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夫妻搭配,幹活不累
第20章 第二十章 夫妻搭配,幹活不累
他沒有泡湯,洗幹淨就上岸,換上幹淨的圓領袍,這回穿淡雅的天青色。
柳湛步出浴室,方一落座,袁未羅就過來梳頭,幫戴冠子,柳湛吩咐道:“撿三、四套常穿的,我要帶走。”
“郎君。”蔣音和出聲喊,然後立馬被蔣望回拐了一下。
柳湛頭也不回:“音和,銀筷給我一,給我兩雙。”
蔣音和日常備菜都要試毒,備着許多銀針銀筷,一開始聽“一”還好,聽到要兩雙,心中頓時不快,啓唇欲言,卻見哥哥、林公,乃至袁未羅都蹙眉抿唇,一副“勸你切莫再沖動添亂”的神色,蔣音和又偷觑眼端坐戴冠的柳湛,咬了咬唇去找筷子。拿筷盒裝好,遞給袁未羅打包,到底心不甘情不願,她咬了下唇,還是同柳湛道:“郎君珍重,萬分小心,提防算計。”
柳湛颔首,正好袁未羅打包好,他抓起包袱就出了門。
柳湛并未即刻回朱方巷,回他和萍萍的那個“家”,反而背道走遠,期間經過四間藥鋪,都沒進入,直到第五間,才進去抓藥。
柳湛沒有拿出那張女醫開的方子,而是直接口述八味藥。
抓藥的夥計最近正跟随郎中學習,聽完笑道:“這方子像是補氣的,要長期喝吧?官人不如把附子換成黃芪,附子用久了不好。”
“我老娘親只信這一位郎中,旁人開的皆不肯喝,”柳湛無奈嘆氣,“就照樣抓吧。”
“官人孝心。”
夥計熟稔,按抽屜找藥,小秤稱精準,七副藥黃紙包好,再用麻繩捆到一處,勒緊,交給柳湛。
藥到手,柳湛不疾不徐走回朱方巷,他這回萍萍領過的那條大道。前面百來步便是需要繞過去才能回家的肉鋪,他卻再次止了步。
風蕭蕭,柳湛頭頂的挑子飄揚,“張記”時而因風折疊,時而顯露。
柳湛還未開口,就有刀手吆喝:“咦,這不是萍娘子的官人嗎?”
“唉就是!”
萍娘子等回夫君的事,已經在巷子裏傳開,七、八個刀手裏有一半未曾親見,立馬湊過來讓見過的人指:“哪個哪個?”
“還真是一表人才。”
醜時拒絕柳湛,說東家不剁肉的小葉也在場,同柳湛尴尬笑了笑。
柳湛點頭,表示也記得他。
小葉還是尴尬,放低聲音:“你叫什麽來着?”
“在下阿湛。”柳湛含笑,心裏卻想将來這些人也要處理。
“上回跟你說話生硬了點,賠個不是。”
“兄臺秉公辦事,何錯之有,當時我非要東家剁肉,語氣也不好。”
小葉一聽愈覺怠慢好人,低下腦袋:“上回你說住隔壁巷子,我當時不信。現在想來,是來找你娘子了……”
話匣一開,講了許多。
柳湛心思卻很快到了別的事上,等小葉說完,他便淡淡開口:“你們東家呢?”
他往裏望,沒有搜到。
“東家這會不在。”其他刀手和小葉一齊接口,柳湛便要道“改日再來”,刀手們卻繼續:“你是要取肉吧?二斤肉東家已經吩咐留好了,喏,就是這條。”
說着連肉帶鈎一并取下,遞交柳湛。
“多謝了。”柳湛笑道,一接過來便知這排骨絕對重于二斤。眼下時辰不早,沒有商販交易,見不着錢票往來,柳湛無心再留,刀手們接下來說的“娶萍娘子真是三世修來的福氣”之類的,他都是左耳進,右耳出,背着包袱,提着肉,辭別刀手們,回到住處。
柳湛沒有直接推門,依然先叩。
時候已經不早,又是陰天,光線昏暗,柳湛卻清楚瞧見萍萍打開門後眼睛變得很亮。
“官人你回來了?”萍萍不知道員外具體居處,所以不覺柳湛去久,她主動接過柳湛手上的包袱和排骨:“張丈給的?你還真去領了?”
