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醉酒 白扶靈醉酒
第18章 醉酒 白扶靈醉酒。
開祭之日,秋山所有的人都前往祭祀場,扶老攜幼,個個皆着盛裝,以示對祭祀的重視和對自然的敬意。
白扶靈也被秋靈籁帶去了祭祀場,彼時已經圍滿了烏泱泱的一大群人,但沒有任何喧鬧的聲音。相反,每個人的臉色都十分肅穆和敬重,偌大的寨子,安靜得可怕。
祭祀場的前方,有三根大柱和三柱大竹,大竹上插着紙,大柱上挂滿紅旗子和綠旗子,紅旗登天,綠旗登地。
大柱和大竹之前,又站着兩個拿大刀大刃的漢子,看上去十分彪悍。
不過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緊注視着祭祀場,祭壇上放着神案神桌,上面又擺着九個銀碗和九堆米糧。
前幾日白扶靈就見幾個苗疆族人在一泓清泉處洗銀碗,今日所放銀碗應當就是被泉水洗淨的那九個。
案桌旁還用繩索拴着一只白羊,大抵是貢品。
之後祭祀壇上的掌壇法師點燃蠟煙,整個祭壇如雲如霧,被煙柱籠罩住。
透過朦胧的煙霧,白扶靈依稀看到那法師的雙手十指不斷變換,然後大聲念出了一段咒語:“香煙好似三層大霧,寶煙好像三層大雲,千神他也不見,百鬼他也不明……”
咒語念完的瞬間,法師就開始跳來跳去,嘴裏還唱着什麽。
片刻,掌壇法師停下來,轉身對後面的兩個弟子大喊:“吃熟貢——”
聽到這句話,那兩個人拿出刀,将供羊殺死後,血放入一個較大的銀碗中,羊剝完皮後,在火中燒皮,于焰中燒毛,然後将羊肉用提前打好的泉水洗得幹幹淨淨後,下鍋煮熟。
從鍋中撈出煮熟的羊肉後,切成九份。
掌壇法師嘴中開始念念有詞:“前胸後膀,腸肝肚肺。五髒的肉,六腑的供。潮血供血,羊血供血……”
說完之後,掌壇法師提起一吊長長的紙錢,用火盆将其點燃,随即又開始講:“不燒是紙是帛,燒了是金是銀。收在你的金倉銀倉,藏在你的金庫銀庫。”
講完後拿出一把刀,将案桌上的銀碗端起,把裏面的供酒淋在刀刃上,刀刃朝天,掌壇法師交待道:“喝酒喝在刀刃,吃肉吃在刀口。”
這句話說完後,那兩個站在大竹和大柱前的勇猛大漢當即就開始用手中的大刀和大刃用力地砍竹和砍柱,掌壇法師一邊看着他們砍,一面念咒:“要來砍掉這綠旗祭天,紅旗祭地。無禁無忌,無欠無犯。凡間無歌,凡塵無事。清吉平安,大吉大利。”
随即站在祭壇周圍的幾個年輕小夥開始吹牛角、打鑼鼓,對太陽神的祭祀也預示着終于完成。白扶靈以為要回去了,轉身看向秋靈籁,就見後者也正好在看他,眼神示意:“要回去了嗎?”
秋靈籁搖搖頭,用眼神示意要換地方了。
果然,下一刻,人群開始大批往寨子外面走去,白扶靈和秋靈籁正好站在中間,迫不得已,他們也跟着走。
途中,秋靈籁輕輕牽住白扶靈的手腕,對上白扶靈探究的目光,他低下頭,靠近後者的耳畔輕語:“人多,怕先生走丢。”
白扶靈破天荒地沒有拒絕,二人随着人潮向前移動。
在一處長滿野菊花的空地上,他們停了下來。
白扶靈問道:“祭祀是還沒完?”
秋靈籁手指輕輕摩挲着前者的手腕,微微颔首:“還要祭祀’五谷神’,這次需要苗巫師領着跳’跳香舞’,不過應該也很快。”
話剛說完,空地中央就出現了一個左手拿绺巾,右手持牛角,身穿紅袍,頭戴司額的苗巫師。
他後面跟着四名苗疆男子,皆身穿白色苗族服裝,下身穿短大褲腳的蘭色褲子,腳穿繡花布草鞋,手拿四竹棍。竹棍兩頭纏有紅色綢子,中間包綠綢子。
随着鑼鼓聲的響起,空地上的幾人也開始跳“跳香舞”,跳香巫師邊跳邊唱,每唱完四句時,年過半百以上的若幹老人就随後應合唱“喜樂懷”三字,氣韻生動,場面極為熱烈。
不過對白扶靈這種喜靜的人來說,無疑是種折磨。
他蹙着眉,聽着耳邊的鑼鼓喧天和叫喊聲,感覺有些頭暈目眩。
絲毫沒有發現,秋靈籁趁他不注意,修長的手指順着他的腕骨往下滑,一點點插入他的指縫中,然後是十指相扣,掌心相觸。
前者微微低頭朝白扶靈看去,發現後者正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什麽,在如此熱鬧的祭祀活動中,衆人皆是興趣盎然,唯有他眼前之人,有種與喧鬧無染的清寂感。
秋靈籁半眯着眸子,忽而将手握得很緊,似乎這樣,就真的可以将白扶靈帶入這塵世,學會感知他小心翼翼藏于心底的……愛。
白扶靈被吵得實在是忍受不了,準備抽出手揉一揉眉心,結果……手抽不出來!
