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仙門大比(八) 往事

第22章 仙門大比(八) 往事

三日休整結束,秘境試煉在即。

年輕修士們烏泱泱聚集在靈宮廣場,足有上千人,等待着試煉的開啓。

許多黑白相間的鳥雀在修士上方盤旋。

靈宮掌聲正聲情并茂誦讀着試煉的規則。

雲青岫昨日打聽到,這方秘境在百年前開啓,位于南洲坤地外,與無間淵很近,裏面妖獸魔物橫行,但仙盟派修士清查過,并在裏面劃出一塊區域,撐起結界,當做試煉場地。

在此之前,已經平安舉行過七屆仙門大比。

“試煉為期七日,靈宮內布千裏陣,可直抵秘境入口。秘境中有妖獸魔物無數,取得內丹,放入仙盟提供的乾坤袋中,将會換算為宗門積分。”

“試煉期間,不允許攜帶任何聯絡法器,嚴禁對同修出手,除本命法器外,至多攜帶一瓶丹藥。以上,若有違反,即刻取消宗門排名,五屆內不得參賽!”

“諸位不要不要僥幸,你們頭頂的天珠雀會時時反饋秘境中的一切。”

靈宮掌事嚴厲的聲音震懾了不少心懷鬼胎的修士。

青銅鐘聲悠悠,千裏陣金光浮動,試煉開啓。

侍者盡職盡責查驗每一位修士所攜帶的物品是否違禁。

一道人影匆匆擠來,方清和将一張清單交到雲青岫手上。

“雲宗主,我師尊讓我轉交給您的!”他指着清單上的內容,叽裏咕嚕解釋一通。

上面将修複靈海所需物品全部列出,除去涅槃羽,都是些可遇不可求的天材地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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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其中大部分已經被劃去,都是蓬萊宗內有的,無需再準備。

缺的幾樣,都産自即将開啓的小秘境。

這幾樣裏最不好采集的是天心蓮,數百年結一株,生于極寒之地,雪山之巅。

“天心蓮生長之地,常有雪魅出沒,且善僞裝,引修士迷失在風雪中。師尊讓您要格外小心。”方清和唉聲嘆氣,“我出去采靈藥時,也不見關心我,心好痛啊!”

沒嚎一會,他的身影便消失在千裏陣中。

緊接着,雲青岫帶着兩位弟子也踏入了千裏陣。

瞬息間,眼前的靈宮消失,馥郁香氣撲面而來。

入眼皆是美麗的紅白之色,小片花海盛開在密林中。

雲青岫一眼認出這是清單上的婆娑花。

身旁空無一人。

數千人入秘境,如魚入大海,很難開局就碰見。

“哇,這次運氣很不錯哦。”系統高興道,“以前進秘境,總是開局就要打架呢。”

“停,別給我插旗。”

雲青岫踏入花海,俯身薅了一把準備走人。

這一腳下去,像是踩在了一堆蠕動交織的東西上,她緩緩低頭——

蛇。

花海間隙的每一處都是蛇。

它們纏繞在一條巨大蛇尾上,沉淪在香氣中,不斷交合。

巨大蛇尾延伸至花海之外。密林古樹中,探出三角蛇頭,一對蛇瞳像黃澄澄的燈泡,盯着不速之客。

然後,猩紅蛇信猛地從獠牙中吐出,刺向雲青岫。

雲青岫:“……”

系統:“……”收回剛剛說的話。

劍光橫掃,紅白花瓣紛紛揚揚飄散,像下了一場花雨。

雲青岫在雨中與蛇妖纏鬥。

婆娑花的香氣越發馥郁,與蛇妖汩汩流出的血混合成古怪的氣味。

一條小蛇在打鬥時,從蛇尾掉下,悄無聲息落在了雲青岫肩頭。

靈劍本已朝着蛇妖逆鱗刺出,雲青岫一側頭,就與小蛇四目相對。

“……”

意識有一瞬間是空白的。

雲青岫腦海裏盤旋滾動着無數的“蛇”字,如同精神污染。

蛇妖抓住她片刻分神,張開血盆大口興奮咬來。

“簌簌——”

白衣少年踏花而來,一手扼住小蛇七寸甩出,另一只手持劍刺向蛇妖逆鱗。

小蛇在空中炸成血泥,蛇妖嘶鳴一聲,重重落地,氣息漸漸低弱。

裴宥川收劍轉身,忙道:“師尊可有被蛇妖傷到?”

雲青岫正要開口,蛇妖忽然擡起頭,臨死前吐出大片毒霧,直沖裴宥川後心。

“避開!”

毒霧被靈潮擊潰,其中一縷順着指尖鑽入雲青岫體內,瞬間消失無蹤。

輕微眩暈感襲來。

“師尊!”裴宥川捉住那只素白的手,看見指尖有一點黑紫。

“沒事,低階蛇妖的毒,休息一夜便解了。”雲青岫只瞥了一眼,道,“見到你師妹了嗎?”

