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入睡 白扶靈少見地困倦

第5章 入睡 白扶靈少見地困倦。

白扶靈依舊注視着那大膽直白的雙眸,除卻那染上淺緋色的雙耳,一切如常。

微微錯開目光向秋靈籁的身後看去,語調不急不徐:“哦。我看不遠處杏花開得正好,我且去采摘幾朵,用晨露泡茶正好。”

說罷便逃也似的走了。

“先生不若等等我?”

那人的聲音中的笑意再難掩住,攏着淡淡的戲谑,卻恰到好處,并不使人感到厭煩。

山谷中時不時傳來鳥啼與蟲鳴,那一抹淺淡的銀鈴聲,好似讓谷中的霧氣都蒙上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緋色。

雙腿閑閑地往前邁着,從容開口:“先生所居這谷倒是不錯。”

聽到秋靈籁的搭腔,白扶靈頓了頓腳步,撇開方才的失态,輕描淡寫地道:“自然。我這空靈谷,春有百花,夏有涼風,秋有漫山遍野的落葉,冬亦有雪。”

“有雪?我還以為此地四時長春。”

“非也,四時長春挺好,此地也甚好,四季分明,風輕雲淡,适宜萬物生長,不同的時令,草木依舊繁茂。”

說話間,二人已到竹屋外,不遠處的柳絲已經冒芽,遠遠看去,像一片薄霧。

白扶靈見到那柳芽,眼睛一亮,走到柳樹下,伸手去掐柳梢頭最嫩的枝芽。

嫩嫩綠綠的幾個,小小的一簇,他掐了四五簇就收手,還是同竹林裏相同,不過片刻,被掐去的柳梢頭重新冒芽。

秋靈籁狐疑地看着前者,似是不解。

白扶靈只好又開口解釋:“用柳芽拌飯,可清熱明目。”

秋靈籁再次承認,跟着白扶靈,他見識驟長。

莫名地,他想要成為這世間見識最廣的男子。

言外之意,他想白扶靈一直在自己身邊。

————

幾日的光景已然過去,秋靈籁幾乎是寸步不離白扶靈,這般一來二去也算熟稔了。

雖常常是前者眼巴巴地往後者眼前湊,後者冷冰冰搭腔,但秋靈籁仍是樂此不疲。

這日清晨,白扶靈終是向秋靈籁開口,提醒他試藥的事。

前幾日,他剛說出此事,就被後者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搪塞過去,什麽那天天氣不好,不宜試藥。

要不就是說他身體未恢複,可這藥本就是專門為他研制以恢複元氣的,白扶靈也有些無奈。

更有甚者,他竟可以面不改色地說他身患舊疾,而那舊疾一年中總會讓人痛不欲生幾日。

好巧不巧,正好是最近。

白扶靈面露惑色,繞着他走了好幾圈,發現後者面色紅潤,神采飛揚,且經他診脈,根本就沒有任何嚴重的病症!

這幾日更是活蹦亂跳,整天在他耳邊絮絮叨叨,和他同行時,健步如飛。

甚至都能偷喝他釀的花酒!

白扶靈想,有些事,他再信,當真是被豬油蒙了心——糊塗啊!

沒成想,後者答應得倒是爽利,但随即又先讓白扶靈帶他去一毒蟲繁多之地,待他煉成蠱蟲後,就立刻試藥。

白扶靈答應了,卻愈發覺得秋靈籁不信他的醫術。

蠱蟲何時煉不可?

非要試藥前煉,可不就是擔憂他自己的性命,想用蠱蟲保命乎!

愈發覺得此人不順眼,盼望着他的族人快些來尋他,可也別太早,好歹試完藥後當即就來,那便是萬般順意了。

畢竟他想醫之人,無論如何也得讓他平複如故,這樣才好對得起“醫詭”這個稱號不是。

秋靈籁瞧着對面之人的臉色逐漸變得不善起來。

想着自己今日是既沒偷吃筍幹,也沒偷喝花酒,那是又犯何事了?

不過,有一說一,實在是先生釀的花酒太過馨香四溢。

他尋着味走過去,看旁邊放着一把小鋤頭,沒忍住,挖開土,發現是一壇酒。

剛揭開蓋,只覺滿口生香,再次沒忍住,抿了一口。

入口幽雅細膩,還要忍不住之時,先生來了。

不過先生似乎是有些愠怒,眉毛皺得比往日還要厲害,語氣不善:“貪嘴!現在還未到飲它的時間,無異于暴殄天物,埋進去。”

秋靈籁面上不在意,心中卻是一陣後怕。

好險,差點被先生趕走。

而今日,他不過是怕母親放出尋味蠱來找他,着急煉蠱,欲先行放出傳話蠱,告知母親他平安無事,勿尋他而已。

難不成先生是怕他言而無信,打着煉蠱的幌子,偷偷溜了?

那他要不要告訴先生,他言而有信,不會跑路?

二人坐在小小的方桌前,心思各異。

半晌,秋靈籁又是那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把玩着自己手中從頭發上取下的小物件,才懶懶地說道:“先生,我們何時去?”

