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章

第 79 章

簫玉睜開有些沉重的眼皮,首先看到的便是秀在床帳上的并蒂蓮,這床帳是陸如煙送的,當然并蒂蓮不是她所繡,以陸如煙幾乎不存在的繡工肯定繡不了,不過這是陸如煙第一次送簫玉東西,簫玉心中還是很高興,而且在古代,這應該算的上是女子送出的定情信物了。

簫玉看着蓮花眨了下眼,隐隐間似乎露出絲笑意,此時他還不知道,這可能是他最後一次笑了,接下來發生的種種,猶如一道道驚雷,震的他幾乎喘不過氣。

“公子你終于醒了”,羽蟬立刻湊上前來道,緊接着楚雲飛坐到了床邊,拿出簫玉的手腕開始號脈:“醒了就好,應該沒有大礙了。”

簫玉有些納悶,這才發現房中站了好些人,不僅有羽蟬楚雲飛,還有易夢澤應淩峰和另外三個侍女:“我怎麽了,怎麽都守在這兒?”

楚雲飛聽此忽然沉默下來,羽蟬抿了抿嘴,才遲疑着道:“公子您,您已經睡了五天了。”

“五天?”簫玉愣了下,“我怎麽睡這麽久?”

說完這話,簫玉乍然想起來,他看到易夢澤帶人去抓楚雲飛的事,然後他好像暈了過去,不過這三人現在都站在他房間,應該是沒有繼續動手下去。但是,簫玉神色一變,猛地起了下身道:“對了,陸鐘嘯呢,他被定罪了嗎,你們有沒有把他救出來,還有陸卓康怎麽樣了?”

所有人都沉默下來,大家神色各異,卻沒有一人回簫玉的話。

簫玉心中頓時生出不詳的預感,然後便聽羽蟬嗫嚅着道:“他已經被處死了,前幾日城門那邊斬了好多人。”

有人開頭後,接下來就好說了,青蘿告訴簫玉,陸卓康被判了流放,此時還在牢中,綠竹說陸姑娘進宮了,此生都不能出來,楚雲飛說陸鐘嘯給他下毒,讓他睡了五天,易夢澤說陸鐘嘯如此害他,不可能再去救陸鐘嘯,應淩峰說大家都不出手,他也不能按計劃救人……。

所有的消息向簫玉湧來時,他整個人都懵了,對于衆人的話,他好似聽進去了,又好似沒聽進去,明明一切都計劃好的,只不過是保陸鐘嘯一命,明明以劍門明閣的實力,帶走陸家之人并不是難事,明明跟陸如煙定好了,以後帶她安居江湖,怎麽現在通通都成了空夢般,消失的無影無蹤。

羽蟬突然喊了一聲:“公子,公子你怎麽了,你不要吓我。”

只見簫玉雙眼失神,仿佛被抽走了靈魂般,直直往床上栽去,楚雲飛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簫玉,其他人也紛紛叫道:“師弟!”“公子!”“阿簫”!

簫玉又突然被叫醒般,猛地抓住楚雲飛衣領道:“陸卓康還沒死是不是?他還在牢中等着發配是不是,我去看看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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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那一間間昏暗潮濕的牢房,又是那種凄清壓抑的氛圍,這是簫玉第二次來到刑部大牢,大牢內沒有太多的變化,唯一變得就是冷清了許多,之前這裏關押的大部分都是陸鐘嘯一案的人,如今案子了了,人也都沒了。

簫玉依舊跟着上次帶他來的牢頭,目光不往兩邊多看,只是上次是因為有些不忍,這次卻是沒什麽可看的了,盡管身體還虛弱乏力,他硬是提着一口氣來到了這裏,并且誰也不許跟着。

簫玉也不知道他為何如此迫切想來,大概是想确定陸卓康還安然無恙,已經死了的人無力回天,但還活着的人,不能再出任何意外了。

“公子,到了”,牢頭的聲音傳來,讓簫玉頓時回過神,他轉頭看向牢中,見裏面的人還在,不由松了口氣,但随即又覺得不對,上次他來時,陸卓康聽到聲音便撲到了門邊,這次卻是背對着他躺在一堆稻草上,身上的囚服又髒了許多,還帶着些血跡。