裴宥川凝視着那點黑紫,道:“不曾。”

他提劍将蛇妖內丹剜出放入乾坤袋。

除了一點眩暈,雲青岫沒感到其他不适,便招呼裴宥川趕路。

秘境中禁制內鬥,結界內的妖獸魔物品階也不高,倒是不用擔心徐月的安危。

從密林外眺望出去,陰沉天幕下有數座連綿雪峰。

得先将天心蓮拿到手。

兩人趕路離去不久,地面巨蛇的屍體毫無征兆炸成一灘爛肉。

雪峰遙遠,疾行至日暮時分,雲青岫在路上遇見了幾撥修士,但沒見徐月。

雲青岫決定先休整一夜。

夕陽染紅了波光粼粼的湖泊。

湖面還有幾只栖息的鳥妖,天珠雀在天空中盤旋。

雲青岫坐在古樹下,面前是一堆點燃的柴火,小鐵鍋架在上面,正燒着一鍋水。

她清點着乾坤袋內的妖丹與魔丹,已有五十餘枚,一階到三階不等。

除了內丹,還采了不少靈植仙草,在乾坤袋內堆得像小山。

雲青岫可不管清單上有沒有,只要路上遇見便薅一把。

秘境內所得,都歸自己所有,拿出去倒賣或煉丹煉藥都很不錯。

這也是許多小宗門擠破頭都要參與仙門大比的緣故。

若是運氣好,能在秘境中得一兩件寶物,就能翻倍賺回本了。

鐵鍋內逐漸咕嘟咕嘟。

身旁傳來簌簌腳步聲,少年挽起衣袖,露出結實漂亮的手臂,手中提着許多獵物回來。

“師尊。”他眼眸彎彎喚道。

夕陽映在他身上,襯得眉目愈發昳麗。

恍惚間,雲青岫想起了扶光。

在許久以前,她曾帶着扶光在外游歷,有很長一段時間,師徒二人席天慕地,就像現在這樣。

湖面映着點點星子,四野寂靜。

火堆上的小鍋已被收起,跳躍的火光映亮了一小塊黑暗。

結界泛着微光,籠罩着火光的範圍。

雲青岫支着額頭,白日裏輕微的眩暈有加重的跡象。

少年正忙忙碌碌,細致清理着古樹下的一小塊地面,然後鋪上多重毯子、軟枕。

一張舒服的床誕生了。

“師尊,鋪好了。”裴宥川笑吟吟看向她。

“怎麽只鋪了一處?你的呢?”

“弟子打坐,在哪裏都可以。師尊今日中了蛇妖毒霧,需要休息。”

他不由分說,硬是将雲青岫扶到了鋪好的床前。

雲青岫這一躺就爬不起來了。

柔軟将她裹了進去,眼皮瞬間如千斤重。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何時睡着的。

夜雨婆娑,竹窗未關,雨夜的風很涼,吹得燈盞搖曳。

雲青岫被幾絲涼意驚醒。

懷中玉簡亮起,是師尊傳來急訊。

掌門試煉在即,命她即刻回劍宗,并到主峰見他。

雲青岫手邊,玉冠與玉簪上的深奧陣法符文刻了大半,靈光流轉。

她思索片刻,将其鎖入匣中,披上外裳推門而出。

悶雷聲聲,雨驟然急了,打得院中的花草蔫頭耷腦。

雲青岫指尖一彈,靈光将它們籠罩起來。

旁邊的竹室忽然推開門,黑衣少年寬肩窄腰,臉上覆着銀面,只露出薄唇與下颌。

“師尊要出門?”

“宗主急召,為掌門試煉的事。為師過兩日就回來了,給你過生辰。”

“……弟子不能去嗎?”

雲青岫朝他笑笑,道:“何必跟着奔波一趟,你就在這,等為師回來。今日教你的劍法好好練,回來檢查。”

少年默然片刻,點點頭:“那,師尊要早些回來。”

“好,好。處理完便回來,一刻也不耽擱。”

霧青身影消失在婆娑夜雨中。

雲青岫從東洲趕回北洲艮山,只用了一夜。

在外游歷數年,她已是煉虛期大圓滿,半步大乘,名副其實的仙州第一人。

天光拂曉之際,長階薄霧淡淡。

雲青岫拾級而上,步行至主峰宗主殿外。

宗主殿今日出奇的寂靜,一路上都沒見到半個人影。

宗主殿正門大開,內裏同樣寂靜。

她踏入殿中,還未來得及開口,邪魔荒息便鋪天蓋地而來。

雲青岫下意識出了一劍。

殷紅的血滴滴答答,染紅了銀灰金紋外袍,那張向來冷肅威儀蓄着長須的面容呈現出邪魔之态,眼瞳裏滿是赤色。

“青岫……”老宗主從喉管中艱難擠出幾字,“快、快……”

話音未落,他瞪着一雙不甘的眼,無聲無息倒地。

圓日爬過主峰,大片燦金照亮了滿地殷紅的大殿,也照亮了那道默然的霧青身影與染血的長劍。

“爹——!!!”

少女急促的腳步聲與歇斯底裏的尖叫驚起大片飛雀。

桃粉飄帶從雲青岫身邊掠過,直撲地面氣息已絕的屍體。

雲青岫忽然想起,這對飄帶是好幾年前送給蘭靈月的生辰禮。

身後,劍宗弟子長老已潮水般而至。

燦金模糊了他們的面容,雲青岫試圖看清,但無論如何都看不清楚。

只能看見他們一張一合,都在說同一句話:

“雲青岫,你弑師叛宗,罪不容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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