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她竟一直守在這裏?

第14章 第十四章 她竟一直守在這裏?

她沒錢買吃的了,所以沒再要魚湯小馄饨,甚至連一個餅都買不起。她望向桌面,放不了的糕點已咽下肚當作晚飯,剩下能多放幾日的還是留給官人。

咕——

肚子癟癟的,又開始叫了。

這幾日真是餓狠了。

但萍萍沒多想餓的事,只愁:萬一後天要還續住?怎麽辦?

大後天呢?

能不能先找店主人賒賬?

她又很快自己否認:不會的,事不過三,阿湛肯定今天就回來。

不知是怎樣一件信物,找了這麽久?

是不是很困難?

阿湛沒遇到麻煩吧?

會不會受傷吧?

她應該去幫他的。

一想到這她就揪心,甚至覺得只要人平安,信物不要也罷。萍萍不自覺望向窗外,街上黑壓壓沒有人影,雨聲嘩嘩,窗戶雖只開一條縫,但雨水還是潑進來,她半邊衣裳全濕,貼在身上,既涼又硬。

早春的潤州時常下雨,卻沒有像這兩天的,下一回冷一回的,仿佛回到三九天,白天黑,夜裏更黑,風刮就像刀子,嘶——萍萍打了個擺子。

她今天沒給另外那間空客房續炭火了,昨天的炭火因無人入住沒用上,不能退,央小二搬到她這屋來。萍萍先将裙角撩起收在手裏,免被炭火燎到,而後才蹲下來取暖,一想快三月了,自己竟然還能享用炭火,多奢侈的一件事!

今生有福。

她無聲笑起,酒窩立顯,其實火并沒有生得很旺,但萍萍就是覺着身心都暖和了,連餓意也消散。

咚、咚。

“是阿湛嗎?”萍萍起身開門,嗓音清脆。

“是我。”

開門一看,是店主人的娘子,剛才和店主人一道來收過房錢。

萍萍腦子裏飛速核了一遍賬,付的對的,沒少錢,她便笑道:“劉娘子,您進來坐,是有什麽事嗎?”

劉娘子擺擺手,不進門。她先掃了一圈周遭,方才壓低聲音道:“小娘子,你家官人和那一群客官昨日沒有回來!”

其實剛才就想提點了,但店主人不樂意,說劉娘子沒事找事,店主人在時她便不敢多嘴。

“今天看樣子也不會回來。”劉娘子吞吐又道。

萍萍一笑:“娘子和主人家剛剛已經知會過我了。”

昨日她托店主人傳遞阿湛的消息,但送完馄饨後,店主人再沒有來找她。

她等了很久,就像那六年一樣。

直到店主人再來收房錢,她主動問起,他才說無人歸來。

劉娘子盯着萍萍,眨眼又眨眼,終長噓口氣:“娘子還是要早做自己的打算。”

和萍娘子的官人一起離開的那群人裏,不還是個美貌小娘子麽?

舊人眼中刺,新人掌心花。

萍娘子的官人,大約不會再歸來。

雨下得很大,幾乎淹沒劉娘子的輕聲,但萍萍還是聽清了,她微微搖頭,雖然等了好久,六年辛苦,但終究還是等到了阿湛,夫妻團圓,是好因果,不是嗎?

所以,這次阿湛也一定會回來。

“他說了讓我在這稍候的。”萍萍沖劉娘子笑,“他去取信物了,可能中途遇到了麻煩,耽誤幾天。”

*

朱方巷。

裴小官人紋絲不動坐在窗邊,每日同樣的位置,猶如石塑。

外頭的雨噼裏啪啦,天昏地暗。閣樓的窗子即使撐了叉竿,依然被風刮得劇烈搖晃,恍覺下一秒就要散架。

旁邊的長随一直手護長明燈,避免被吹熄,卻有幾分堅持不下去,勸道:“郎君,避避雨吧,不然容易着涼。”

裴小官人依舊嘿然不語。

“郎君。”長随嘆口氣,“這幾日大雨傾盆,洗面湯恐怕都不會出攤。”

何況萍娘子已不見蹤影。

良久,裴小官人輕啓薄唇:“我再等她幾天。”

雨就這麽嘩啦啦下了一夜。

翌日,柳湛等人寅卯間上岸,天空驟然放晴。

船夫讨好:“員外福澤深厚,老天爺都照應,您上岸老天爺不敢落雨!”

林元輿連忙笑回:“大家都有福氣,都有福氣。”說時偷瞟柳湛,雖然太子并無怒顏,林元輿依舊補充,“福氣保佑咱們這一路順風順水,順風順水。”

然而林元輿的話并沒有應驗。

因為連日暴雨,通往朱方巷的唯一一條路塌方了。

“也不是唯一的道。”堵在路上的車夫們你一言我一語,“車不得行,但還有條半臂寬的小道,人可以走的。”

“要是不急,等過兩天修好了再去呗!”

“後退後退,讓一下我退出去,駕——”

柳湛一行人雇了兩輛車,車夫勒缰讓到一邊,詢問林元輿的意見。

“走要多久呀?”林元輿問。

“不遠了,一兩個時辰吧。”

林元輿瞥柳湛,卻不大能從太子臉上讀出旨意,索性鼓起勇氣自己做決定:“那就走吧!就當老骨頭活動筋骨了!”

