔噠”聲響,很清脆的響聲,就像風鈴一樣。南風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臉色一變,張開的蛇口裏已有一點寒光朝着她眉心射出。

她腳下一頓雙肩用力一轉,寒光便側過她的右肩射到了身後。

突然身後響起“啊”一聲訝然低呼。

Advertisement

南風眉宇一擰,揚手将那條蛇扔出窗戶,接着将窗戶閉上。

何必感覺左肩被針紮了一下,很輕的一下,被紮到的時候疼了一下,但只是疼了一下,随即便沒了感覺。沒感覺的意思就是像是沒被紮到一樣。

傅流雲聽到何必訝然驚呼的時候已經走到了何必身旁。

南風關上窗戶,盯着門窗輕聲朝何必那邊倒步退去。

傅流雲眼神詢問何必發生了什麽事。

何必借着月光看了眼傅流雲,看到傅流雲眼神裏的急切和關心,她看到的時候愣了愣,心裏忽然淌過一股暖流。有模糊的記憶從四面八方湧來,每個記憶都帶着令人溫暖如春的感受,每個記憶裏也都有同一個人影,只是人影很模糊不清,何必很想去看清那些記憶,她皺着眉努力試了下,那些記憶卻只是模糊一現後便如煙消散了。産生這種感覺的時候何必愣住。

傅流雲見何必皺眉,眼中的緊張和關心更多。

何必回過神,見傅流雲還看着自己,便搖了搖頭。她也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事,只感覺左臂像是被蚊子叮了一下。

想着何必伸手摸了下被“叮”到的地方,然後她就摸到了一根針,一根紮到左臂的針。摸到針的時候何必一愣,接着她感覺到左臂被針紮到的地方開始癢了起來。

傅流雲掃了眼何必用手捂着的左臂後愣住。月光下,她看到了一根銀針,銀針泛着寒光。傅流雲看到的時候伸手拔出了針。

何必轉頭看着傅流雲右手捏着的針。

針尖泛黑。針上有毒。

傅流雲看到的時候臉色一變,急忙看向何必的左臂。

何必搓着衣裳撓了撓癢。

傅流雲臉色已有些發白,她拉過何必的手,将衣袖卷了上去。何必左臂被針紮到的地方,此刻周圍已一圈起了紅疹,頃刻便有了拳頭大的面積。傅流雲呆住。

南風已退了過來,也看到了何必手臂上的紅疹。她看到的時候愣了下,接着點了何必左臂附近幾處大穴。

南風臉色也有些難看。

傅流雲額前已經冒出了冷汗。

南風知道這是什麽毒,她清楚這毒有多可怕。

傅流雲已認出了這是什麽蠱,她在傅雨收集的醫書裏有看到過。

蠱是螨蠱,毒是慢性毒。中了毒的人不會立刻死亡,而是會被這些“紅疹”慢慢地折磨死。這些又醜又癢的“紅疹”會一點一點布滿中毒者全身,最後那個人會癢死,會把自己撓地渾身是血而死,死狀極其難看。

中了這種毒而死的人死狀幾乎是最難看的,但偏偏這種毒卻有一個極好聽極美麗的名字——美人蠱。

傅流雲看着何必,她的臉色蒼白。

何必還沒有意識到自己中了什麽毒,南風封了她的穴之後左臂的癢意有些舒緩。

……

沒有人是毫無弱點的。

南風也是個人,南風也有弱點。她的弱點是她的眼睛。

南風有一雙極其敏銳的耳朵,有一個嗅覺靈敏的鼻子,但是她的眼睛,卻是她的弱點。白天還好,夜晚卻是致命,幾乎和瞎子一樣。

……

南風的臉色很凝重,無論如何,那個機關都是她觸動的,如果她沒有捏那條蛇的脖子,機關也不會觸發,毒針也不會發射,何必也便不會中毒。

前院又響起那種奇怪的“簌簌”像雪落一樣的聲響。

南風聽到了這些異樣,但現在卻有些心亂,心亂到無暇去思考這些異樣。

接着兩道獵獵風聲,風聲從前院躍出,躍進了柳林消失。

兩道而不是一道。兩道表示有兩個人。

從後院落到屋頂上的風聲只有一道,一道不表示只有一個人。剛才偷襲的一直都是兩個人。從後院落在屋頂上的時候只有一聲“嘎”響,但後來在窗戶正對的屋頂上響起了另一聲“嘎”響。

有個人在另一個人的背上,在其中一個人破開門的時候,另一個人落到了窗戶正對的屋頂上破開了下面的窗。

那兩道風聲消失之後院裏再也沒了別的聲音,連樹林裏的蛇都突然安分了。遠處只剩下秋風拂過柳葉帶起的聲響,聽了有些蕭瑟。

屋裏的燭燈再次點燃。

傅流雲面色沉重,看着何必,但卻在何必看向她的時候又轉移了視線。

何必的眼神裏帶着對危險毫無察覺的單純。傅流雲實在不忍心看着那雙眼睛,那種視線讓她感覺心揪着難受。

沒有人忍心告訴別人壞消息。

南風也在沉默。

何必看着兩人,雖然還不明白處境,但也意識到了些什麽。她低頭看了看自己左臂,擡頭看着兩人問道:“那根針上,是不是有什麽?”

