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夜晚,夏洛克坐在沙發上,合着眼皮,清理着自己的記憶宮殿。
他正在試圖把剛剛看的一本在他……◎
夜晚,夏洛克坐在沙發上,合着眼皮,清理着自己的記憶宮殿。
他正在試圖把剛剛看的一本在他看來,內容就跟別人說維多利亞女王是個男人一樣荒謬的書扔進垃圾桶。
這時,他聽到了敲門聲,然後是開門聲、關門聲,卻沒有說話聲。
是海莉。
海莉和女仆在晚上一般不說話,因為擔心他已經入睡,不小心把他吵醒。
夏洛克知道,海莉接下來會上樓。她的腳步會放得很輕,不仔細聽聽不到。
“嗒、嗒……”
腳步聲比平常沉重一點,也慢一點。顯然——她心情不好。
嗯?
夏洛克有些疑惑地睜開雙眼,雙手手指指尖抵攏成塔狀,試圖分析她今天為什麽心情不好。
生理期嗎?不,顯然不是,如果不出意外,她的生理期應當是十一天後來。
——噢,別問他為什麽會知道海莉的生理期是什麽時候,那在他看來實在是太明顯了!
海莉幼時應當跌進過河裏,受了寒,導致她長大後的每一次生理期都是劇痛的折磨,她的心情也會比平日裏敏感一些。
Advertisement
夏洛克其實是想把這段記憶删掉的。畢竟對于海莉而言,那可能會有些冒犯。
但是如果有一個東西,每個月都在那幾天重複上演,你是無論如何也忘不掉的!這對夏洛克這種擁有着堪稱照相機般記憶的人更是困難。
海莉敏銳地察覺到了夏洛克的煩惱,然後……怎麽說呢?該說不愧是海莉吧!
她當時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握着熱水杯,疼得面色發白,卻還有心情擡頭對夏洛克笑,甚至溫和地寬慰他:“別胡思亂想,我親愛的朋友。我們都知道,這是一件每一位女性都會經歷的事情。它就像潮起潮落一樣尋常而天經地義,我完全不感到難為情。”
夏洛克聞後,倏然擡眸看她,表情詫異。詫異于她竟如此看得開,但想了想,又覺得這就是海莉會說出來的話。他笑了一下,也就不再糾結。
思維轉向現在。
夏洛克想,既然不是生理期,那便是海莉遇到了不可理喻的人。
那個人說的某些話,或者做的某些事讓海莉感到難過。
腳步聲越來越近,海莉上到客廳,目光掃過坐在沙發上的夏洛克,一愣,“你還沒睡呀,都這麽晚了。”
說着,她自然而然地越過夏洛克,去拿被夏洛克放起來的酒,夏洛克餘光掃到這一幕,瞳孔一縮。
“海莉……”他欲言又止。
海莉不太熟練地拿開瓶器旋開酒瓶的木塞,擡眸看他一眼,随口問:“怎麽了?”
夏洛克的指尖抵着嘴唇,大腦飛速地轉達着,分析着她遇到了什麽事情,嘴上也沒忘記回答海莉的問題:“我記得你不喝酒的?”
海莉正握着酒瓶蹲在地上拿酒杯,聞言手一頓,還是把酒杯拿了出來,“我會注意分寸的。你回去睡覺吧。”
夏洛克分析出了大概,她的一個同學傾慕于她,并且還對她求婚了。毫無疑問的,她拒絕了他,但那個男人并沒有放棄,海莉再次拒絕,男人惱羞成怒,對海莉說了一些過分的話,那些話裏的某一句刺痛了她,致使她如此難過。
至于說了什麽?夏洛克還沒有厲害到可以推測出這個來。
夏洛克慢慢收起手指,想了想,直接問:“他對你說了什麽?”
海莉傾斜酒瓶,專注地看着酒液注入酒杯,好一會都沒開口,夏洛克耐心等待着,才聽見她輕聲說:“我的朋友,你知道你現在很擔心我,可是我沒心情跟你解釋。你讓我獨自待會兒吧。”
夏洛克的眉頭皺得更深,見她堅持,才慢吞吞開口:“好吧。”
但是說完,他卻沒有起身回房,而是繼續坐在沙發上,看着她,思考着什麽。不過只要他出聲,海莉也不太在意,輕抿一口紅酒,來到她對窗而放的書桌前,推開窗戶,一陣冷風将皎潔的月光吹進來。
海莉打了個哆嗦,她彎腰脫下鞋子,赤腳踩在地上,夏洛克看到她潔白的雙足,跟觸電一樣飛快地別開了眼,好一會兒才轉回視線。
他轉回視線時,只看見海莉已經坐在了書桌前,握着鋼筆,在紙上快速寫着什麽,時不時地端起酒杯喝一口紅酒——夏洛克看到她喝一口紅酒心裏的憂慮就更重一分。她第一次喝酒就喝這麽兇,身體能撐得住嗎?
作為朋友,夏洛克覺得還是應該勸一勸她的,所以他輕輕地走了過去,“海莉。”
他轉過去看見海莉的正臉,瞳孔頓時微微放大,大腦轟然一響。
他看見她無聲地哭泣着,哭得很難過,淚水已經沾濕了胸口的布料。但她即便哭得這麽兇,手中的筆還是沒停過,夏洛克掃了一眼,發現她已經列了滿滿一張草稿紙的演算過程。
夏洛克:“?”