就在簫玉查看陸卓康的同時,牢頭已經打開了牢門,簫玉有些迫不及待的推門走了進去。

“陸卓康”,簫玉邊喊了聲邊來到陸卓康身邊蹲下來。

可躺着的陸卓康沒有給他任何回應。

簫玉心中一驚,伸手将陸卓康翻了過來,一見到陸卓康的面容,簫玉整個人都僵了下。

陸卓康不知受了什麽折麽,面容蒼白的毫無血色,似乎幾天不曾梳洗的臉上沾着泥污,嘴角更是挂着一縷鮮血,而且還有新的血液不停的從口中流出來。

“陸卓康,陸卓康你怎麽了?”簫玉慌亂的将陸卓康抱起來,攬到懷中拍了拍他的臉,“陸卓康,你醒醒,陸卓康……”。

懷中的陸卓康雙眼緊閉,對簫玉的話毫無反應,簫玉猛地回過頭,看向站在旁邊的牢頭道:“還愣着幹什麽,快去找大夫救人啊!”

牢頭似乎也有些意外,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匆匆回了聲是,便轉身出去找人了。

正在這時,簫玉感覺自己衣服被拉了下,他回過頭就見陸卓康已經睜開了眼睛,很是衰弱的聲音帶着不确定道:“簫玉,是你嗎?”

“是,是我”,簫玉立刻道,“你堅持下,我已經讓人去找大夫了。”

陸卓康慢慢笑了起來,這笑出現在他那張凄慘的臉上,着實有些難看,不過他笑的分外開心,抓着簫玉衣襟的手又緊了緊:“不用了,你能來就夠了,真好,還能再見你一面”。

說着這話,他喉嚨裏發出咕嚕嚕的聲音,震動胸膛引的一陣咳嗽,口中頓時又溢出一股鮮血。

“你先別說話”,簫玉趕緊道,“再堅持一會兒,大夫馬上就來了。”

陸卓康搖了搖頭,張了張嘴道:“我……”他似乎想說什麽,卻說不出來,嘴裏都是鮮血,随着他張嘴一股一股往外湧。

“你別說了陸卓康”,簫玉有些慌亂道,“以後有的是機會說,你現在先堅持住,等大夫過來救你。”

陸卓康直直看着簫玉,忽然用盡全力扯了下簫玉衣襟,将簫玉拉到他臉前,湊在簫玉的耳邊道;“我,喜,喜歡你,真的喜……”。

他距離簫玉太近,嘴唇蠕動間貼到了簫玉臉頰上,仿佛一個輕微的吻,在那片白皙的皮膚上留下一塊鮮血痕跡。

簫玉心中一震,而陸卓康話未說完,便失力的倒在了他懷裏,嘴裏湧出越來越多的鮮血,手卻依舊死死的抓着他衣襟。

“陸卓康”,簫玉顫抖的喊了一聲,見陸卓康一直看着他的眼中露出絲笑意,直到裏面的光亮逐漸消失。

陸卓康死了,武功盡廢,失血過多而死,這是簫玉聽陸卓康死後才趕來的大夫說的,簫玉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對于流放的犯人,在流放前是要廢掉武功的,而廢掉武功也會要人命。

也許陸卓康真的是含笑而終,至少他倒在了喜歡的人懷裏,但對簫玉而言,陸卓康的死,以及死前在他耳邊說的那些話,還有至死都緊緊抓着他衣襟的手,讓簫玉真正的意識到,原來男子真的會對男子産生情愛,原來他曾經認為陸卓康說的那些荒唐話,都是真心之語,只是這種認知,是在充滿壓抑陰冷,灰暗凄清的牢房之中,伴随着鮮血和死亡,還有對種種事情的發生無法阻止的深深無力感,這讓簫玉本就對這種事情有些抵觸的心裏上,又增加了股彷徨。

簫玉相信陸卓康是真的喜歡他,可他對陸卓康卻無法産生情愛,若說有什麽,那就是深深的遺憾和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悸與傷感,他不得不承認陸卓康在認識他之後,确實如脫胎換骨般的改變,身上再找不到一絲纨绔子弟的影子,最終簫玉攬了攬懷中已無聲息的人,輕道了聲:“對不住”。

是對不住沒能救出你,也是對不住你的一往情深。

從刑部大牢出來後,直到回了別院,簫玉腦中一直揮之不去的都是陸卓康的聲音。

他沉默的進了書房,把自己關在裏面,誰都不許來打擾。

幾個侍女從沒見過簫玉如此模樣,可也不敢多問一句,只能守在外面。

易夢澤來了好幾趟書房,站在門前擡起手想要敲門,但舉了好幾次也沒有敲上,若按以前他肯定會直接推門進去,但現在他心裏發虛,尤其簫玉回來時,冷淡的看了他一眼,那一眼讓他知道,簫玉這次是氣的很了,所以一時倒不敢輕舉妄動了。

