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女子 先生他……好像走了

第23章 女子 先生他……好像走了。

第二日, 因着秋靈籁需外出歷練,但他又對這些身外之物不甚上心。秋槐序便早早起身為之拾掇、打點行囊。

于是器物相撞的哐啷聲,木門開關時的嘎吱聲還有人的交談聲就在吊腳樓裏萦繞不絕。

聽上去格外喧鬧和繁忙。

秋靈籁的睡眠本就淺, 這會兒被樓裏的動靜一吵, 頓時睡意全無,索性起身洗漱, 在屋內徘徊躊躇良久後擡腳直奔白扶靈所在之屋。

叩叩——

秋靈籁沒個正形地虛倚着門框,兩指微曲,正不緊不慢地敲着門。

不過敲了好一會兒,也不見裏屋有人應聲,只好出聲詢問:“先生?你醒了嗎?”

聲調依舊端得散漫, 卻莫名讓人聽出一股急切的意味來。

彼時天空仍舊為青黛之色,布谷鳥不時掠過,餘下清脆悅耳的叫聲回蕩于四周。

美人靠旁邊的茉莉花正開得清白明秀,就這半天的功夫,秋靈籁就覺鼻息間滿是甜郁的馨香味, 惹人發昏。

四周分明是生機湧動,偏偏有種令人難安的靜谧正悄然彌漫着。

于他而言,幾近煎熬。

秋靈籁沒動, 只是定定地杵在門口, 情緒很淡。

漸漸地, 他的雙眸裏開始充斥着涼意, 直至凝結成實質, 像是被凍結的寒冰。

空寂, 黯然,毫無生機。

先生他……好像走了。

他的本命蠱根本感知不到先生絲毫的氣息,方圓百裏皆沒有。

秋靈籁垂着的手一顫, 喉頭滾動,像是困獸所發出的無聲悲鳴,默然卻又凄惘不已。

世事難料,有些東西還是強求不得。

東方天仍未明,亦如他心。

暖風習習,拂起發梢,發飾中的銀鈴铛一如往常般清脆作響,他卻直覺煩躁,連風都透着股凄涼的暖意。

“阿籁,你杵那裏做甚?”

秋槐序本欲去裏屋取些銀兩,結果剛走至美人靠的地方,就看見自家兒子怔怔地站着,神色還頗為傷感。

“閑來無事走走。”

秋靈籁好些個時辰沒說話,嗓音像是被沙礫磨過,有些啞。

秋槐序被他的胡謅逗笑了:“別以為我看不出你的那點心思。”

秋靈籁立在那裏,許久未答話,在秋槐序看不見的地方,他負在身後的手緊握着,指節都已泛白。

“阿籁?怎麽不應我?”

“方才正在思索秋驚與秋蟄之前與我所述的善國之事。”

秋靈籁被秋槐序的問話一驚,如夢初醒,随意編了個謊話搪塞過去。

“嗯,那我再去看看你還有需要帶的物件沒。”

“辛苦母親。”

秋靈籁望着秋槐序逐漸遠去的背影,幽幽地嘆了口氣。

方才的僞裝也盡數褪去,清貴精致的臉上滿是疲憊和茫然。

木門沒有上鎖,他輕輕一推,門便開了。

走至榻前後整個人就發愣般伫立在原地,手足無措,竟似個無意闖入的生人般局促。

那股獨特而淺淡的藥香依然浮動于鼻息間,恍若白扶靈仍在屋內。

忽而,秋靈籁餘光瞥見一水綠色的物件,眼底也登時亮得驚人。

那不是先生用以裝物的佩囊乎?

先生的佩囊往日除卻采藥,幾乎不離身。

如此說來,只要佩囊還在,那先生定會回來!

