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正面交鋒
第四十三章:正面交鋒
子時一刻,王氏打發人過來讓沈樂窈回去。
楹月忙将沈樂窈從地上扶起來,主仆倆人循着微弱燈光往外走。
祠堂外的青石板路還浸潤着連日來落下的雨水,夜色透滿涼意。
沿着迂回長廊來到前院,淩霄告訴沈樂窈李景淮尚在沈家祖宅商議濟州災情事宜,讓她先自個回去。
沈樂窈略一颔首,眼神悄悄往會客廳探去,裏面燈火通明,應當是今日來宴會的官員都還在。
說是要商議濟州災情,只怕是虛有其表。
李景淮來濟州這麽多日,名義上是為赈濟水災,暗地裏是要将貪污來的戍邊饷銀都散出去,好明哲保身。
災後重建尚需一段時日,接下來,江雲岫到底會不會有所動作?
眸色微深,沈樂窈與楹月步上車辇。
暮色濃稠,刺史府的書房裏卻點上一盞明燈,照亮屋內層層疊疊的書架。
案桌前的四方椅凳上,坐着身穿玄色燙金滾邊錦袍的江雲岫,他手肘抵在桌沿邊上,把玩手中透着瑩潤光澤的象牙扇。
“大人,這是這段時日與二殿下有來往的官員名單。”
孫成賢躬身将手中折子遞上。
從李景淮進入濟州地界起,孫成賢便與江雲岫暗中配合,将與他接觸過的官員都一一記下。
江雲岫拿到手中,發現與沈樂窈給的名單相差無幾,獨獨有一戶官員古怪得很。
便是管轄濟州漕運的吳四海,兩份名單上一個落着吳四海的名字,一個落着他侄子吳佐天的名字。
江雲岫黑眸寒意漸生,掀眼皮子問跪在桌前的孫成賢:“你回來時,吳家兩叔侄可都還在沈家?”
孫成賢後脖頸一涼,垂首回:“下官是借着不勝酒力的借口回來的,回來時吳家兩叔侄确實還在沈家。”
江雲岫冷聲吩咐衛臨,“去沈家祖宅問清楚,除了孫刺史,還有何人從沈家出來過?!”
“是——”
衛臨刻不容緩往沈家祖宅趕去。
“大人,可是有何疏漏?”
察覺到不對勁的孫成賢,大着膽子擡起頭。
豈料,江雲岫已從椅凳上起身,來到他跟前臉色黑沉下令:“帶上你的人,随本兆尹到碼頭去——”
“這個時辰去碼頭?”
“若是鬧出動靜,二殿下盤問起來怎麽辦?”
前有狼後有虎,孫成賢是進退維谷。
江雲岫黑眸已覆上層冰霜,冷笑:“你去是不去?”
“去——”
“下官這就去安排——”
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實在走投無路将江雲岫這尊佛搬出來便是——
心下有了衡量,孫成賢快步走出屋子。
夜黑風高,靜谧的濟州城長街上有一列騎兵快馬加鞭,急促的馬蹄聲呼嘯而過,往河運碼頭奔去。
因連日降雨,碼頭上停靠不少運貨船只,已經有一個多月沒發過船。
今夜雨水剛停,河面水位高漲湍急,按理說應當要等過幾日河水漲停後再裝船運出碼頭。
原本該空蕩無一人的濟州河碼頭,今夜卻并非如此。
吳佐天正站在河岸邊上,指揮漕運工人們裝箱,孫成賢帶人趕到時,吳佐天吓得棄船而逃,在水裏撲騰兩下卻還是被抓了回來。
“吳大人,你不是在沈家祖宅與二殿下商議赈災一事麽?怎麽跑到這兒來了?”
孫成賢盯着地上被凍得哆哆嗦嗦跪着的人,滿臉審讀之色。
“下官...”
吳佐天支支吾吾半天,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孫成賢使了個眼色,身邊的侍衛立刻上前拔出腰刀,将吳佐天要命人運走的貨箱撬開。
“怎麽回事?!”
那侍衛的腰刀剛撬了兩下,碼頭四周突然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河岸周圍頓時變得亮堂起來。
孫成賢回過頭,看到李景淮的轎辇已停在身後,吳四海帶着他的漕運兵緊随其後,人人手上都舉着火把,将整個碼頭照得燈火通明。
“殿下——”
孫成賢慌忙跪下行禮。
李景淮從轎辇上下來,眸色深深盯着眼前的孫成賢:“濟州災情好容易有點起色,孫大人大半夜鬧成這樣,若是傳出去引起百姓恐慌,這個罪責你可擔待得起?”
“殿下,下官收到線報說碼頭有人在偷運貨物,便帶人前來查看,豈料吳大人見到下官便跳河逃跑,下官問他貨箱裏裝的是什麽他又吞吞吐吐的不答,下官唯有命人撬開貨箱...”
孫成賢吞咽口水解釋。
他已年過四十,只想安安穩穩走完接下來的仕途,哪頭都不想得罪。
吳四海聞言,狡黠目光在火把照耀下變得兇狠:“恕下官直言,敢問孫大人,傳線報的人在哪?”
“此人,此人...”
孫成賢汗流浃背,根本就沒這麽個人存在,他便是有心指認也指認不出來。
“此人,乃是京兆府的暗衛——”
就在他急得像熱鍋上團團轉的螞蟻時,碼頭邊上一直不動的車辇突然傳來冷若寒潭的回話聲。
車簾內伸出一把透着寒光的象牙扇,江雲岫着一件玄色燙金滾邊披風從裏面出來。
“江兆尹?”
李景淮眉頭深深蹙起,墨藍色錦袍寬袖明顯顫動了下。
吳四海方才的嚣張氣焰頓時吓飛七八分,噔時下跪行禮。
江雲岫的及時解圍,可算解了孫成賢的燃眉之急,他緊繃的面龐緩緩舒展開。
“江兆尹也來濟州了?”
李景淮雙眸微眯,深深打量江雲岫,他一出現便有大動作,顯然不是剛到。
“開箱——”
他卻不理會李景淮的話,而是冷臉命剛才那停手的侍衛繼續撬開貨箱。
“是——”
那侍衛效忠于孫成賢,而孫成賢又效忠于江雲岫,他便只聽他們二人的命令,極為有眼力見地又揮起手中腰刀,用力撬開貨箱。
李景淮眼神緊緊盯着被一點點撬開的貨箱,藏在袖中的雙手微握成拳。
很快,貨箱木蓋子被撬翻在地。
“大人,是銀器——”
那侍衛扒開上面枯草,拿出裏面東西,只見他手上赫然舉着個泛着亮光的銀瓶——
江雲岫看向李景淮,薄唇勾出抹寒涔涔的笑:“二殿下該作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