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過午,百草堂後院的木工坊,有推铇“次次”的聲音傳了出來。

近些時日天漸轉冷,何必已鮮少去柳林,鄉試結束後何必無所事事,便随着林啓山學木活,先幾日認了些工具學了幾個榫卯樣式。

自何必迷上木活,便常往百草堂後院跑。開始她只能鑿個木勺子削雙木筷子,但學了月餘後,已經能做幾個簡單的榫卯了。

這兩日林啓山帶徒弟出門做工,何必一人待在後院木工坊,用學會的榫卯給貓做了一個小吊椅,做成找了塊軟墊放進了吊椅裏,然後她出門喊了聲“三全”。

“三全”是何必養的花貓。

花貓現在正與一個人在院裏玩耍。過午陽光正暖,花貓貪戀暖意,在院子裏玩耍。何必邁出木工坊的時候,就看到了與花貓玩耍的傅流雲。

陽光映着傅流雲笑靥,梨渦淺淺。

貓正圍着傅流雲打轉。聽到何必喊聲時,貓便朝何必跑了過去。傅流雲也擡頭看了眼。

何必放下小吊椅,将花貓提到了軟墊上。花貓新奇轉了兩圈,然後蹲了下去。何必見了擡手将長發勾到耳朵,接着伸手撓了撓貓下巴。花貓伸長脖子迎上去,舒服地眯了眼。

有腳步聲響起,在身旁停下,然後何必便察覺左面陽光被擋了下,她轉身擡頭,就看到傅流雲起身站直了身子。

傅流雲視線先在手上,然後落在何必身上。

兩人視線一瞬對上。那雙桃花眸一下撞進了何必眼底,她的心忽然也像被撞了一下,撲通撲通直跳。察覺到臉頰發燙的時候,何必先移開了視線。

傅流雲見何必慌張移開視線時愣了下,想到扈三娘離開前說過的那句話,看着何必若有所思。現在她也開始有些懷疑,瑤兒是否真是失憶。

何必視線低下的時候,就看到了傅流雲手裏捏着的那片木屑。一想,明白是自己做木活沒注意,揚到了身上。

輕風帶來一絲淡淡的香氣,從一衆草藥香味中破陣而出,聞起來很貼心,似乎很久很久前也曾在哪裏聞到過。有這個想法的時候何必愣住,然後她的腦海裏忽然斷斷續續閃現出一些小時候的記憶,記憶裏也有一個人向她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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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她小學時候的記憶。

那天放學,何必到家後發現家門鎖着,喊了半天發現家裏沒人。她坐在門口等了很久,一直不見有人回來。天漸漸黑下來的時候,恐懼也慢慢包圍住了何必。

就在何必害怕到縮成一團的時候,鄰家的小姐姐路過,看到何必後,帶着何必先去她家等着。

何必恍惚了下,她還記得那個鄰家姐姐向她伸手時嘴角的笑容,像在黑暗中亮起的光。那個姐姐的身上似乎也有這樣的香氣,記憶一時間有些交錯重疊,讓她有一種她與傅流雲,似乎認識了很久的感覺。

忽然陽光晃了下眼,眼前人影晃動了下,何必眨了眨眼睛适應,擡頭時傅流雲的容貌在眼中變得清晰。

何必收回神思,想不通自己怎麽會忽然回憶起這個記憶,那個姐姐在後來沒多久舉家搬到了別的市,一直到她上了大學也沒再見過。

青鈴尋了過來,告訴傅流雲前面醫館有人問診。傅流雲應了聲離去。

何必撸着貓,看着傅流雲離開的背影愣了會,回過神後将貓帶回了屋裏。

夕陽落下時,林啓山才與徒弟做工回來,見到何必說:“瑤兒,阿爹明日帶你去個地方。”

“去哪裏?”

“朱雀村,裏面住着的大多都是景雲城最早一批原住民的後人。建築風格自成一派,與城中建築有些不同,你明日見了便知。”

何必聽了好奇,奈何天色不早,傅流雲已差了春桃來喊她。何必只好先行告辭,只是路上卻忍不住好奇心,問春桃關于朱雀村的事。

“桃子,你可去過那朱雀村?”

“去過幾回”

“那裏建築與景雲城有何不同之處?”

“小姐你為何不問二少夫人?二少夫人之前便是在朱雀村裏居住的。”

何必聽了看了眼旁邊走着的傅流雲。何府與百草堂相距不是很遠,自從何必同林啓山學習木工之後,傅流雲與何必一同走路來回,當作修身健體。

這幾日兩人同行,關系近了不少。想到扈三娘說的那些話,傅流雲也不想追得太緊。傅流雲聽到春桃說的話,順着接道:“不同之處有,但不多。朱雀村裏多數建築以木材為主,不像景雲城裏,城裏多用石材。”

“為何有這種區別?”

