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柳暗花明

淺畫擡起棒槌，一遍又一遍的捶打着浸了皂角的衣物，被王二狗掐過的手腕還在作痛，活動起來牽扯到內裏的肌肉在掙紮。

但是她咬緊了一口銀牙，發狠使勁了全身力氣洗着。大娘在一側點了點頭，這洗衣服本就是個試探，要真讓這麽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做這種活兒，她都心疼。

淺畫第一次浣洗衣物，學着村裏婦人洗衣服的模樣，泡沫溢了一地，衣服上的灰塵随着水流被帶出。而她也滿頭大汗，擡起袖子擦了擦。

這是她這一個多月來第一次感受到身體的力量被透支的這麽迅速，身上每一處無不酸痛難耐，太陽也不放過她，毒辣的照射在她身上曬的淺畫露出的皮膚都感覺到了疼痛。

但她并不自怨自艾，能夠憑借自己的力量做一份事，比閑散在家的無所事事來得開心的多。

到了最後甩幹衣服時，她不通此道，怎麽甩衣服上還是重重的藏着水。淺畫有些急了，結果使的力氣大了，一個不慎把衣服甩了出去。

衣服就這麽挂在了樹枝上，淺畫急忙起身去拿，誰成想取下來的時候一道飄帶纏在了上面，掩在底下淺畫并未察覺，她這麽拿了回頭，衣服最脆弱的腰線處就這麽被兩股力量扯裂了。

清晰的布帛撕裂的聲音讓淺畫戰栗了起來，用針線不用細致縫合，稍微一吊，別人也看不出來，只當是剛洗的衣物向下墜着。

但淺畫不願做那樣的事，指甲掐進了手心的肉裏，暗恨自己的不細心。她沒辦法，只得去喚大娘，把事情的原委同她講清楚。

淺畫人雖生的讓人憐惜，但涉及到利害問題，大娘也變得不好相與。

“你這小娘皮，不過是洗個衣服便能洗破。你莫不是隔壁那李潑婦找來我這兒探底的吧，想拿洗破衣服做借口跑了，你當我是什麽人啦？”

淺畫知道此時再怎麽解釋也無濟于事，有些喪氣的垂下頭，小聲的開口：“大娘你信我，我帶了針線，不如我給你縫補上。”

大娘嫌惡的推開她，惡聲惡氣的伸出手攤開：“不用了，一看你就是個什麽也不會的。空有一幅好皮囊有什麽用，小姐的身子丫鬟命。快賠錢，二兩銀子。”

淺畫上下摸遍了，也沒有一個銅子兒。她出門的急，又沒什麽要買的，便只帶了針線，空空的就這麽來了。

她取下系在腰間的香囊遞給大娘：“我走的匆忙，沒帶錢。我把這香囊抵在這兒，立馬回家去拿錢。”

大娘柳眉倒豎，掐着腰，拔高了聲調：“你這個破香囊才值幾個錢？再說了我看你面生得很，要就這麽走了，一去不複返，你當我是傻子呢？你家在哪，我這生意也不做了，就随你去你家裏取錢。”

自力更生的事搞砸了，又得元青出錢給她補漏子，淺畫不知如何是好。想到元青在外賺錢不易，自己只曉得給他添麻煩，油然而生了一股愧疚，站在原地不肯往外走。

“怎麽，莫非你真是那李潑婦家的什麽人，要不然怎麽連回個家都不願意？”

淺畫道：“我并不識得什麽姓李的夫人。您可否讓我在這兒幹活抵賬。我确實不是故意的。”兩個人正争執着，一道偉岸的身影在門口顯現。

意識到有人來了，二人轉頭去看，卻是元青來了。

元青本往林子裏走去，結果村有人看見淺畫被王二狗糾纏，來給他通個信兒。

元青聽了，怕自己去的遲了淺畫遭什麽欺負，扔下手裏的東西就往村頭飛奔而去。

到了之後沒有看見他們的身影，元青以為是王二狗把淺畫擄走了。若是淺畫在他手上出了什麽事，他定會自責一輩子。

聽旁人說了淺畫無礙，只是朝着村外走了，元青長舒了一口氣。

轉念一想昨日同淺畫在飯桌上的一席話，想着莫不是淺畫一刻也與他呆不下去，想要離開這個家。

他跌跌撞撞的一路打聽，描述着淺畫的模樣，好不容易找到了這個地方。

淺畫見他沒有表情的臉，有些畏懼的拽緊了裙擺。看着她這幅模樣，元青也不好意思責怪她些什麽，輕輕的道：“淺畫，我們回家吧。”

回家，這個家有元青，也有自己，它并不僅僅是個落腳的遮風擋雨之處，而是充滿了兩個人感情的巢穴。因為一個“家”字，她生出了和元青在一起的勇氣。

大娘見元青似乎是淺畫的相公，把淺畫弄壞衣服的事情說了，元青爽快的賠給了她錢，帶淺畫出了門。

淺畫覺得難堪，不和元青走在一起，只亦步亦趨的在他後面跟着。元青步子大，照拂着她放慢了腳步。但一整天的勞累讓淺畫再也提不上力氣，又只能小碎步的跟着，一個不留神撞在了元青寬闊的後背上。

她揉了揉自己發痛的鼻子，男女人真是不一樣，她處處都是軟的，只有捏的狠了才能覺出骨頭的存在。而元青就硬邦邦的，身體硬，連心也像塊石頭。

自己的一腔柔情蜜意被他視而不見，哪怕自己表白了心意也不願意接受。

元青見她委屈的撇嘴，蹲下身來：“上來吧，我背你回去。”淺畫把這當成了元青釋放好感的信號，嘴角憋不住的揚了起來，趴在了元青的身上。

兩人一路走着，雖然什麽話也沒說，但那股甜蜜的氣息和兩個人臉上透露出的幸福感，是怎麽也掩藏不住的。

時值人們提着鋤頭回家的時候，看見他們這幅模樣，都暗暗感嘆這對小夫妻的濃情蜜意。

淺畫只想這條路再長一點，若是能夠就停留在現在，也是無悔了。

她看到遠處人家炊煙袅袅升起，頑劣的孩童對着她做鬼臉，自己雖然只是這大千世界中不起眼的一個，但和元青的相遇，是她一生的幸運，不是金銀珠寶和大戶庭院能夠換取的。

她只願自己僅僅是一粒小小的微塵，擁有這最平凡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