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斷尾列車
第05章 斷尾列車
“況次——況次——！”
老式火車前行的動靜聲規律地響着，作為這節車廂的背景音。
列車行駛于黑暗中，車窗外一片漆黑。
六盞點燃的煤油燈分別挂在車廂的上、中、下三個位置，昏黃的燈光披落在每一位乘客身上，照映出他們各異的神情，以及交錯的影子。
車廂最末尾還有兩個空位。
所有人眼角的餘光時不時瞥向那裏，不約而同地等待着什麽。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氣氛愈發焦灼。
“叮——！”
“副本即将開啓，倒計時9、8、7……”
一聲特殊電子提示音在所有玩家的腦海響起，頓時打破了車廂的平靜。
“位置怎麽還沒有坐滿啊？”
“完了，副本難度要上升了，人數不夠npc會發狂的。”
“早知道我就不提前進本，真倒黴。”
“……”
承受能力差的玩家們在這時候忍不住出聲埋怨，只因為副本的相關機制，滿員和不滿員的難度各自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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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系統倒計時越來越少。
倏然，車廂內傳來異樣的力量波動。
只見車廂末尾的兩個空位上多出兩團陰影，陰影飛快地勾勒出輪廓，在這個節骨眼上，有人正在借助空間傳送踩點進入副本。
他們一人是少年，另一人是青年。
兩人的外貌沒有什麽辨識度，倒是穿的衣服，一黑一白，在油燈下微微泛着磨砂光澤，材質是肉眼可見的上乘料子，比臉更具有代表性。
不管怎樣，車廂的位置總算坐滿了。
這個結果令在座的其他人紛紛暗自松了一口氣。
“0——！”
倒計時清零的這一瞬間，沒有感情的系統提示音在玩家的腦海響起：
“A級副本<罪惡之城-斷尾列車>正式開啓。”
“該副本平均通關率為百分之五十，最低生還率為百分之十。請努力通關，争取生還。”
列車行駛的速度驟然加快，“況次”聲敲擊着衆人的耳膜，車廂內懸挂的煤油燈晃動不已，車窗外的風景不再是沉默的黑色，而是多了一些模糊扭曲的虛影。
因環境變化，車廂內安靜的氣氛頓時變得緊張起來。
倏然，一道輕飄飄的話語從車廂後方響起：
“這火車的座位好硬，我坐着腿痛，沒有軟座的位置嗎？”
這句話與當前氣氛格格不入。
車廂其他玩家聞言愣住，一時間沒能明白這道話語的含義。
直到另一道散漫的話語聲響起：
“軟座沒有，但是有肉墊，你可以坐我腿上。”
“那怎麽好意思。”
？？？
這兩人到底是長了多少斤的戀愛腦？竟然有心思在A級副本裏打情罵俏！等會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回神過來衆人的臉色相當古怪，紛紛朝聲源方向看過去。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在副本倒計時後，踩點進本的兩名玩家。
就這會兒功夫，那名少年一邊嘴上說着這怎麽好意思，一邊誠實地跨出一條腿，翻身坐到高個青年腿上。
然後少年把頭靠在青年肩膀，閉上眼睛休息。
他們兩人的關系只要長了眼睛，就能直接看出來。
——小情侶，很歪膩的那種。
指望什麽都不能指望戀愛腦。
自認為弄清楚這兩名最後到場的玩家本質，在座的其他玩家互相交換了幾個眼神。
随後，一名身材壯碩，臉上有兩條刀疤的男子從座位上站起來，開口說道：
“各位，現在副本正式開始，我們玩家一方滿員開局，運氣還算不錯。”
“但老玩家們應該都清楚，斷尾列車最難的環節是送貨補貨，等會列車就會進入罪惡之城，我們現在需要統一一下團隊意見。”
“我是鐵塔聯盟本次副本的帶領者，林羅升，成員一共六位，其他願意聽我指揮的玩家現在舉手。”
“是聯盟排名前十的那個鐵塔聯盟嗎？”
有玩家在這時候出聲詢問。
“當然。”
林羅升點頭，神情中帶着明顯的倨傲。
無限生還游戲副本相關資料，游戲論壇裏只有一個大概描述。
真正的一手資料都掌握精英玩家手裏。而精英玩家又聚集在大聯盟勢力裏。
所以大勢力的成員下本，會比普通玩家多掌握許多關鍵信息。
聽到林羅升的話語，已經有不少普通玩家舉起手來，打算加入他們的陣營。
二十人的車廂，舉起了十只手，還有六個人本來就是鐵塔聯盟的成員，于是總共有十六人願意聽林羅升指揮。
還有四個“刺頭”不買賬。
林羅升眯起眼睛，在剩下的四個人裏打量了一圈，發現裏面有進本就歪膩的小情侶，于是看向他們的目光愈發不善。
“剩下的人确定不跟随我嗎？”林羅升再次出聲，“機會只有一次，等會列車進城，不要怪我翻臉。”
“是嗎？那我可真害怕。”
一道譏諷的話語從右邊傳來。