楚雲飛也來了兩次,其實他心裏沒比易夢澤好多少,但他更擔心簫玉身體吃不消,想給簫玉看看,可站在緊閉的房門前好一會兒,最終還是離開了。

唯有應淩峰倒是鎮定,畢竟在這件事上他沒有什麽把柄可抓,只是派人等在簫玉書房前,有事及時向他禀報。

不過,下午的時候,司空風随來了別院,說是拜訪簫玉。

他的到來讓幾個侍女很是為難,不知道該不該去通報簫玉一聲,但想到簫玉在書房這麽長時間,一點動靜沒有實在讓人擔心,便想趁着機會去看看簫玉怎麽樣了。

于是羽蟬鼓起勇氣第一個進了書房,其實簫玉在書房裏并沒有做什麽,他只是靠在椅子上,放空一般看着房頂,聽到羽蟬的禀報後,平靜的回了聲:“讓他進來吧。”

司空風随是第一次來簫玉的書房,他以前來拜訪時,都是在客廳見的簫玉,這次進來後,便見簫玉正端坐在椅子上。

“範兄還好吧,聽說你終于醒了,趕緊來看看你”,司空風随道,邊說邊打量着簫玉,見簫玉除了臉色有些許蒼白外,并沒有其他異常。

“你對我這裏的消息了解的真快”,簫玉淡淡道,“請坐吧。”

司空風随聽此頓了下,隐隐覺得簫玉有些不對,但哪裏不對又說不上來,也許是聲音太過冷淡了。

找了個椅子坐下來後,司空風随又看向簫玉,見簫玉沒有開口的打算,只能自己找話道:“聽說是陸鐘嘯對你下的毒,如今陸氏一案的人皆已伏誅,也算對你有個交代了。”

“對我有交代嗎?難道不是對你們有交代。”

“這,這話怎麽說”,司空風随莫名有些心虛起來,“範兄是不是因為我揭發陸如煙在此的事生氣了,她父親如此害你,你難道還願意收留她,再說她本就是有罪之人,現在進到宮中也算不錯的去處了。”

陸如煙被抓走确實是司空風随揭發的,他覺得簫玉以前收留陸如煙可以說是為了感情,但現在陸鐘嘯都下毒害簫玉性命了,難道簫玉還能像以前一樣對陸如煙,至少也該心生芥蒂吧,所以他便趁此機會将陸如煙弄走,只怕錯失了這次良機,以後就不會再有了。

當然,司空風随只知道簫玉被陸鐘嘯下了毒,并不知道楚雲飛和易夢澤幹的事,而且陸如煙之所以進宮,也是他使了手段,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在不殺陸如煙的情況下,讓簫玉永遠見不到她,也顯得自己沒有做的太過。

可現在看簫玉的态度,司空風随突然覺得,這一步是不是走錯了?

“我曾經跟王爺說過,若你揭發了此事,那我們便是敵非友了”,簫玉直直看着司空風随,口氣依舊淡淡的。

“可陸鐘嘯對你下毒,差點害了你性命!”司空風随脫口道,“我是為你不忿才揭發她的,你能原諒仇人之女,卻要跟我為敵嗎?”

“我不跟你為敵,但我以後會與王爺形同陌路,相見亦是不相識。”

“為什麽?”司空風随猛地站了起來,“你就如此喜歡陸如煙嗎,她做什麽你都能原諒,我不過是将她送進宮中,你就要跟我形同陌路?”

“羽蟬,送客。”

離開別院時,司空風随的身影有些孤寂,想到簫玉已經不想跟他多說一句話,不由仰頭苦笑了下,看來他這步真的走錯了。

笑完之後,他低下頭,卻見應淩峰從對面走了過來,看到應淩峰他愣了愣,随即走上前道:“應門主好啊,還要多謝你告訴我範兄被陸鐘嘯下毒,幾乎丢了性命的事。”

這話聽起來像道謝,但口氣有些含沙射影,不過應淩峰依舊是副冷冷的表情:“不必謝,既然你想知道,告訴你也無妨。”

“可你只說他中毒有多深,卻不說他有多看重陸如煙和想救陸鐘嘯,我因此去揭發陸如煙,導致他對我深惡痛絕。”

“你怎麽做是你的事,與我無關。”

“也是,都是我自己做的”,司空風随點了點頭,忽然又笑了下,“其實他如此看重陸如煙也好,我是沒有希望了,那就祝你也心想事不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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