他垂眸一看,十指相扣?!
下意識地擡頭看去,果然,秋靈籁也在看他,兩兩相望,四目相視,白扶靈的眉眼不含半分情緒。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瞬間,周圍的嘈雜仿佛消逝,只餘自己的心,在胸膛裏亂跳着,每跳一下,他就覺得有一陣又輕又癢的悸動傳來,四肢酥麻。
他……動心了……
有些不自然地撇開視線,看向空地,耳邊的鼓聲仿佛一下又一下地砸在他的心頭。
回去的路上,白扶靈一直垂着眸子,沒有說話。
秋靈籁已經習慣前者的沉默,依舊歡喜地緊握着他的手,溫熱的觸感以及方才的心跳,都讓白扶靈覺得有些不真實。
快到秋家的吊腳樓時,他率先将手掙脫開,走了進去。
秋靈籁怔怔地站在原地,先生這是生氣了?還是……害羞了?
若是後者的話,秋靈籁一改往常的矜貴和漫不經心,有些癡地笑了笑。
忽而記起家中似乎還存有秋父上次去西夜國時買的葡萄酒,不知拿去給先生,先生會不會開心?
————
白扶靈坐在方桌前,手按在心口的位置,似是在确定剛才産生的怪異感覺,面上緋紅一片。
半晌,他長長地舒了口氣,神色說不上是欣喜還是擔憂。
他這顆心還當真是死灰複燃了,可萬一……又冷了呢?
心煩氣躁,索性閉上眼,修長如玉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桌面。
“先生可是累了?“帶着笑意的嗓音由遠及近。
“先生是在想什麽?竟這般入神。”白扶靈聽到這漫不經心的聲音,連忙回了神,就發現秋靈籁正坐在他對面,手裏還拿着一個白釉梅瓶和兩個玻璃盞。
有些疑惑地開口:“這是?”
秋靈籁拿起手中的梅瓶朝白扶靈揚了揚:“西夜國的葡萄酒,聽聞淺抿一口都是唇齒留香,今日特拿來給先生嘗嘗。”
白扶靈擡起眼皮,淡淡地“嗯”了一聲。
果不其然,剛打開瓶塞,一股子夾帶着葡萄果香的清香氣便撲鼻而來,沁人心脾。
秋靈籁斟滿兩杯,一杯輕輕推給白扶靈,然後自己也小小地喝了一口。
盛酒的琉璃盞稍深,秋靈籁擡眼望去,白扶靈的酒盞已然見底。
他挑了挑眉,依稀記得此酒雖看起來色如琥珀、晶瑩透亮,入口幽雅甘美,可後勁霸道無比。
眼底忽然間就出現了笑意,以拳抵唇輕咳一聲,果不其然,白扶靈當即就望了過來。
他半直起身,眼神平靜,面不改色地道:“此酒甚是美味,望先生多飲幾杯,方可解了乏氣。”
白扶靈極少待人和顏悅色,相處中總是帶着一份淡淡的疏離感,許是今日飲了酒,聽到他的這句話,唇邊竟也漾起了淡如薄霧的笑意,向他颔首致意,眉眼溫潤柔和了不少。
秋靈籁見此,也不着痕跡地笑了,笑容之中隐隐地帶着幾分得逞。
秋靈籁一直暗暗注意着白扶靈的狀況。果然,不過半晌,酒勁發作,白扶靈的呼吸已然急促起來,上身開始無規律地搖晃,眼神也迷離起來。
頃刻間,便趴在了桌上,不省人事。
秋靈籁極淡的笑聲傳來,似是不确定,試探地開口道:“先生?”
連續喚了幾聲,白扶靈還是沒有任何的反應。
又一字一頓道:“先、生……ma rao dian pa.”
“我、的。”
尾音拉長,低啞的聲音似笑非笑,透着絲絲的魅惑。
起身走至白扶靈的身旁,坐下來細細端詳已經醉酒的人兒。
鼻尖萦繞的不再是單純的藥草香,還混雜着幽雅清淡的酒香,秋靈籁被這兩種香氣迷了神志,一改往日散漫矜貴的姿态,舔舔唇,眼神中透着不加掩飾的……觊觎。
可惜啊,先生不知……
擡手拂去落在白扶靈面頰上的幾縷發絲,半眯着眼,出了神。
倏地,耳邊傳來聲響,他垂眸看去,桌上之人隐隐有醒過來的征兆,有些心虛地準備起身回到自己的座椅上。
可等了半天,白扶靈卻沒了下一步動作,扶了扶額,俊雅的面龐有些無奈:“怎地到了你這裏,本少主如此膽小。早該悄悄将人拐了去,也好過此時這般作賊心虛。”
起身去攙扶白扶靈,剛一伸手,就有一只骨節分明,修長如玉的手搭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