說話的是一名衣着幹練的男子，他之前坐在靠窗位置，沒在意車廂動靜，這會聽到林羅升的威脅話語，才轉過頭來。
只見他戴着半張獠牙面具，正好遮住下半張臉。而上半張臉眉眼淩厲，給人一種陰冷狠厲的感覺。
“天選第三十順位，蘇名擇。不想死，就不要在我面前亂吠。”
林羅升被他這句話弄得臉色青白，卻也沒有再多說什麽。
蘇名擇兇名在外。
他背後的惡鬼聯盟更不好惹。
只不過，蘇名擇這種準S級難度副本玩家，為什麽會屈尊降貴來一個A級副本？
林羅升真的想不通。
其他普通玩家更是直接噤聲，巴不得自己是空氣，完全不想招惹蘇名擇這尊煞神。
因為這個插曲，林羅升安靜下來。
但這時候，一名穿着白裙子紮着雙馬尾，年齡約莫十歲左右的小女孩從位置上站起來。
她走到車廂的末尾，小聲地開口：
“哥哥，請問我可以加入你們嗎？”
“我叫林曉曉，能力是輔助治療，我很有用的。”
治療！
還是能移動的治療！
聽到關鍵詞，車廂內大部分玩家表情都變了。
衆所皆知，大多數醫師寧願在異度空間搓藥賣，也不願意沖到副本裏面對危險，除非有大勢力專門花資源培養起來的醫師。
像林曉曉這樣單獨進本的醫師真的很少很少。
而且，她外表只有十歲左右，整個人透着一種難以言喻的違和感。
至少，她應該有個監護人什麽的。
又或者，她應該找副本最大勢力林羅升的陣營尋求庇護。
但她都沒有，她一個人進本，找的求助目标還是最後踩點進本的一對小情侶。
整件事就非常怪異！
然而，更怪異的事情在後面：
那名少年仍然閉着眼睛一動不動，仿佛剛剛上車就秒睡了，沒有反應。
而給少年當肉墊的青年則語氣溫和地為她提出另一個“好建議”：
“其實你跟着那位叫蘇名擇的玩家比較合适。”
？？？
旁聽到這句話的衆人感到無語。
雖然小女孩有點奇怪。
但更奇怪的還是那對情侶，竟然不要送上門的醫師，然後轉手把醫師推進火坑裏。
連林羅升在這時候都聽不下去了，“你可以跟着我們，我們人多。”
蘇名擇瞥了車廂後方一眼，視線停留在青年身上，語氣很冷，“別來。”
他也不要醫師。
氣氛頓時陷入尴尬的僵持。
還沒等林曉曉做出選擇，“叮鈴叮鈴”的列車鈴聲倏然在車廂回蕩開來。
“列車要進城了。”有人低呼出聲。
這下，也顧不上誰要和誰站隊，所有人迅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很快，列車車窗外的景色發生二次變化。
由遠及近的燈光擁簇着一座盛大的城邦，光影勾勒出鱗次栉比的高樓，交錯盤旋的街道，以及街道兩側光禿扭曲的樹木。點點黑影穿梭在其中，仿佛是走夜路的行人。
離列車最近的，是一座灰黑色城門。
它兩側的城牆像是兩條盤踞的毒蛇，在城門口吐出獠牙，迎接進入其中的外來者。
在列車一頭紮進城門的瞬間，一道帶着嘈雜電流聲的機械提示音從車廂的公放喇叭裏傳出來：
“列車已駛入罪惡之城。”
“請各位做好交接相應物資的準備。”
機械音剛落，緊接着“哐！”的一聲，車廂前面的那道隔離門打開了。
一名穿着老舊制服，頭上長着惡魔犄角，臉上長着四只眼睛，渾身散發着煤油味的異形npc從門後面走出來。
他的胸前佩戴着“列車長”的标志。
“都打起精神來，準備幹活了。很好，這次人數剛好，沒有人缺勤。”
列車長npc一邊說着，一邊從上衣口袋裏拿出一本巴掌大小的記事本。
“人齊了，我可以申報全勤獎。”
他刷刷刷地在記事本上寫着，像是想到了什麽美妙的事情，神情肉眼可見地變得滿足。
“不錯，今天是個好日子，我可以多給你們一盞煤油燈。”
“讓我看看，誰比較順眼——”
列車長npc在車廂裏搖搖晃晃地走着，他的視線始終落在記事本上，沒有看坐在椅子上的玩家們一眼。
他從頭走到尾，又從尾走到頭。
就在玩家們開始懷疑這位陰晴不定的npc準備食言的時候，他倏然放下記事本，從衣兜裏拿出一盞破破爛爛的煤油燈，扔向了車廂末尾。
“哐當！”
清脆的碰撞聲響起，煤油燈撞上最末尾的車窗，最後滾落到那名睡顏安詳的銀白頭發少年手邊。
少年眼皮顫了顫，整個人被這股動靜驚醒了，睜開眼睛無聲地注視着npc的方向。
“給你了。”列車長在這時大發慈悲地說，“不必感激涕零。”
一時間，車廂大部分玩家看向少年的方向，視線或多或少，都帶着羨慕的情緒。
煤油燈是這個副本的關鍵道具，是降低通關難度的好東西。
然而，還沒等衆人羨慕多久：
“還給你。”
少年反手一扔，那盞破破爛爛的煤油燈再次呈抛物線起飛，穩穩當當地砸在列車長頭頂的惡魔犄角上。
npc的腦袋都被砸得晃了晃。
“不必感恩戴德。”
少年勾起唇角說出這句話時，他那張沒有辨識度的臉，在這一瞬間變得莫名張揚。
仿佛這裏是他的主場，npc才是看他臉色讨生活的打工仔。
車廂頓時陷入死寂。
圍觀少年這波操作的其他玩家表情凝固。
這到底是誰給他的勇氣對npc貼臉開大？
要知道，列車長在這個副本中可是在座所有玩家的衣食父母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