沒有人說話。南風和傅流雲都沉默。

何必已猜出來了幾分。

她道:“是有毒,對嗎?”

傅流雲低了低頭。

何必已經明白。

何必撐了撐嘴角,道:“很嚴重嗎?為什麽除了癢我感覺不到別的?”

傅流雲猶豫了下,回道:“不及時醫治,撐不過七個時辰。”封穴不過暫時遏制擴散,最多也只能撐四個時辰。再慢的速度,三個時辰也足夠傳遍周身。

何必呆了呆,腦袋一時有些空白。

醫治要用藥,藥材在藥鋪,城裏有藥鋪。現在已過亥時,離天亮開城門還有四個時辰。但即便能撐過這四個時辰,仍不能保證能進了城。

畢竟外面暗處還埋伏着三個殺手,柳林裏草叢中還有不知道多少條毒蛇。

何必已有些了解了情況,她意識到的時候故作輕松地笑了笑,道:“那不是還有七個時辰的機會?你又何必表現出只剩半個時辰的樣子?”

傅流雲愣了愣,看了看何必。她的瑤兒竟比以前成熟很多,這種變化讓她愣了愣。

成熟,不就是承擔?對責任的承擔,對苦難的承擔。生活一向習慣讓成熟的人承擔更多的苦難。

傅流雲想了想,轉身問南風道:“這針上的毒,是在門口.射暗器的人所制,還是拍開窗戶的人所制?”

南風愣了愣,轉身看向傅流雲,眼神有一瞬間詫異。她問傅流雲道:“你如何知道是兩個人?”

傅流雲回道:“一個剛從門口.射進暗器的人,是沒有那麽快就拍開旁邊的窗戶,再從屋檐上倒挂下來的。”

南風道:“沒錯,剛才是有兩個人,但針上的毒,卻不是他們之中任何一人所制。”

傅流雲道:“這毒,可是方才那位姑娘所制?”

“是。”南風說完沉默,思緒仿佛已經飛到了很遠的地方。

傅流雲看了看南風,她沒再問下去。她轉身看了看何必的左臂。何必左臂的紅疹已被暫時控制,沒有再擴大。

傅流雲暫時松了口氣,她轉身看了看四周,忽然眼睛一亮,對南風道:“進來之前,我記得院裏地上撒有雄黃。”

南風聽到看了看傅流雲,雖然不明白傅流雲說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但還是點了點頭。

傅流雲道:“請問你買來的雄黃可還有剩餘?”

南風愣了愣,看了看何必,忽然有些明白傅流雲要雄黃做什麽。

她點了點頭,道:“等我一會。”

南風說完轉身進了廚房。廚房有通向後院的小門。在确認後院無人之後,南風開了門去了後院。但她剛邁出門便愣在了那裏。

後院地上,原先撒了雄黃的地方此刻卻被蓋上了泥土。

現在南風總算明白之前聽到的,那種奇怪的像雪落一樣的“簌簌”聲響意味着什麽了。她意識到的時候便急忙轉身去了前院,不出預料,前院與後院情況一樣。

南風回了屋裏,找到了之前未扔掉的油紙包,給了傅流雲。油紙包裏還剩一些雄黃粉。

傅流雲接過,将雄黃粉小心翼翼收集到一起,然後取了方桌上那壇啓封卻未動過的酒,倒了點到杯碗中,塗到了何必左臂紅疹處。

她小心翼翼的眼神,撞進了何必眼裏,接着何必就感覺心好像也被什麽撞了一下。

人心畢竟都是肉長的。傅流雲對她的關心,何必并非感受不到。何必感覺自己好像在墜落,最後被一片溫柔接住一樣。

但她只是個客人。

左臂塗抹上酒水的地方有些清涼,何必回過神時吸了口氣,收回了胡思亂想。傅流雲已經幫她抹上雄黃,不久那些微微的癢感便散了。

夜深近子時。

突然屋外響起“絲絲”聲,很近的距離,近到就像在門口一樣。

聽到聲音的三個人臉色都是一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