白扶靈頭都不擡地開口:“等雨停。”

聞言,他望向窗外,外面果真有細密的雨絲,漸漸地,連成一條條水幕,山谷內是漫天漫地氤氲的水汽。

忽然間就覺得困意再次襲來。

沒忍住打個哈欠,一旁沉默的人默默開口:“若是困乏,便可去休息。”

話剛說完,秋靈籁就聽話地上了床榻,雙眼緊阖,呼吸清淺。

昨晚整夜未眠,能撐到現在,也是難為秋少主了。

白扶靈見人已睡下,便拿起立在側門旁的竹傘,輕聲打開門,走到竹舍,坐在竹子做的圍椅上,靜靜地看着雨落,聽着淅淅瀝瀝的雨聲,出了神。

秋靈籁睡了會兒,偏頭就發現方才坐着的人不見蹤影,轉而望向可以看到竹舍的那戶窗棂,白扶靈竟不知何時也已睡着。

只是霧氣朦胧,遠遠地望去,看不真切。

于是他腦海中不自覺地想,水汽氤氲,他清冷的眉眼或許會變得朦胧溫潤,多了一分平和溫柔,少了一分淡漠疏離。

鼻尖依舊是淡淡的藥香,那一瞬,時光仿佛停滞,引人眷戀。

他忽而記起白扶靈所說的幾百年。

先生竟已活了幾百年,而當他說自己的族群愛戴自然、崇拜自然時,先生眼底那抹柔和的光已經說明——

先生與自然之間,應當是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

先生的眼神,看上去總是淡漠又疏離,拒人以千裏之外,透着一股子孑然。

可……那終究是看上去,先生其實性情甚好。

他秋靈籁好歹是一族的少主,閱人之多,雖不至上萬,但也有上千。

所以,他看人,一看一個準兒。

先生他,其實很好。

可他為什麽會那般讨厭這芸芸衆生呢?

那他……會不會也是那芸芸衆生中的一人呢?

疑惑紛至沓來,想他秋靈籁這般驕矜之人,做事總是自信又散漫,永遠運籌帷幄。

卻不曾想,會遇上白扶靈這樣一個人,短短幾日,便讓其變得多疑、膽怯。

果然啊,感情這個東西,總會使人變得進退兩難。

————

春雨,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空氣中滿是泥土和花瓣混雜的清香,讓人忍不住深吸一口。

秋靈籁便是,吸完之後,他頓感神清氣爽,有種靈魂沐浴的通暢爽潔。

自然果真給予了人衆多饋贈,可惜,人卻不知。

身後傳來聲響,不用想也知道是先生,秋靈籁微微勾起唇,慢條斯理地問道:“先生是不是該帶我去那個地方了?”

白扶靈“嗯”了一聲,帶着濃濃的鼻音,秋靈籁打趣道:“還以為先生永不會感到疲乏呢。”

前者也很納悶,往日從沒似今日這般困倦,本來在想事,卻不小心睡了過去。

擡頭瞥了眼面前之人。

心想,他定是受了此人的影響。

轉身便又去拿背簍,背在肩上,示意秋靈籁跟上。

後者會意,寸步不離。

碧綠的青苔有些濕滑,秋靈籁吊兒郎當地走着,根本沒注意腳下。

一股不注意,險些滑倒,正欲向前跌去時,身旁遞過來一只手,他借力站穩後,還有些心有餘悸。

好險,差點出糗。

只是那手腕骨清瘦,蔥白如玉,淡青色的脈絡清晰可見,某人便不免有些飽暖思淫。

按下心緒道完謝後,又跟着白扶靈穿過亭亭如蓋的桉樹,形态各異且開滿花苞的杏樹、李樹、桃樹。

在簇簇綠葉中,惹了二人一身的清香。

撥開眼前垂懸的綠枝,入目就是一汪極為碧綠清澈的湖,秋靈籁眉尾輕揚,不自覺地贊嘆出口:“此湖當真是絕色。”

白扶靈停下腳,也看了過去,随即看着眼前翠綠色的湖,輕聲說道:“此湖名叫‘碧栖湖’。”

秋靈籁點頭,轉而望向那湖。

此時的湖面雖然籠罩着一層淡淡的薄霧,但湖水清澈如碧玉,仿佛将世間萬千山色湖光的綠都聚集至這一處。

難怪被喚作“碧栖湖”。

走出空靈谷後,秋靈籁發現周遭都是被雨水浸潤的青草,也看見了自己那日暈倒之處,還能隐約看到一個人形,甚至還有拖曳的痕跡。

他很疑惑,他這麽結實?印子怎的還沒消退?

話說,這樣下來,倒是辛苦先生拖他回谷內。

想必那日先生必是力困筋乏,所以他醒來才沒見到人。

不過還真是他多慮了,那不過是前幾日誤入的倒黴蛋,被毒蟲毒倒,卻沒那個好運遇見救他的人。

一入夜,便被周圍的猛獸毒蟲分食,成了它們的腹中之物。

不是誰都有秋少主這般好的運氣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