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馬代

第15章 馬代

幾天後,梁熙在機場和陳嘉川會合,同行的還有他的秘書以及其他幾個屬下,看起來行程定得比較倉促,等待飛機起飛前他們還在VIP室開短會。隔着落地窗,她看見陳嘉川正低着頭在看文件,條紋襯衣的袖子挽到手肘,神态很輕松地聽着屬下的彙報。

她笑了笑,轉身坐在外面的米白沙發上,拿出剛才在書店買的雜志閑适地看了起來。

沒多久就聽見門把開合的聲音,陳嘉川他們開完會出來了。梁熙放下雜志站起來,陳嘉川拄着拐杖慢慢走到她跟前,眉眼帶笑:“等很久了?”

梁熙搖搖頭,笑眯眯地說:“剛到一會兒,看你在忙就沒進去。怎麽?不給我們介紹一下?”她擡眼打量了一眼站在他身後的女子,俏麗地努了努嘴唇。

陳嘉川微笑着,順着她的話題對她說:“這是Amy,我花重金從英國聘來的秘書。”又側身對Amy說,“這就是我和你提過的梁熙。”

被喚作Amy的女子穿着灰色的職業裙裝,頭發盤了起來,五官是西方式的立體深邃,戴着金邊細框眼睛,顯得很精明幹練。

Amy禮貌地伸出手:“梁小姐,你好,很高興認識你。”沒想到說出口居然是流利的中文。

梁熙有些驚訝,同她握了手,含笑誇贊道:“你好,你的普通話說得很好。”

“我外公是中國人。”Amy笑起來,柔和了她強勢的感覺,“他是老古板,說我不學中文他就不認我了,再說了,我不會中文老板也不會花‘重金’找我來。”重金二字她咬音特重。

大家都笑做一團。

接着陳嘉川又給梁熙介紹了幾個新公司的主管,也許是給老板的面子,反正性格都很随和,聊天的氣氛不錯。

中途梁熙的電話響了一次,她看了眼來電顯示,愣了幾秒鐘,才走遠幾步去接。

只是很快地說了幾句便挂了電話。

等她在回來時,陳嘉川卻覺得她已經沒有了剛才的輕快,眉心甚至是蹙着的,忍不住問她:“怎麽了?有事?”

“沒什麽。”梁熙含糊地應了一聲,表情卻是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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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嘉川遲疑了一下,終究沒問什麽,拍拍她的肩膀說:“既然沒事就走吧,該上飛機了。”

北京到馬爾代夫沒有直飛的航班,需要轉機,将近七八個小時的行程非常枯燥。

陳嘉川一上機就攤開他的文件圖紙翻看,不時和Amy細聲說幾句話,梁熙則坐在另一側,拿着筆和紙寫寫塗塗,不知道在做什麽。

等陳嘉川空閑下來,再扭頭看看梁熙,發現她已經睡着了。她歪着頭靠着椅背上,長發往邊上一梳垂放在肩上,眼睛輕輕閉着,臉色有些白。他的目光落在她手裏捏着的紙張上,寫了很多阿拉伯數字,感覺她在算賬似的。

他的唇邊勾起溫和的笑意,掀開自己膝上的毛毯輕輕地蓋在她身上。

Amy一臉訝異,随即笑開,用唇語調侃他:“So sweet。”

陳嘉川笑了笑,并沒有多做解釋。

他們要在馬累呆一天,陳嘉川輕車熟路地帶梁熙繞着城游了一下。

梁熙好奇地問:“感覺你好像很熟悉這裏似的,連地圖都不需要了。”

陳嘉川說得不急不緩:“這個度假村擴建項目做了三年,剛開始接手的時候在這裏住了整一個月,就是後面也幾乎兩個月來一回,你說能不熟麽?況且,這個地方來多少次都不覺得多餘。”

“的确是,人間最後的樂土嘛……”梁熙煞有介事地點點頭。

只是想起電話裏提到的事情,她的眼神又黯淡下來。

第二天他們就坐游艇到達馬代北部的一座美麗的島嶼,令人驚奇的是它有很大一部分是人工建造而成的,卻和自然糅合得恰到好處。

新月形的海灘,茂密的森林,別致的水上別墅,一切的一切都讓人覺得妙不可言。即使他們此行只是出差辦公,可是身處在這麽賞心悅目的環境裏,連工作都是一種享受。

梁熙跟着陳嘉川忙裏忙外地工作了好幾天,又學了不少東西,而且和Amy他們都配合得不錯。

等到終于有空閑好好逛一下放松心情,竟已經是五天後的事了。

陳嘉川邀梁熙喝下午茶。

陽光沙灘,吹着海風伴着浪聲,又有知己在旁,人生再美不過如此。

往碧藍的海面看過去,遠遠的就見到有很人迎風揚帆,梁熙興致勃勃地提議:“我去潛水!你去不去……”最後那個去字,漸漸沉寂了下來,她不好意思地轉開目光,緊張地絞着手掩飾尴尬。

陳嘉川淡淡一笑,并不介意:“以前還能陪你,現在不行了,你去吧,小心些就是了。”

他就一個人,她不放心,搖頭說:“我就是說說,其實一點都不會,還不如在這裏做日光浴呢。”

他知道她是為了自己,笑容淡得有些自嘲:“你不用顧忌我,想去哪兒就去。我年紀大了,也不大喜歡刺激的項目。”

梁熙語噎,他才幾歲啊就說自己年紀大了,明明才剛而立之年。

她适時轉了話題:“那你平常來這裏都喜歡做什麽?”

