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朱雀村以一條小河為界,分東西兩邊,屋舍沿河而建。到村口時,擡頭便可見一衆白牆黑瓦的屋舍如魚鱗般綿延。

過午林啓山帶着何必前往朱雀村,還未進到村裏,林啓山便與何必講了起來:“瑤兒可曾對建築有所研習?”

“不曾。”

“朱雀村的建築所屬派系當屬徽式,那白牆名叫‘風火牆’,也稱‘馬頭牆’,是為防火之用,牆面比裏面房屋都高出許多。屋頂分兩種,一種為‘懸山頂’,一種為‘硬山頂’。”

“這兩種屋頂有何區別?”

兩人說着進了朱雀村裏。何必一眼望去,只見正街寬敞闊氣,足可并行三輛馬車,說是村,但也不遜色景雲城太多。朱雀村的主街街面用卵石鋪砌,臨街店鋪林立。此時街上正熱鬧。

林啓山一邊走,一邊與何必解釋:“‘硬山頂’的在山牆上沒有挑檐,像一刀切齊,‘懸山頂’的則相反,有挑檐。那個便是‘硬山頂’。”他說着指給何必看。

何必循着望了過去,那間房屋臨街的一面白牆矗立,其上沒有房檐挑出。

兩人繼續往前。

林啓山指着路旁溝渠問何必道:“瑤兒可知那是何用?”

何必看了眼,猜測着回道:“排水的溝渠?”

林啓山點了點頭:“下雨時各家各戶的雨水便從這水溝裏排出。”他往前走着,繼續說道:“建築除了地上可見的房屋,還有便是地下的溝渠。方才見的那排水溝是明溝,朱雀村裏,除了排水溝外,地下還有供水的暗渠。暗渠構造十分之巧妙,貫穿整個朱雀村,渠道深入地下四米,大小可容人進出疏浚,渠水清澈甘冽,渠道每隔一段距離設有取水的水埠,那個便是。”他說着指向路邊一處。

何必看了過去,路邊設有向下的臺階,臺階路底有人正拿着水桶舀水。

何必看了眼那邊赤膊舀水的人,又越過那人看着他身後的長街,忽然視線裏閃進了一個小女孩。小女孩舉着風車,滿是歡喜跑向了前方。何必看了眼小女孩背影,莫名覺得熟悉,一時間忽然有一種她似乎在這裏生活過好多年的錯覺。

何必眨了下眼睛,那個舉着風車的小女孩突然就不見了,她見了呆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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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啓山已經向前走去。何必回神跟上。

前方路過一條巷子時,林啓山忽然拐了進去,何必停下看了眼,見那巷口一處石頭上刻着“朱家弄”三個字。何必緊走兩步,追上了林啓山問:“阿爹,這條巷子為何叫‘朱家弄’?”

林啓山回:“這與‘朱雀村’的由來有關。朱雀村裏最早有兩大氏族,一姓為‘朱’,朱氏族人居住在這條弄附近,故這條巷子就叫‘朱家弄’。”

“那另一姓是什麽?”

“‘燕’,燕子的燕”

“燕?”

林啓山看着她點了點頭,臉上帶笑,說:“瑤兒不妨猜測一下,為何叫‘朱雀村’?”

何必想了下,倏忽明白,說道:“燕既是雀,所以這裏才叫‘朱雀村’!”

林啓山點了點頭,道:“朱氏與燕氏素有聯姻,朱雀村素來為此二姓族人所住,百餘年前外地遷居而來的人口越來越多,才促成了如今的景雲城。”

兩人出了巷子,過了一座小石橋,沿着小溪邊卵石路走了一陣後,拐進了一條無名小巷,最後停在了巷子裏第二戶人家門前。

林啓山看了眼,道:“到了”說着走上前去敲了敲門環,接着便推開門走了進去。

門沒有上鎖。

一路走來,何必發現,朱雀村裏的人家,白日大門都很少上鎖的,想來也許是因為周邊都是熟識的人。自從進了朱雀村,何必便感覺到這裏與景雲城裏的不同,這裏更多一種安逸舒适。

大門裏是四合式的天井院子,往裏是明堂,明堂上方挂有匾額,匾額下方設有長案,案兩邊擺放着太師椅。

二樓上有人聽到院裏聲音,從窗戶探出頭來,看到林啓山時,笑道:“林師傅來了啊?”是個女人,有些年紀。

“嗯。”林啓山應了聲。

何必看了那女人一眼,覺得有些熟悉,似乎于哪裏見過。

女人又說道:“工具都在右邊屋裏了,您先坐會,我收拾收拾,一會就下去。”

