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離開 秋山有難,秋靈籁離開空靈谷

第9章 離開 秋山有難,秋靈籁離開空靈谷。……

過了幾日,花神節至,暖日暄暄,莺飛草長。

谷內的海棠花依舊開得嬌豔,辛夷花也開得滿山滿谷,雲蒸霞蔚,分外美麗。

白扶靈早晨采晨露,中午摘花瓣,下午掐香椿頭,一天下來,忙得不可開交。

往年春分,他定會忙到深夜才回竹屋,可今年,他破天荒地在傍晚時分便回去了。

剛推開門,那張笑顏就赫然出現,莫名地,很心安。

秋靈籁接過白扶靈的竹簍,姿态慵懶:“先生可算回來了,再不來,你怕是只能看見我慘不忍睹的屍體。”

白扶靈有些疑惑:“為何慘不忍睹?”

秋靈籁一本正經地閑扯:“因為被餓得面黃肌瘦。”

白扶靈:“……”

見人又被自己逗到了,秋靈籁微微勾唇,熟稔地開口:“今日還是炸玉蘭花片嗎?”

前幾日,先生總會在午時撷來白玉蘭花瓣,而後将面粉兌上水,打入一個雉雞雞蛋,加上少許的鹽巴,攪拌成面糊狀。

接着燒油,待油燒至七分熱,用竹筷一片一片夾取玉蘭花瓣,浸入面糊,再放到油鍋中煎炸。

最後炸好的花瓣當真是清脆爽口,且淡雅清香,回味無窮。

白扶靈搖搖頭,沒有接話,反而轉身問他:“公子可知‘食歲谷’?”

秋靈籁颔首,母親曾經多次告訴過他,要“食歲谷”。

他有些疑問,母親便解釋:“‘食歲谷’即為吃時令食物的自然狀态。”

自那以後,他謹記母親的教誨,從未違反時令吃什麽,且一直心懷感恩,尊重自然。

所以,先生今日不做炸玉蘭花片了?

看到白扶靈在看他手中的竹簍,也跟着望進去,就發現裏面是紋理清晰、紅綠相間的嫩芽。

不禁開口:“先生,這是何物?”

白扶靈淡淡開口:“香椿頭。”

春日主生發,萬物複蘇,草長莺飛,而植物都會萌發出鮮嫩的綠芽,此時的嫩芽最具生發之氣,食之有益于身體。

也難怪白扶靈會采摘香椿頭。

秋靈籁看白扶靈不停地将香椿頭掰開,也學得有模有樣。

悉數掰完後,白扶靈又拿到竹舍,在清水中将其洗幹淨,用開水焯了一下,看葉子都變成綠色,淡淡的芳香撲鼻後,撈出來過一下涼水。

瀝幹水分後,切成小段,撒上鹽巴,攪拌均勻,而後放進一個罐子裏,擡到竹閣,一切才作罷。

秋靈籁懶洋洋地開口問道:“先生,我覺得我今日腹中的才華頗多,都快要溢出來了。”

白扶靈眉頭輕挑,難不成是看此時風光正好,想吟詩作賦?

疑惑地開口:“說正事。”

秋靈籁仰了仰頭,喉結微動:“餓了。”

腹有詩書氣自華,卻是缺點柴米油鹽醬醋茶。

白扶靈沉默不語,估摸着腌制的時間當是已經差不多入味,就從竹閣中将其取出,放到青瓷質的折沿盤中,擡到方桌上。

不緊不慢地開口:“涼拌香椿。”

秋靈籁咂咂嘴,得,又是一道他沒見過的。

他才發現,原來他見識竟如此淺薄。

為今之計,怕是只有跟着先生過活,方可見多識廣啊……

芽肥質嫩、椿香濃郁,帶着微微的苦澀,但尾盡餘長,回味無窮。

秋靈籁半眯的眸子中透着一絲滿足的嘆謂。

這樣的生活很好,山明水秀,四季鮮活,哪怕是沒有山珍海味也很好,平日還可摘幾朵桃花欣然煮茶。

且有先生伴着,他愈發離不開這裏了。

————

雲卷雲舒,風去風來,轉眼已到夏至。

不得不說,最近秋少主過得甚是肆意快活。

每次饑腸辘辘,白扶靈總是會做一些秋靈籁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菜品,令後者食指大動。

白扶靈時不時便會去落星林采撷些藥草,他有時也會跟着去,煉煉蠱,除除蟲。

但多數時間還是待在竹屋內,困了睡,睡醒後桌上還有已經泡好的花茶,幽香濃厚。

喝下去,也是大有裨益,強身健體。

亦或者,時不時替白扶靈試試新藥,試完藥後整個人愈發神清氣爽,心曠神怡。

所以自打他進空靈谷,體質便以方興未艾之勢不斷增強。

若是再碰到那些令人厭惡的鬼祭師,秋少主想廢了他們,怕是輕而易舉,不費吹灰之力。

而這一切,歸功于先生。

竹屋外又傳來清越悠揚的樂聲,秋靈籁不免又阖上雙眸,靜心欣賞。

這些樂聲是經過白扶靈栖身之處的夏風掃過山谷時,所帶來的斷斷續續又空靈清脆的旋律。

秋靈籁覺得,若是要說那聲音是世間仙樂,恐怕也是不足為過。

而白扶靈回來時,就看到的是這樣一副光景——

秋靈籁怡然自得地躺在他之前做的竹椅上,搖着蒲扇納涼。

舉止間,無不透露着屋主人的惬意閑适。

他一怔,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是愠怒,還是習以為常,又或是……歡喜呢?

