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各自心思

元青一路上心跳不停，旁人看見他手上東西時掩面嗤笑的模樣，元青也視而不見。

他只覺得今天的霞光比往常更加美麗，綿延到山頭的雲彩也在為他打氣。回家的路變得漫長，他只想趕快到家，想盡快地看到他記在心上一整天的人兒。

元青到家時，輕輕拉住了正欲避開他的淺畫，把簪子遞給了淺畫。他古銅色的手指上還殘留着桃紅的染料，但他羞于啓齒這簪子是自己親手做的，不願讓淺畫知曉他的用心，只沉默的看着淺畫。

淺畫看他今日回來的早，身上幹爽，什麽獵物也沒帶回來。

正疑惑着他今日出門做了些什麽，低頭看着手上他遞過來的簪子，上面還有木頭的清香殘留。

想必是元青自己親手做的，淺畫的物欲并不重，對于元青曾給她帶回來的東西，歡喜一小部分是出于女兒家天生對這些的喜愛，絕大部分還是因為是元青念着她，給她買回來的那份心意。

這只木簪是他們的紀念物，也将是她最重要的寶貝。

淺畫細細的摩挲着這根簪子。上面的木屑早已被元青細心的擦拭掉，他又十分用心的用樹脂薄薄的裹在外面，觸感很是平滑，比之普通的木簪，又有着美麗的光澤。雖然只是簡簡單單的式樣，淺畫卻感知到了這簪子上每一處，元青十二分的用心。

元青看她不言語，心下有些慌張。這匆忙作出的簪子他尚且覺得并不精致，只是對淺畫虧欠的心理過于旺盛，就這麽送了出去。

要是淺畫瞧不上眼，對他的怨氣又增添上一分，他就真是無路可走了。

淺畫心裏歡喜的緊，拿着簪子轉頭進了房間，小心翼翼用布帛裹着放在裏處，生怕磕壞了哪一出。

元青想要問她是否喜歡，卻憂心忡忡，怕得到否定的回答。他曾經的勇氣與膽量，在面對淺畫時全都消失不見。他見她還沒出來，只好垂頭喪氣的去準備晚飯。

淺畫眉眼彎彎，嘴邊的梨渦凹陷，一掃今天早晨的低沉，渾身洋溢着活潑的氣息。

她出門打算同元青和好，想要趁機旁敲側擊他對兩個人未來的打算，滿心的喜悅與期待，看見前方空蕩蕩的門廳，卻是撲了個空。

廚房裏傳來吹火箱的聲音，也在淺畫的心上吹起了一把火。

自己是被元青救回來的，本就應該感激他。

他從未說過他心悅她，她卻迷失在元青的溫柔漩渦之中，日漸的離不開他了。

這些日子她常常對他發脾氣，驕縱的性子被他知道了，一無是處也被他知道了，可他并沒有嫌棄自己，反而處處讓着他。

淺畫并不想就這麽下去，村裏人都知道自己是他的妻，而她也喜歡元青，她想要和他做一輩子的夫妻。

她定下心神，打算同元青好好談談。她相信元青并不是對她完全無動于衷，不然為什麽要對一個萍水相逢的女子這般好，為什麽要親手做簪子送她。

她不求千裏紅妝，只想要元青的一樽交杯酒。

元青把飯菜端上桌，每一樣都是細心關照着淺畫的偏好制作的。

不經意間，她已經滲入了他的生活。元青因着不敢知道答案低着頭，故而錯過了淺畫臉上盈盈的笑意。

他知道淺畫一定不是尋常人家的女兒，雖說失憶了，但是自小的習慣無一不透露出她的優雅。他竟然妄想憑借一根普通的木簪讨得她的歡心，他不禁苦笑。

他方才做飯的時候已經想好了，他不是她的良人，本只是個路過她生命的匆匆掠影，卻因為貪圖這美麗而強行同她過了這麽久，自己實在是小人。

他應該同她保持距離，為她找回她的家人，讓她的生活走上正軌。而不是讓明珠蒙塵，滿足自己的私欲，在這小小的村莊了結一生。他只能給淺畫這一顆不值錢的真心罷了。

元青給淺畫盛上飯，淺畫伸手去接，無意中兩個人的雙手碰到了一起。元青如遭電擊，猛的把手收回，低聲說了句“抱歉”。淺畫只當他羞澀，并沒有放在心上。

淺畫想了想，張口道：“元青，我想與你談談。”

元青聽到後，似乎受到了最終的審判。他艱難的張開嘴：“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只是還得委屈你在這裏住上些時日，待我登了告示，找到你父母，定将你送回。”

淺畫沒能想到，元青竟然說出了這種話。

幾天前元青承諾的寵她，不消幾日成了鏡花水月，快的如同一場夢境。

是啊，自己什麽也不會做，連他勞累一天之後，為他提桶洗澡水都沒有，只是空耗他的糧食和經歷，還要賴他照顧，自作多情的對他撒嬌。

元青願意照顧她這麽久，已經算是她的恩典了。無怪他不願意接受自己的愛意，誰願意要這麽個廢物呢。

“我才應該道歉，叨擾了你這麽久。也不知我是個什麽東西，愛使小性子也就罷了，還一無是處。多謝景公子連日來的照拂了。”

淺畫忍着痛說出這番話，吊着氣不敢洩露了喉嚨裏隐隐的哭腔，若是叫他看見了眼淚，勉強留下她，想看兩相厭又有什麽意思呢。

淺畫的一句“景公子”，刺痛了元青的心。他不知該說些什麽好，只想着快些結束這場殘局。

淺畫早已經回了房，元青看着梳妝臺上，那根木簪早已不知所蹤。那根簪子配不上她，哪怕是戴在她墨雲的長發上，都是在亵渎她。

就是這麽個男兒，遇見了心愛之人，也會卑微到塵埃裏去。

深夜，兩個人之間似乎相隔萬水千山，短短幾日的記憶卻被無限的拉長，對方的每一次笑靥，每一句不經意的關心，這些曾經的蜜糖卻成為了此時的砒霜。

如果愛情就是這般讓人痛苦的東西，那每對男女為什麽還要飛蛾撲火的讓自己痛苦呢？

空氣中又盈起了艾草的香味，青煙在風中飄蕩，月光被雲霧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