“不忙,我先帶人看看你家院子。”

“随便看随便看”

林啓山轉身對何必招了招手,道:“瑤兒你先随便看看。”

何必點了點頭,在院裏觀看起來。

這院子四邊都是房屋,四邊的房屋只朝向院裏這面設置了門窗采光,主體結構以木柱做支撐,但正屋有幾根木柱卻是斜立的,木柱上有釘出的木銷。一樓頂與二樓相接的地方雕刻有很多圖案,何必細看了下,發現有很多木雕的獅子。

四面的門上也雕刻有很多圖案,門上的木雕以花草人物為主。門上的窗戶是以榫卯拼接而成的,木板與木板之間銜接十分密合,木窗做得十分好看。

何必正仔細研究着木窗的構造,忽然聽得樓梯上一陣腳步聲。何必以為是那個女人下樓來了,轉身看了眼,卻見下來的是個姑娘。

這姑娘她似乎在哪裏見過。何必仔細想了想,忽然記起來,這個姑娘不就是朱珠,鄉試結束後她們還有一面之緣。那個女人自然就是朱珠在城外礦局裏工作的娘親了。

朱珠下了樓來,看到林啓山後,走過去,沏了杯茶道:“林師傅請用茶”

“好”林啓山欠身接過了茶,吹涼了些喝了口。

朱珠并未離開。

朱珠待林啓山喝了口茶,問道:“林師傅,雲姑娘今年過節可回來?”

“不曉得,她來信裏沒說這個,怎麽了?你找她有事?”林啓山放下茶盞。

“沒有沒有”像是怕被誤會什麽,朱珠急忙解釋,又道:“只是好些年不曾見她了。”

“她去年來信,說進了太醫署,可能要在京城待下了。”

“是嗎”朱珠話裏似乎有些遺憾。

何必眼睛亮了亮,心說難道朱珠喜歡雲織?朱珠這副樣子,讓她沒辦法不往那邊想。

忽然樓梯上又一陣腳步聲響,三人都看了過去,見是朱珠娘親。

朱珠娘親見到林啓山,上前招呼道:“久等了林師傅,我剛把上面清掃了一下。”

“上面還有什麽問題嗎?有的話我再看看。”林啓山說着站起身。

“林師傅你做工誰不放心啊,沒問題了。工具都給您放一起了,我給您拿出來吧。”她說完喊了朱珠離開取工具。

林啓山喊了聲何必,問:“瑤兒,你可有什麽不明白的?”

“有一處不明白。房屋不是依靠這些木柱做支撐嗎?為何屋裏好些木柱都是斜立着的?”

林啓山解釋:“建這個房子的時候木料并不是很充足,有些木柱是斜着的,你也瞧出來了,斜着的木柱支撐不穩,所以那時工匠就想了一個辦法,用木板拼接,你來看,”他說着走上前去,指着一處,“就比如這根木柱,左右兩邊就用了兩塊木板拼接,這個叫做‘抱接’。”

何必上前仔細看了看。

身後腳步聲響起時,兩人轉過了身。朱珠和她娘親已經将工具取了過來。

何必上前接過了工具,與林啓山告辭返回百草堂。

路上,林啓山問道:“瑤兒,我見你曾仔細瞧過那些花窗。”

何必點頭:“對,她家的門窗做得十分精致。”

“那是用木板一小塊一小塊拼接而成的,要做得十分細致,才可以拼接得完美,一塊木板做短一分,就影響了其他所有的木板。”

何必認真聽着。

“高明的木匠,可以只以木料為材就能建築一間房屋,甚至一座殿宇。木頭與木頭的嵌合,小到花窗裏兩塊木板之間,大到樓宇的鬥拱之上,是需要認真去研習的。”

何必點頭。

林啓山見了笑了笑,道:“我先前還擔心你學習木工只是片刻的好奇,現在看來不是。”

何必看了眼林啓山,沉默了下沒有說話。在景雲城已待了幾個月,回去原來世界的事情一點進展也沒有,她都有些習慣了這裏的生活,學習木工一半是因為興趣,一半也是為了學個謀生手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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