“路過喊住我給的。”柳湛的目光依舊落在萍萍身上,她沐浴後換了件素色棉襖,搭天青色夾裙,雲尖巧額的團髻用紅布和一根比針粗不了多少的銀簪固定住,柳湛在想她是不是沒戴過冠子,就聽萍萍歡喜道:“官人你這身和我真配。”
不過都是天青色,純屬巧合,柳湛笑意不達眼底。
“官人以後下面三個是你的抽屜。”
柳湛聽見這句話,看去時,萍萍已經拉開五屜櫃,半跪在地上一層層分門別類放柳湛的外袍、裏衣。期間她扭頭瞟向柳湛,發現他一直都在注視自己,不由低頭含羞一笑,柳湛卻在這樣一刻斂去常挂的,那份若即若離的和善,臉上無笑。
“晚上我們吃面?”
柳湛緩緩回神:“好。”
又吃面。
“那我去準備。”萍萍收拾完衣物,取下剛挂好的排骨去了廚房。廚房有一大一小兩竈,大竈挨着砧板,萍萍把排骨放砧板上,剁了一盤,剩下的放進木桶,提到院內吊進水井,順道把剁好的那盤洗了。
等她再進廚房時,瞅見柳湛背身站在小竈邊。
“官人我來做你歇着就好。”萍萍連忙往竈邊趕,近前才發現柳湛不是要下面,而是要煎藥——他已将一副藥倒進藥罐。
“這罐子你都能找出來。”萍萍感嘆,她就前幾年傷特重時吃過藥,但藥罐子好貴的,花了錢舍不得扔,放到碗櫃的最深處,前面一排鍋碗瓢盆擋着。
“你下面,我煎藥。”柳湛從旁邊水缸裏的舀了一瓢水浸泡藥材。
萍萍瞧着,開口道:“這起碼得泡刻把鐘,你先去歇?”
柳湛注視罐中藥材,緩緩開口:“不用,我打下手。”
“好啊,”萍萍不僅不再客氣,還張口就來,“夫妻搭配,幹活不累。”
柳湛不接話,走到大竈前蹲下,先生火。萍萍伸脖頸瞧了會,近前也蹲下來,幫忙調整:“這個要搭起來一些,中間留空才好點燃。”
打了火石,火苗騰地躍起,煙灰從竈內飄出來,萍萍連忙擡手往自己這邊扇,免得嗆着柳湛。她邊咳邊說:“咳、咳,以前你也不擅長生火,也是我糾正,還記得嗎?”
柳湛默然起身,這就不是他的經歷。
萍萍随後站起,竈上架鍋,熱油,再煎排骨,半晌,萍萍吩咐:“阿湛,幫我拿下另外那口鍋。”
柳湛将另外一口鍋遞給萍萍,正好趕上萍萍倒出排骨,順手換鍋。
“洗一洗,油倒那白缸裏,留着還能用。”她又下令,自己則往新鍋下油。
柳湛倒油、舀水、洗鍋,剛忙完,萍萍頭也不看只道:“切點姜,在簸箕裏。”
柳湛心道她還真是不客氣,簸箕裏找出半只姜,正要放上砧板切,萍萍忽喊:“阿湛——”
“還——”柳湛啓唇,本來要說“還有何吩咐”,冷不丁一只竹筷送入他口中。柳湛旋即要頂出去,然後筷尖沾的糖還是化在他嘴中。
“辛苦啦!”萍萍笑着收回竹筷,“被我使喚來使喚去。”
又問:“好吃不?”
柳湛眺向鍋內,糖已經熬成了褐色的糖漿,他回想方才口中的味道,甜中帶一點醋酸,不賴。以前就聽說,這一帶人愛吃醋排面……等等!柳湛臉色大變:“這筷子你舔過沒有?”
萍萍點頭:“我剛才嘗味啊。”
柳湛深吸口氣,二話不說出門。萍萍眺了眺屋外,想追出去,但鍋裏燒着不管會糊,她還是把排骨燒好才出門,沒走多遠,就見柳湛在洗面湯攤車前漱口,萍萍心底忽然一涼,沒了笑意。
半晌,默默退回廚房,繼續下面。
不一會柳湛也回來,在小竈前重蹲下,繼續煎藥。萍萍心裏說着不看,卻還是忍不住偷窺柳湛,見風轉了向柴火黑灰沖他面門,還是脫口而出:“小心別嗆着!”
