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何必取了馬,去尋找投宿的客棧,她走到了大街上。
大街上的人已經少了很多,天色近晚,有些做生意的已經收了攤子回家。
何必邊走邊看路邊的客棧,路邊忽然沖出一個人來。她注意到的時候那個人已經在她前路躺下,咿咿呀呀開始喊疼。
路邊有人圍了過來。那些人看了看那個躺在地上的老婦人,然後看了看何必,看向何必的時候皺了眉和旁邊的人低聲說話讨論。
不會讓她遇到傳說中的碰瓷了吧?
還沒等何必回過神來,對面人群中忽然走出一個中年男人。
男人走了過來,走近先看了何必一眼,又瞧了那老婦人一眼,接着彎腰問那老婦人道:“您老這是怎麽了?”
那老婦人聽了咿咿呀呀的聲音小了下來,回說:“我被撞倒了”
那男人又問:“您老被什麽撞倒了?”
老婦人回:“被那匹馬” 說着指了指何必牽着的馬。
男人聽了順着看了馬和何必一眼。
何必見了皺眉。她已瞧出來了,這兩人是一夥的,目的就是為了碰她的瓷。
不等何必說話,那男人又問道:“您老現在如何?”
老婦人回:“我的腿斷了”
何必聽了瞪眼,且不說她沒有撞倒這個老婦人,就說她牽着馬走了過來,馬要如何“撞倒”這個老婦人才會讓老婦人摔斷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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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何必正要質問那老婦人,忽然對面有一男子推開人群跑了過來。
男子道:“娘你怎麽了?”
老婦人聽到聲音看向來人,像找到救星一般,哭訴道:“兒啊幸好你來了,我被人撞了啊,腿被撞斷了。”
男子聽了站起身喝問道:“是誰撞了我娘!?”他兩條眉毛豎着左右一看,看到何必後道:“是不是你撞倒了我娘?”
老婦人聽了急道:“就是她!方才她策馬過來撞倒了我!”
何必質問:“我牽着馬走路,你為什麽說我騎馬過來?你這人怎麽為老不尊滿口胡話?”這三人擺明了認識。
“你撞倒我娘你還有理了?”男子說着摩拳擦掌似要上前來打何必,剛走兩步便被攔住。
男子轉身看了眼。攔住他的是方才那個中年男人。
男子怒氣沖沖問道:“你為何攔我?難道你與那人是一夥的嗎?”
中年男人擺手道:“非也,我只是恰巧路過,并不認識那位姑娘”
“那你為何阻攔我?”
“以和為貴,即便那姑娘撞倒你娘親,你也不必動手打她呀,讓她賠點藥費得了。”
男子聽了松了拳頭,似是同意了中年男人的話。
男子轉身看了何必一眼道:“她若賠我娘藥費診費,我便也不多追究。”
何必差點沒忍住翻白眼。這三人一搭一唱,演的好一出戲。
何必聽了道:“我沒有撞倒你娘,我也不需要賠你什麽藥費。”
男子聽了眉毛一豎,指着老婦人問何必道:“那我娘難道還自己躺那裏不成?若非你騎馬撞到她,她又怎麽會躺在那裏,又怎會摔斷腿,要你賠我娘點診費怎麽了?”
何必看了那邊做戲的母子倆一眼,道:“我既是牽着馬走路過來,就不會有什麽騎馬撞倒你娘,更不會賠你什麽診費。你們若胡攪蠻纏,我們縣衙見。”
男子聽了道:“你這惡人還有理了?我今天非要教訓教訓你這惡人不可!”他說着又要沖上前來。
中年男人急忙攔下勸道:“以和為貴,大家以和為貴!莫要動手。”他又轉身對何必道:“他既只是要藥費,你便給了他。孝子情深,他若為了他娘和你動手,縣太爺都會諒解他三分,何必呢你說。”
何必冷笑道:“你這人還真是好管閑事,你和他們什麽關系,他們又給了你什麽好處,能讓你廢着口舌在這裏說情這麽半天。”
中年男人聽了皺眉,看着何必一臉不悅道:“我看你一人來此,好心幫你調解,你卻當做驢肝肺一般對待,真是有理說不清。”
他收了攔着男子的手道:“罷了,你既執意如此,我也不幫你什麽了。我最後勸你一句,強龍難壓地頭蛇,你一個外省人,就算到了縣衙,也未必占的幾分理”
中年男人說完看了何必一眼,眼神似有深意。
圍觀的有幾人聽了也勸何必道:“姑娘你初來安康,不熟安康的規矩,你就賠了他藥費吧,去了公堂可就不止是賠藥費了。”
何必聽了不言,看了眼那些圍觀的人,想看出還有多少人是和騙子一夥的。她的視線自人群掃過,然後看到了兩個熟人。一個是那個相面先生,那根布招子在人群裏醒目,另一個是她剛入城時見到的乞丐老妪,算上現在,她進安康城短短的時間已經見了那老妪三次面。
老妪見何必看着她,看了何必一眼後離開。
有人報了案,捕快趕了過來,将雙方帶去了縣衙。
何必和那母子二人在堂下等了片刻,那縣官才打着哈欠走了出來。
捕快齊喊“威武”。
那母子二人見縣官來了,忙跪了下去。
縣官出來走去官案後坐下,扶正了官帽道:“是誰訴誰?可有狀師?”
男子聽了搶道:“禀告大人,是小人訴那女子當街騎馬,撞倒我娘親,撞斷了我娘親的腿”
縣官看了何必一眼,問:“你姓甚名誰,為何見了本官不下跪?”