陳嘉川喝着咖啡,漫不經心地睨了她一眼:“出海釣魚。”

“呃。”梁熙頓了頓,“這我也不會……”聽起來很悶的感覺。

他沉默了一會兒,低聲詢問:“你想不想出海?和坐在沙灘上的感覺是不同的,在海上看海會覺得它更漂亮。”

“我就等你這句話呢。”梁熙掀唇一笑,側眼看着他。

他們乘小船搖曳着出了海。

很顯然,梁熙低估了陳嘉川口中所描述的漂亮。

傍晚的大海平靜而深邃,天邊的餘輝給雲上染了融融的金色,再灑在海面上,閃閃粼粼。

就這麽靜靜地望着,就已經是一副渾然天成的風景畫。

陳嘉川熟練地将魚線甩進大海裏,持着魚竿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裏,等着鮮美的魚兒上鈎。

梁熙就坐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倚着船艙看落日,燦燦的光線錯落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可人。她不懂釣魚,也很長一段時間不明白為什麽有人喜歡這樣枯燥的活動。

可是看着一動不動神色寧靜的陳嘉川,又覺得也許他就是圖這樣一份平靜。

這座島嶼有四十多公頃那麽大,不可能徒步逛完。

剛好這天陳嘉川要去馬累辦點手續,梁熙沒什麽事情做,就找了輛自行車在島上來回穿行。

來這個以奢華精致聞名的島嶼旅游的客人大多是新婚蜜月夫婦,成雙成對的漫步在沙灘上,簡直羨煞梁熙這個單身旁人。

繞了一大圈,快傍晚的時候,她又回到宮殿般的接待處。

酒店的員工在歡迎新上島的客人。

梁熙聽到了熟悉的語言,不由得回過頭多看了兩眼,然後又後悔看那兩眼。

她見到了很多曾經熟悉的人。

江哲、趙正洋、羅華、方爍然……幾位男士都各自帶有女伴,不過她聽說方爍然結婚了,那他身邊的人應該就是他新婚妻子,看起來很熟悉,她思緒頓了一下,猛然憶起這人應該是許梓茵的朋友,她們那天一起逛過家居城的,那許梓茵……

梁熙還沒來得及思考下去,就聽見林俏往身後大大的喊了一聲:“梓茵,你還好吧,還暈不暈?”

她稍微偏一些看向林俏的身後,果然遠遠的就見到許梓茵扶着木欄杆,臉色很難看,似乎是暈船。

不過梁熙的臉色比她還要難看,她得趁着他們還沒看見她,趁着何培霖還沒出現趕緊離開。

可天不遂人願。

眼尖的江哲很快就發現了她的存在,訝異地睜大眼,也沒細想就朝她的方向喊着:“梁熙,你怎麽也在這兒?”

大家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就聚焦到梁熙的身上。

何培霖和他那些發小哥們碰面的時候經常帶着梁熙,那時候正經八百向大家宣布有女朋友的人就何培霖一個,大夥兒沒少用嫂子弟妹這樣膩歪的稱呼調侃過她。

他們那個圈子人情複雜,換女人跟換衣服似的,梁熙一開始特不适應,不過都被何培霖哄得妥妥當當。

他這麽說的:他們歸他們,我歸我,你別多想。他們雖然混賬一些,不過大家從小一起長大,都是過命的交情,你将就将就。

漸漸的她也就學會了揣着明白裝糊塗。

大家相處得很不錯,他們都以為等她畢業了她和何培霖就該結婚了,連她自己都這麽以為的。誰會想到他們會分手呢?所以現在大家見面,除了尴尬還是尴尬,不如當做不認識。

江哲在背後越喊她,她就騎得越快,很快就消失在他們的視線裏。

看見大家的表情都很奇怪,林俏拱了一下方爍然的腰,疑惑道:“嗳,她是誰呀?老江的小情人?”

方爍然在震驚裏回神,噴了她一臉:“去去去,別亂說話!什麽小情人,小心霖……”他話沒敢說完整,因為看到許梓茵慢吞吞地從後頭踱上前來了。

許梓茵因為暈船走路打晃,臉色有些慘白,捂着唇恍惚地問:“你們都圍在這兒說什麽呢?太陽這麽大,趕緊進屋吧,我快受不了了。”

趙正洋趕緊打哈哈地說:“就是就是,我們先入住吧,其他的再說,再說。”

“不是啊,剛才那女人……”林俏還想八卦,卻被方爍然扯着胳膊走,“你拉我幹什麽呢?我自己會走!”

