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遠山動心
淺畫在房間裏，拿着遠山的衣服。上面還有殘存的體溫，入手是極為舒适的面料。
遠山雖只是個村長的兒子，但是比村裏大部分人的條件都好得多，像是他在鄉裏的學堂念書。而村裏多的是大字不識一個的人，有一些也不過是為了賣糧食時候不被人拿文書坑了，才送孩子在村上的學堂念個一兩年。但是總歸還是要下地幹活的。
淺畫不由得想起了在原來的家裏，她給元青縫補衣裳的時候。元青都是麻布衣服，一是他是獵戶，林子裏荊棘多，若是尋常的衣服，稍不留神就容易劃開口子。
二是麻布衣裳造價最便宜，他向來不計較這些東西。或許他也覺得穿上難受，只是能省下錢便省下錢。農民靠天吃飯，他又何嘗不是呢。頓頓肉吃的人身體也受不了，總歸還是要拿去換糧食的。
潑在衣服上的墨水毫無規律可言，卻自由一種灑脫自揚的感覺在，若是比喻成書法大概就是草書裏，不拘一格間但見真潇灑。
淺畫在上面點上一點彩色，用頂針的針頭勾勒，不消一會兒一朵菊花便出來了。淺紅淡白間深黃，一闕墨枝盤虬于上。
花并不是女人的代表，這花淺畫畫的有淩然冷風之感，不似尋常的群芳争妒，她想着遠山是讀書人，便有心以此喻他文人傲骨之意。
一旁的錦繡放下手裏的活計，心裏琢磨了一會兒，開口道：“妹妹你連這男子的衣裳也繡的極好，我看現如今市面上賣長衫的極少，咱們這兒穿的人雖然沒有，但是城裏可是不少。這不免也是條好財路。”
淺畫看她賺錢賺的入了迷，笑道：“這門路可是廣了去了，有心人總是能找出致富的法子來。只是咱們這才剛剛開店，已經占了鎮上大半的生意，難道還要再開男衣？”
錦繡心裏想着淺畫的話的确有理，雖然現在客人源源不斷，但是畢竟她們還沒站穩腳跟。而且若是人們的熱度下去了，還是得想法子出新花樣留住客人。
淺畫雖然能幹，但是也不能不睡覺的拆成兩個人來用。
想到此，錦繡道：“你說的有理，是姐姐糊塗了。咱們還是把眼前的事兒辦好吧。等一切都穩定下來，存夠了銀錢，再考慮那些也不遲。只是誰會嫌錢少呢，姐姐我也是昏了頭。”
這根基不穩的确是一方面，另外則是當淺畫拿着遠山衣服時，總會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她同元青之前是那麽的親密，在她的心裏早就把元青當作了自己的夫君。
雖然現下她清楚的明白他們曾經的親密不過是她的誤會一場，但是那在心裏那麽久的認知一時之間揮散不去，并不是她想忘就能夠忘掉的，她的心裏還是念着元青。
如此這般拿着陌生男子的衣服來縫制，她怎能不覺得別扭。更何況若是做了男子衣裳的生意，她是不喜歡這樣的。寧願少賺了這份錢，心裏也會好受一點。
淺畫把衣服給遠山的時候，遠山着實驚嘆了一番。
不說這手工如何，這衣服上的畫作，絕不像是出于一個山野女子之手。
便是他在鄉裏，能勝過這畫作的他也不曾見過。除卻令人驚豔的容貌之外，淺畫的丹青也讓他為之動容。
人們總覺女子無才便是德，然內外兼修，胸中有丘壑的女子，卻是像一本好書，永遠能帶給別人以新鮮感，每一次都有新的一面，每一次都是驚喜。
遠山握着手上拿着的畫卷，本來想作為給淺畫的謝禮，這麽一比較他只覺得自己的畫功實在粗糙，在淺畫面前和三歲小兒的塗鴉之作一般，有些羞愧的往後藏了藏，頗是不好意思的說：“辛苦姚姑娘了。只是我回來沒帶什麽，勞姑娘給我做這衣裳，卻是沒法答謝姑娘了。”
淺畫笑道：“本就是我弄髒了你的衣服，我道歉還來不及呢，更何況收你的禮物。你看着喜歡我也也算補償了先前的過失了。”
遠山向來學的都是四書五經，卻也讀過幾首贊頌美人的詩。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
他從前讀了之後并不覺得會有這樣的女子存在，只不過是古人理想化了的臆想。但是當他見到了淺畫，他仿佛見到了詩中描繪的仙子，仕女圖中走出的美人，驚為天人。
或許回這一次家是他做過最好的決定，在這大山之中，鄉夫陋婦之間，竟有這樣遺立于世的女子存在。他有些飄飄然的想，莫不是這是上天贈予他的禮物？
淺畫看他心思不知飄到了哪裏去，呆愣愣的模樣活像讀多了書的傻秀才，她玩心大起，猛的喚了他一聲。這一聲吓得出神的遠山雙手一抖，畫卷也掉落到地上。
畫卷展開在地上，淺畫低頭一看，雖然畫中女子并未露出真容，但那身段，和髻鬟的樣式，分明就是她。她有些驚訝的望着遠山，開口道：“想不到公子畫功如此精湛。”
遠山看見畫卷被淺畫看到，早就鬧了個紅臉，支支吾吾的說：“是我獻醜了。昨日看到姑娘之貌勝似月仙，我冒昧的做了一幅畫，是冒犯姑娘了。”
淺畫看他的模樣太過窘迫，便不再逗弄他。
往常自己和元青相處的時候，往往是自己害羞，但是見到別人陷入如此境地還是頭一回。
但淺畫并未把遠山對待她的态度往男女之情上想，只當他性情內向，對着她才有些害臊。孤身男女在一起閑話總是不好的，淺畫便道了別離開了。
只遠山還在原地，默默的看着她的背影，連地上的畫作也任由風吹的獵獵作響卻不知曉。
爹爹說淺畫是孤女，那意思便是她還未曾婚娶。
俗話說的好，近水樓臺先得月。遠山于是心裏開始思索，怎麽才能博得淺畫的芳心。他自知配不上淺畫，但是心若是動了，便一往而深，覆水難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