“海莉。”夏洛克微彎下腰,輕聲詢問:“你怎麽了?”
海莉轉過頭看他。
——她喝多了。
當夏洛克接觸到海莉的目光時,他意識到了這點。
她的目光看向他時全是迷茫,相當的迷茫,好像壓根不知道她眼前這個男人是誰。不過很快,她就沖夏洛克笑了起來,眼裏的迷茫一掃而空,卻因為醉意而閃爍着水光,“啊,夏洛克。”聽起來像是才想起來他是誰。
夏洛克不得不再次問她:“你怎麽了?”
海莉一聽他這麽問,眼淚流得更加快,她很難過地看着他:“我好笨,我簡直就是廢物。”
夏洛克連忙安慰她:“不,我的朋友,你怎麽會這樣想?你是世界上少見的聰明人,如果你是廢物,這個世界上就沒有天才了。”
海莉卻哭泣着說:“不,我連這麽簡單的猜想都證明不出來!兩個月了!我還一點成果都沒有!我簡直就是個蠢貨!”
夏洛克:“?”如果我沒有記錯,海莉這兩個月一直證明的數學猜想應該是一道世紀數論難題!
不過跟喝醉的人講道理是講不通的,夏洛克只好強行轉移話題:“所以你現在在做什麽?”
海莉将注意力轉回自己的草稿紙,目光一定,“噢,是的,我在證明它!夏洛克你走開!別打擾我!”
夏洛克:“...”
海莉說完便繼續奮筆疾書,她毫不停頓地演算着,叫夏洛克懷疑她是否在瞎寫。不過她寫着寫着就不哭了,這才讓夏洛克感覺稍微松了一口氣。
瞎寫就瞎寫,她不哭就行。
夏洛克坐回沙發上休息了一會,他被海莉剛剛那一頓哭搞得大腦都是鬧哄哄的,現在準備整理一下理智。
他為什麽會因為她的哭泣而思維混亂?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夏洛克沒能抓住它。
等夏洛克的大腦終于恢複了原來的冷靜與敏銳,海莉已經睡着了。
她趴在書桌上,枕着手臂側着臉,眼簾輕輕地合着,銀色的月光從窗戶外照進來,落在她的身上。
夏洛克望着海莉沐浴着月光的背影,默然片刻,上前替她關上窗戶,注視了她一會,猶豫地彎下腰,輕輕打橫抱起她,将她送回她的房間。
當夏洛克要把她放到她的床上時,她像是感覺到了,有了片刻的清醒,她呢喃地說了一句:“夏洛克,我好難過。”
夏洛克一頓,輕輕把她放下,抓起被子蓋在她身上。
“你想做什麽?”
她的聲音很模糊:“我想提高女性地位,夏洛克。”
夏洛克側眼看她,她在被窩裏翻了個身,又睡着了。
……
次日清晨,海莉和往常一樣,穿着簡樸的長裙,紮着灰藍色發帶,和夏洛克一起坐在餐桌前。夏洛克見她神色如常,便試探地問:“你還記得昨晚發生了什麽嗎?”
海莉愣了一下,“昨晚?”
她努力回想:“昨晚有一個男生向我求婚,當然,我拒絕了他,然後他說……”海莉輕輕地皺了下眉頭,“說女人就應該做一個好妻子、好媽媽,在家裏時做家務,在外面時幫助丈夫社交……噢,夏洛克,你知道的,就是那些女人應該做好賢內助的話。”
夏洛克安靜地聽着。
“我感到很難過,夏洛克。我覺得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海莉疊起手指,“倘若一個女性有着在內可将一個家裏的一應事務都打理得井井有條,在外可維持人脈,甚至拓展人脈的能力。那麽她為何需要仰仗于另一個人的垂憐?她本可以,擁有更廣闊的舞臺。”
“我覺得,我應該做點什麽,我也有能力去做點什麽。”
“然後呢?”夏洛克提醒,“你還記得你喝了酒之後做了什麽嗎?”
海莉迷茫地看了他一眼,瞳孔倏然放大。
“噢!夏洛克!”她驚呼一聲,站了起來,連忙撲到書桌前,激動地捧起那一疊她喝醉時寫滿了演算過程的草稿紙,她一張一張地翻過去,眼裏的光越來越亮。
“夏洛克!我親愛的朋友!”她攥着草稿紙叫了一聲,難掩激動地走到夏洛克面前,“我證明出來了!”
她喜不自勝,飛快地彎下腰,抱住了她面前的男人。夏洛克整個人都僵住了,錯愕地睜大雙眼。
海莉抱了他一下後就直起身,把手裏的草稿紙理了理,完全沒注意到夏洛克的神色。
“我的朋友,我得說,酒精有時候可真是個好東西,它能幫你發掘連你自己都沒想到的另一種可能性。”海莉一只手攥着草稿紙,一只手去拿雨傘,“早餐我不吃了,我現在就去找西蒙導師。噢,對了。謝謝你昨晚送我回房間,我親愛的朋友。”
說完,她就急匆匆地下了樓,留下夏洛克一個人坐在餐桌前,心情複雜地望着眼前的早餐。
“好吧……”良久,夏洛克輕笑着搖了搖頭,“祝賀你,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