柴噼裏啪啦地跳着,柳湛似乎應了聲嗯,又似乎沒應。反正萍萍的心情下完面,端上桌時已經全陰轉晴了。
她先端的柳湛那碗,面上鋪的小排要比她自己的多兩塊:“面好啦,來吃咯。”
柳湛卻先走到五屜櫃前,拉開第三個抽屜,取出兩只帶來的長盒:“我帶了兩雙筷子來,從前覺着好看買的。”
“這是筷盒啊,我以為裏面是你的簪子,所以跟腰帶放一起了。”萍萍歪着腦袋瞅那筷盒,既不能翻蓋也沒法推,她放的時候就在想怎麽打開。
柳湛在盒上按了下,萍萍還沒來得及開清,筷盒就開了,露出一雙銀筷。
“這麽精巧!”她感嘆。
柳湛又開一雙,放到她面前。
她拿起來瞧,銀筷鑲玉雕花,是真好看,可比起竹筷太重了,還有些膈手,但是官人喜歡這筷子,還心心念念到哪都帶,她不能掃他的興,面上興高采烈:“是比竹筷好,我們以後就用這兩雙。”
萍萍在桌邊坐下。
柳湛也坐,早掃見桌上兩碗面有不同,萍萍碗裏少兩塊排骨,還沒蔥花。
柳湛執起銀筷,筷尖似不經意碰觸蔥花,一順劃過,挨上排骨。
萍萍已經夾面吃了,見柳湛眼往下瞟,不好意思笑道:“我就這一樣挑食,不吃蔥。”
他以前記得的,做什麽菜都不放蔥,但是現在全忘了。
柳湛夾起一筷子面,送入口中,比想象的勁道,還挺香。接着夾了塊排骨,咬一口,竟比宮裏做的都嫩,酸甜可口。
不知不覺,一碗面吃得幹幹淨淨見底。
萍萍跟柳湛食速差不多,他吃完,她就起身主動收碗:“我洗碗。”
柳湛不語,萍萍在廚房刷碗時柳湛進來查看煎藥,她看他蹲在竈邊滅火,又低頭瞧瞧自己手中的碗,忽覺無比滿足,就這樣一世雙人,哪怕官人一輩子都想不起來也無憾了。
萍萍嘿嚯哈嚯,刷得更帶勁,望着前頭的牆笑:“阿湛,我覺得我們現在像家了。”
良久,柳湛淡道:“藥,可以喝了。”
萍萍扭頭,看見他在倒藥篩藥,她曉得罐既重又燙,怕他受傷,連忙放下碗,趕過去:“我來,我來。”
可還是慢了,柳湛已将藥倒入碗中,滿滿一碗,萍萍怕端起來燙到他,忙自己端起來喝,嗞——她燙得咂舌。
但官人說現在可以喝,所以她還是打算硬着頭皮繼續,柳湛注視着萍萍,緩緩啓唇:“可以放到涼水裏冷一下。”
“好、好!”萍萍趕緊舀了兩瓢缸裏的涼水,倒進鍋裏,再把碗放進去,等涼了些,一飲而盡。
柳湛盯着她喝完,轉身就走,忽聽萍萍道:“我記得你每次喝完藥都會吃顆糖漬梅子。”
柳湛猝地止步。
萍萍抹了抹嘴:“我不吃,然後我就笑你怕苦。你說不是,小時候家人不允吃零嘴,只有喝藥時才能混一顆梅子,歡天喜地。你喜歡酸酸甜甜的東西。”
所以她才做醋小排。
柳湛陰臉促眸,目光在萍萍臉上掃過:她怎麽知道這些?從哪探聽得來?
轉念又想,宮裏許多人都知道他有酸梅壓藥的習慣,傳出去,提前準備。這麽說來比起認錯人,她更可能是有備而來,蓄意勾.引。
柳湛心中殺意更甚,緩緩揚起嘴角,面上恢複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