“別問東問西的,你又不是狗仔隊!”

兩人就這麽打打鬧鬧地跟着工作人員離開了接待處。

江哲跟趙正洋羅華他們使了個眼色,把女朋友也打發了,徑直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偌大的島嶼,要找一個人,說容易不容易,可說難也不難,只要找着方法。江哲很快就找到了梁熙下榻的水上別墅。

他在那裏守株待兔了将近一小時,才見到梁熙磨磨蹭蹭地走回來,而且整個人蔫蔫的沒什麽精神。

“梁熙!”江哲低沉低沉地喚了一聲。

梁熙猛地擡起頭,愣了一下,臉色有些僵,語氣也跟着不好:“你跟來做什麽?”

江哲伸出雙手做了個安撫的姿勢,平和地說:“你別這麽大的反應,霖子沒在這兒,我,我也沒別的意思,就是千裏迢迢來到這裏也能見着你,覺得有些意外,想聊幾句。”

聽到何培霖不在,梁熙松了一口氣,也就大方地在花架下坐下,擡眼望着他:“想聊什麽?我來這裏是工作,可沒想再招惹你兄弟,你可以放心。”

“我還沒說什麽呢,你不需要像刺猬似的防備我,再說了,我也沒得罪你吧?”江哲嘆了口氣,也靠着她坐下,“這半個月霖子除了工作就是喝酒,我們都怕他垮了,好不容易借着考察項目的名義拉他來放松一下,他現在在隔壁的島談事情,明天才過來。”

原來都是借着公事來談情說愛啊,她懂了。

梁熙斂起眉:“我知道了,我明天就離開。”

“嗳,我不是這個意思,就是想問問你們去年到底怎麽了?怎麽整得一個個我都不認識了。”江哲覺得熱,就脫了太陽帽捏在手心,瞄了一眼別墅的大門,話裏有話的問,“你和陳嘉川住一起?”

梁熙沉默了片刻,淡淡地反問:“去年的事你知道了又怎麽樣?我和誰住一起又怎麽樣?”

她的語氣很冷漠,可是江哲卻聽出了悲涼的味道,在記憶裏,從前的梁熙說話聲音溫溫柔柔的,笑容很多,面對他們的調侃打趣會很腼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像随時準備戰鬥的武士,拒人于千裏之外。

“是不能怎麽樣。”江哲一臉無奈。

梁熙抿了抿唇,迎着他的目光坦誠:“我記得你以前就說過我和何培霖不合适,現在我和他分手了,不正好麽?我不明白你糾結什麽,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

這下江哲被她堵得再說不出話來,他的确那樣說過,而現在也的确沒必要再找她,畢竟連霖子都沒法子把事情理清楚,何況他這個外人?

他有些氣不順,往旁邊的草叢踢了一下:“是我不該來!”說完就離開了。

梁熙苦澀地笑了笑,攥着的掌心傳來鈍痛,該與不該,誰說得清楚?

她算了下時間,陳嘉川得晚上才回來,到時候得先和他說要先一步離開了,她不想再和何培霖碰面。

江哲回到他們住的別墅,大家基本都安頓好了。

方爍然說:“好了,你不用瞧了,我老婆在房裏陪着許梓茵的,她暈船,所以一時半會兒都不會出現的啦。快和我們說道說道,梁熙怎麽會在這兒?還有……要告訴霖子麽?”

“千萬別!”江哲踢了他一腳,見他吃痛才滿意地點頭,“告訴他不是找死麽?他好不容易緩過來了,你們還想讓他繼續當酒鬼啊?”

趙正洋附和道:“唔,江哲說得對,不能讓霖子知道,反正他們早分了。這會兒許梓茵也在,還見個毛啊?”

“那你還去找人家!”方爍然不服氣地嚷嚷。

“我不就是想知道他們倆到底發生什麽事嗎?當初可是見天兒的哄着捧着,如今看霖子那模樣,也不像對梁熙感情淡了,那怎麽就分手了?”

趙正洋無奈地攤手:“我也不知道,他們分手前不是還去希臘旅游了?好像是旅游回來就分的,那時候霖子那樣子很吓人,我沒敢多問。”

大家面面相觑,都沒吱聲。

過了一會兒,羅華才猶猶豫豫地說:“我倒是知道一些……”

“去你丫的,怎麽不早說,大夥兒這會兒都猜得死光腦細胞了,你倒好,自己一邊兒暗爽是吧!”

“我哪有?”羅華梗着脖子辯駁,“我說,我說還不成麽?霖子他姐何培寧當初是奉子成婚的,你們知道吧?”

大家點點頭。

“我姑姑不是在總醫院麽?我聽她說啊,何培寧當時差點兒流産,好像是和梁熙有關系,他們在醫院大吵了一架,然後沒多久就聽說他們分開了。具體是真是假我就不清楚了……”

江哲訝異地挑了挑眉,正想說點什麽。

恰恰這時。

有人在身後問道:“你們幾個大老爺們都圍在一起說些什麽呢?”

——誰也沒想到何培霖會提早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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