何必道:“我姓何,名必瑤,是新晉舉人,可以見官不跪。”
縣官又問道:“那你可認罪?”
何必皺眉道:“大人,您事實尚未查清便要定罪,是否有些不妥?”
縣官聽了一拍驚堂木,呵了聲“大膽”後道:“本官是縣官還是你是縣官,輪得到你教本官審案嗎?” 又問何必道:“我且問你,馬可是你的?”
“是我的沒錯。”
那縣官聽了便道:“現在事實已經十分清楚,馬既是你的馬,定是你撞倒了那老婦人沒錯”
何必聽了一口氣堵上心口,道了聲“你!……”話還沒說完就聽那縣官又拍了一下驚堂木。
“本官審案,沒讓你說話你便在那聽着!”
何必咬着牙沒有說話。她已瞧出來了,這知縣擺明了要袒護那邊訛人的母子。
“既然是你撞倒那婦人,她的藥費診費需得你賠。你撞斷了她的腿,害她三月內無法做活,其間損失的酬勞你也得賠。她是一家主母,家裏洗衣做飯之事這三個月也無法做,這損失你也需得賠。按照本城的酬勞水平,你需賠付老婦人三十兩。”
那母子倆聽了連聲地謝那縣官“青天大老爺”。
何必冷笑一聲,道:“昏官”。
縣官聽到連拍驚堂木道“放肆!”
“你藐視公堂,本官諒你是初犯,這次且放過你。你是舉人,刑可免,罰不可免。你的馬于大街上撞傷行人,需扣押縣衙一月,一月後你再來取回吧。” 縣官說完起身離開。
師爺帶了捕快過來,領何必去走扣押馬的公文手續。
何必自縣衙出來時,身上只剩了齊老板拆兌的七十兩銀票。
何必轉身憤憤看了縣衙一眼。
忽然身後有一人走近,那人走着嘆了聲氣。
何必聽了奇怪,轉身看了眼,見是周半仙。
周半仙看了看何必,嘆了聲氣道:“你若聽我一句勸,往南而非往北,現在又怎麽會遇到這些事。”
“王法森嚴,知縣昏庸我便找知州,知州包庇我便找知府,我不相信沒人管得了這個知縣。”
“找你麻煩的又不是這個知縣。”
何必愣了下,看向周半仙,疑惑問:“怎麽說?”
周半仙看了看何必:“我還是不明白,你到底什麽來頭,竟然能讓安康城裏數得上名的幾位一起出手。”
“你說的是誰?”
“自然是你今日見過面的幾位,那幾位可都是道上有名的大人物。”
何必皺了皺眉,腦袋中光芒閃過,心裏好像有什麽明白了。似乎從她進入安康城第一步起,就已經落進了什麽圈套裏。
何必看了眼周半仙,問:“難道你也是找我麻煩的人?”
“不能這麽說,我是憑本事求財。不過有那幾位出手,你現在身上定也撈不到什麽了。”
何必疑惑,她身上還有齊老板拆兌的七十兩銀票,周半仙為何說她身上什麽不剩,除非,那齊老板也是周半仙所說的“大人物”。
何必皺了下眉,擡頭問周半仙道:“綢緞莊的老板姓什麽?”
周半仙笑道:“姓什麽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定非姓齊。”說完擡了布招子轉身離開。
何必左思右想,還有些地方沒想明白,她離開縣衙去了生意下處。
生意下處是家客棧,但并非一般的客棧,住在生意下處的都是些江湖人。這件事是何必第二次去了生意下處後才醒攢過來的。
夜幕升起,燭燈點燃,客棧的客人已經三三兩兩回來。那些客人大多是什麽打把勢賣藝的,做糖人的,賣膏藥的,穿長褂說相聲的。客人已經下到一樓去吃晚飯。
何必在人群裏找到了萬老大。她走了過去,問:“您可是萬老大?”
那人聽到轉身,看了何必一眼道:“是你啊”
何必愣了下:“你認識我?”
萬老大道:“白天有個人帶你過來,說你是外省來的江湖藝人,路過此地,想讨口飯吃,問我可不可以。”
何必一怔:“什麽?”
萬老大接着說道:“住生意下處的手藝人都是憑本事吃飯的,你若是有本事,自然吃的上這口飯。”
何必回過神問道:“你難道不是長春會的會長?”
萬老大奇怪了下回道:“我自然是長春會的會長。”
“那今日那人,難道不是和你說,有個小绺偷了我東西的事情?”
萬老大搖頭:“不是”
何必又問:“長春會可是小偷的集會?”
一樓其他吃飯的人聽了,都停了下來。
萬老大愣了下,回過神道:“姑娘,你怕是被人騙了吧?”
“那人和我說你是本地小偷的瓢把子,小偷偷來的東西要先放在你這裏幾日,若是來得及,失主可以向你要回。”
萬老大聽了道:“那人說的也對,也不對。”
“為什麽?”
“小绺是有瓢把子沒錯,但我不是小绺們的頭兒。我們這裏是長春會,這裏的人都是憑真本事掙錢的手藝人,不是坑蒙拐騙之徒。”
何必怔住。她離開了生意下處,又去了那間綢緞莊,然後發現,綢緞莊的老板确實不姓齊。
有什麽在何必腦海裏漸漸清晰了起來。
那個齊老板着實可惡,竟然用同鄉情義讓她放松戒備,行了騙術手段。如果齊老板不是綢緞莊的老板,那她拆兌的銀票,想必也不是真銀票了。
如果今天的一切都是“套”,那小绺是第一波,那個齊倪賈是第二波,碰瓷的是第三波。
她究竟得罪了什麽人,這些人要使盡一切手段取走她的銀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