傅流雲解釋:“朱雀村位于景雲城西北方向,朱雀村再往西北是深山,山中有适宜做建築的喬木,原住民就地取材,故房屋以木材為主。”

“方才春桃說傅家阿爹之前就住在朱雀村裏?”

“是,我阿爹是朱雀村人。”

“林阿爹?”

傅流雲點了點頭:“景雲城裏多數的木工,都是朱雀村人。”

“那是不是可以說,朱雀村是木工村?”

傅流雲搖了搖頭:“朱雀村裏住的不只是木工,還有別的工匠。礦局裏的金工絕大多數也都是朱雀村人。”

“我先前聽別人講,景雲城建城不過兩百餘年時間,在建成城之前不過是個小村落。方才聽你講景雲城多數的木工與金工出自朱雀村,那想必朱雀村就是景雲城的前身。”

傅流雲又點了點頭:“景雲城周邊并無多少适宜栽種的土地,朱雀村裏的人,很多都是獵戶、木工與金工。”

兩人相談甚歡,全然沒注意到春桃與青鈴已漸漸落在身後。

春桃見自家小姐好不容易示好與二少夫人,便拉着青鈴故意落後了幾步。

青鈴不明春桃何意,皺着眉瞪了瞪春桃。春桃見了擡手指了指前方兩人,青鈴這才會意,沒再說什麽。春桃見了松了口氣,回過神發現自己挽着青鈴的手臂,心跳不覺加快,悄悄看了眼,見青鈴注意力都在前方,像做賊一樣,偷偷挽着沒有松開手。

那邊何必又問了句:“那傅阿爹也是朱雀村人嗎?”

傅流雲搖搖頭:“爹爹是外遷來景雲城的。”

何必正想要問些別的,擡頭時見已到了家,正待扣門時,卻見府門被人打開。

門房送了一人出府。何必擡頭見是司書。

何必見了問:“你找我有事?”

司書點了點頭,正欲開口,又看到随後而來的傅流雲,見了問何必道:“這位是?”

“傅流雲,我……”

“原來是二少夫人,在下司書,耳聞二少夫人已久,今日得見,實乃在下之幸。”不待何必說完,司書已朝傅流雲行了個禮。

傅流雲微微颔首,福身回禮。

何必好奇問司書道:“你如何認識我夫人?”話問出口時何必也沒意識到,在她心裏,竟已習慣了傅流雲是她夫人這件事。

司書回道:“我有幸曾見過二少夫人的姐姐。”說完見何必茫然,又道:“神醫雲織名滿天下,雲醫原籍便是景雲城傅家。我來景雲城後,聽別人講雲醫妹妹傅流雲也是一位名醫。早有耳聞,今日卻才得見真容。”

之前何必就奇怪,青鈴和百草堂的學徒稱傅流雲都是“二小姐”,只是她去了百草堂不下百次,一直沒見過傅流雲這位姐姐。

傅流雲道:“名醫不敢說,論醫術,我遜色姐姐太多。”

“二少夫人謙虛了,論醫術,這天下怕是也找不出幾個能勝過雲醫的。若醫術與雲醫相當才稱得上名醫二字,那天下怕是找不出幾位名醫。”

傅流雲只是扯着嘴角笑了笑,道:“府裏還有事,我先告辭了,你們聊。”說完先一步離開,似乎并不太想談論雲織的事情。

這倒引起何必幾分好奇,她目送傅流雲離開,又聽司書問道:“你明日可有時間?”

何必回神道:“明日要去朱雀村。”

“你明日回來若是來得及,請于茶館一敘。”

“何事找我?”

“不是什麽大事,時辰不早,明日再談吧。”司書說完也告辭離開。

何必辭別司書回到小院,見春桃在院子裏忙,拉住春桃問:“桃子你可知道雲織是誰?”

“雲醫誰不認識啊,怎麽了小姐?你問雲神醫做什麽”

“為何我去百草堂這麽多次,卻不曾見過她?”

“雲醫喜好雲游天下,已有好些年沒回景雲城了,小姐又怎麽可能見到她。”春桃頓了頓,想到什麽,又說:“年前的消息,聽說雲醫好像落腳在了京城。”

何必好奇:“雲織為何姓雲?”既不随傅雨,也不随林啓山的姓。

“雲醫是林老爺義女,在傅老爺與林老爺婚娶前就随着林老爺了。”

何必聽了還想多問,那邊青鈴來尋春桃,何必見了作罷,放春桃去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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