“好咧。”車夫們跳下馬車,放置腳凳,衆人收拾好後,辭別車夫,穿梭于馬車間,不一會便見着塌方,坑還挺深,餘下的地面成了一條羊腸小道,行人都小心翼翼牽着手,互相攙扶通行,特別窄的地方,還得側身貼牆,半步半步挪動,跟螃蟹似的。

蔣望回見狀自告奮勇走前頭,回首牽起林元輿:“員外仔細腳下。”

“好、好。”林元輿點頭,老人怕跌,他始終盯着地面,連柳湛在後牽起他另外一只手也沒特別在意。

“員外小心。”柳湛亦道。

蔣望回目光定了一定,發現自家妹妹一臉羞澀,咬着唇跟在柳湛後面。

蔣望回張嘴欲言,卻見柳湛并未回頭,只把右臂往後伸,便精準拉住袁未羅,将他拉到小路上。

蔣音和臉面先白再紅,默默退後一步牽起袁未羅另一只手。

蔣望回垂眼抿唇。

衆人小心翼翼挪了約莫一刻鐘,便過完塌方地,重歸大道,紛紛松開手。因着一心奔赴朱方巷,步伐皆快,無意多話,亦無心留意兩側店鋪,唯袁未羅一路叨叨,兜着圓圈走,一會在後問林元輿,一會又往前同蔣望回攀談。

這會,他倒退走路,背對前方,正對蔣望回:“剛員外說‘天下三分明月夜’前一句不是‘夜市千燈照碧雲’,夜燈是另外一首。我問他是哪一首,他卻不說。你知道嗎?”

“你不知道?”

“還是忘了?”

蔣望回注視前方,腳下不停,連着三句皆未應聲。袁未羅便癟嘴,深吸口氣:“蔣殿帥——你怎麽不理我?”

“沒有不理你。”蔣望回垂眼壓低下巴,“高樓紅袖客紛紛。”

他答了,袁未羅卻無甚在意了,轉半圈也朝前望,囔道:“咦、咦,那不是那家久住嗎?”

他們之前在潤州審那小娘子的地。

叫囔地特別大聲,柳湛林元輿等皆望向久住的招牌挑子。

“郎君,那位娘子會不會還等在裏面?”

柳湛聽見耳畔詢問,回頭抿唇看向聲音的主人——蔣望回。

“怎麽可能啊!”不等柳湛回答,袁未羅就搶話,“這都幾天了?我們不回來,肯定就跑了,世上哪有那麽多傻子!”

“阿羅說的對。”蔣音和亦近前,與哥哥對視一眼,仍繼續道,“她意圖攀附郎君,居心叵測,這類女子最會趨利避害,算計得精,怎麽可能還在。”

“萬一呢?”蔣望回反問。

蔣音和瞪了哥哥一眼,邁開步意圖快速走過久住,袁未羅哼着歌跟着她,蔣望回張唇阖唇,最後還是去追妹妹,柳湛負手眺眼看着這一切,笑了笑,也跟上,眼看衆人都要經過大門,忽聽頭頂傳來一聲清脆響亮的呼喚:“官人!”

柳湛仰頭,見萍萍面對着他,一手撐着窗楹,一手使勁揮,笑靥如花。

柳湛怔了下,再晃眼時,窗邊已不見了人影。

她竟一直守在這裏?

他心裏默默響起一句問話,每一個字都是七弦琴音,曠如遠山,字字清晰,一句終了仍餘音不絕。

“官人!”

那聲音從窗邊挪到了門口,近在咫尺,柳湛緩緩轉頭,睹見萍萍提着裙子,歡天喜地朝他奔來。

他眼不轉睛盯着她亮晶晶的圓眸,目光緩緩挪下,繼而鎖住那對深陷的酒窩。

萍萍炙熱坦然迎上柳湛的目光,就知道她的官人一定會回來!

他不會丢下她的!

到近前,萍萍雖因狂奔,不住喘氣,卻仍手扶着腰,含笑看向柳湛雙手:“官人你拿了什麽東西回來?”

這幾日她吃的少睡的也少,全憑一顆牽腸挂肚心,奇跡一般支撐。如今柳湛歸來,放下心那一剎那,她也洩了精氣神,又似緊繃透支的一根弦,砰地斷了,竟眼前一黑,身軟發暈,眼看着要倒地,柳湛伸臂屈膝,扶住萍萍。她幾天沒換衣裳了,沾滿泥點的裙貼上柳湛白袍,柳湛卻臂往內一縮,将她擁入懷中。

“萍娘子,小心。”不遠處蔣望回提醒,相比柳湛慢了些。

這聲音許是棒喝,柳湛低頭看向懷中女子,一霎失神。

“你看看她怎麽回事。”他恢複淡漠神色,松手起身,将萍萍往左手一推。

剛趕至柳湛身側的蔣望回楞了下,分唇欲言,但眼看失去托舉的萍萍即将摔向地面,他還是阖唇伸臂,及時托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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