以拳抵唇輕咳一聲,耳邊當即就傳來漫不經心的聲音:“先生,你聽,多好聽啊。”

竹院霎時沒有了聲音,有的只是風拂過空靈谷,發出的輕靈薄亮聲。

如山澗泉鳴,似環佩鈴響,說是香蘭泣露也不為過。

心懷詩意的世人費盡心思,創作了無數的詩詞歌賦,被後人世代傳承,潛心研讀,贊不絕口。

殊不知……

風一直不停歇,早就創造出無數的詩篇與樂章。

只是所聽者甚少,而聽者不自知。

倏地,秋靈籁嗅了嗅周圍,依舊沒有睜眼,懶洋洋地說:“先生,你手中拿着何物?為何這般清香撲鼻?”

後者輕描淡寫地開口:“剛摘的山栀,可煮茶,亦可做栀子花漬。”

前者聞言,長長地“哦——”了一聲,尾音拉長,說不出的缱绻和懶散。

墨羽般的睫毛輕輕地遮掩,投下一片陰翳,又有一種神秘的蠱惑意味。

白扶靈沒忍住,喚出了聲:“過來幫幫我。”

秋靈籁搖蒲扇的動作一停,慢條斯理地起身:“來了。”

不過片刻,白扶靈采的晨露就在小爐上“咕嘟“冒泡,桌上是兩碗栀子花茶,鮮嫩的白花瓣在陶碗中翩翩起舞。

————

日子就這般清閑自在地過去了。

等白扶靈意識到時光飛逝時,已是小雪。

良久之前,他就估摸着秋靈籁到底是苗疆少主,遲早會被人尋來接走。

只是那尋人的人遲遲不來,他都已經習慣了秋靈籁的存在,甚至理所應當地認為秋靈籁應該是要和他一同住在這空靈谷中的。

不過……那些人終究還是來了。

小雪那日,雨遇寒而凝雪,新雪落在谷內,淺薄的一層白,遠遠望去如同白羽飄落。

本該是一片白淨,卻突兀地出現好多腳印。

白扶靈心想,果然,尋人的來了。

回到竹屋,就發現院中已站了許多人。

統一着無領直襟寬松式中長衫,下擺有若幹繡花飄帶相連,正中直襟無紐扣,以布帶為結,個個身材高挺,頸戴銀項圈,胸配銀鏈飾。

還真如秋靈籁所說,苗疆之人多喜銀飾。

許是被秋靈籁吩咐過,他們見到白扶靈的那一刻,就為他奉上了苗疆的最高禮儀——

雙手合十,抵在眉心,十分恭敬地彎彎腰。

異口同聲地說道:“mongx rut.”(您好)

其實他們也是會說漢話的,可既為苗疆的最高禮儀,用苗疆語說出來方可帶有最高的敬意。

白扶靈雖說聽不懂,但也向他們微微颔首。

轉而看向秋靈籁,神色清冷,語氣毫無波瀾:“既已有人來尋,那便離開吧。”

後者啓唇欲說什麽,可千言萬語,最後只剩一句:“先生保重。”

随即便在衆人的簇擁下浩浩蕩蕩地離開了空靈谷,待白扶靈再次看去時,只餘模糊的背影。

細細碎碎的雪花又紛紛從天而降,落土即融,寒意不如秋雨之夜那般蕭索凄清,也不如大寒那般寒氣逼人。

他遠遠地望着秋靈籁遠去的身影,眉眼一如往日那般淡漠清冷。

良久,他才伸出手接住一片纖小的薄雪,忍不住喃喃:“今年小雪似是分外冷,寒意亦是凜冽不少。”

這空靈谷中,又餘他一人。

可想必不到幾年時間,他又會忘了這萍水相逢,卻賴在谷內不肯走,想法設法往他身前湊的秋靈籁吧……

一如往常。

————

回去的路上,秋靈籁的臉色是少見的冰冷,眉目緊蹙。

侍衛中的為首之人,急忙向他說着什麽,眼中是掩飾不住的焦灼:“少主,那些鬼祭師不知從何處覓得的藥物,可以輕易壓制我們體內的蠱蟲。且不知何時竟悄悄将那藥投入了秋河,連夫人都中了招,而主上前幾日便去宛國給夫人買吃食,至今還未歸。”

秋靈籁冷哼一聲:“當真是選了個好日子……賊心不死。”

他方才見着人的時候還很疑惑。

之前明明都已經用傳話蠱告訴過母親,先不要來尋他。

想到那些自甘堕落的鬼祭師,他微微眯起眸子。

本想着他們躲在暗處,只要安分點,那便可以相安無事一段時間。

可是啊……他們自己非得老虎頭上撲蒼蠅——找死。

真是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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