思及此,秋靈籁的眉梢舒展開來,點漆般的眸子中似有亮光流動,方才的無精打采已然消失。

————

白扶靈多日未制藥,有些心癢難耐,于是昨日入夜不久,他便摸黑出了秋山。

依稀記得那日與秋靈籁曾經過一藥氣馥郁之處,想必奇花異草甚多。且秋靈籁不多日便要外出歷練,他便想趁着這幾日多煉些藥丸,以備不時之需。

沒成想路途竟會這般遙遠,這會兒天都蒙蒙亮了。

遠遠看去,微寒的霧缈如仙雲,在蔥茏的綠意間,一個個呈倒卵形的碩大果實格外惹人眼。

白扶靈擡眸望見後,唇角微微翹起,面上浮出一點悅色。

是秋梨。

秋冬養陰清肺,肺主氣,司呼吸,秋燥襲來最傷肺,而此時秋梨正當成熟,是滋陰潤肺蔬果的首選。

前幾日聽聞秋夫人口幹舌燥,服用了上百種藥物也未見療效,今日正好摘些秋梨制藥膳。

自然賜予人不同時令,銜尾相随地又是順應人體,食後亦大有裨益之物,它們生于山野而又長于山野,只待人找尋與采撷。

自然對于生靈,從未吝啬過。

晨霧松散缭繞,山林間又滿是潮濕凹陷的深坑,雜草和苔藓綴飾其間,一時半會兒竟難以辨別出深坑和平地。

他深知精靈大都頑劣,擔心被其捉弄,每一步都走得小心謹慎。

拿出“蒼靈”辯識藥性後挑揀,無所用的施術重栽,有所益的放至背簍。

少頃,背簍中便沉甸甸。

正欲挪步,衣擺卻是被人輕扯幾下,他低頭一看。

就見一長得白白胖胖,僅有前額一撮頭發,身着朱色長袖圓領衣的男童正怯生生地望着他。

二人視線相遇的那一刻,男童連忙伸手指了指東南角,而後又羞赧地低下頭。

白扶靈被他這副怯生模樣逗弄得眉眼彎彎,半蹲下來,輕聲細語地問道:“是有事需要幫忙?”

見他蹲下來,男童頭低得更甚,仿佛要鑽進地底去,聽到問話,用鼻音發出悶悶的一聲“嗯”。

白扶靈安撫般輕柔地拍拍他的脊背,眉眼溫潤柔和:“那你能帶我過去嗎?”

男童沒再出聲,外露的肌膚格外潮紅,慢吞吞地拉着白扶靈衣擺向前走去。

白扶靈趁機幻化出“慧眼”,看見男童真身後,唇角不自覺勾起。

竟是含羞草乎?

怪不得見到生人後這般難為情。

随着不斷靠近,白扶靈隐約聽到一個聲音,像是某種瀕臨死亡的動物所發出的,略微帶着喘。

他心頭一緊,湊過去小聲告訴含羞草精靈:“我已知曉是何處,辛苦你為我帶路。”

含羞草精靈羞答答地點點頭,身影逐漸變淡,直至消失。

白扶靈快步走去,就看到搖曳飄蕩的柳樹枝葉間有一抹明媚的黃色。

奄奄一息的女子正躺在草叢間,滿身的泥濘和草葉汁,姣好的面容上是難抑的悲痛,察覺到有人靠近,憑着僅存的意志軟綿綿喊道:“不要,不要,滾!”

白扶靈聽着她聲如蚊蠅的呢喃,眉頭緊蹙,在看到她淩亂的衣衫和不整的發髻後更甚。

脫下外袍蓋在那名女子身上後,溫聲開口:“姑娘放心,我不是壞人。”

許是他輕柔溫潤的聲音給人一種親切感和信任感,青詞褪下滿身防備,徹底暈了過去。

————

秋靈籁本想去尋人,但奈何相隔太遠,本命蠱都無法感知,他只好等,一如那日于空靈谷竹屋外。

半晌,他的本命蠱忽然開始躁動,他心有所感,遙遙望去,就見不遠處熟悉的淡青色衣裳正緩緩走來。

他心中微澀,卻終究是彎唇笑起來,眸中的情緒翻湧熱烈,急忙下樓。

不過他人還未至,腕上的“素商”倒是先響個不停,叮鈴聲不斷。

白扶靈聞聲擡頭,正好望見秋靈籁褪去血色後有些蒼白的臉,心不自覺跟着提了起來。

“先生,你适才去了何處?”

秋靈籁的目光舍不得離開白扶靈,眼眸中的情緒炙熱又滾燙。

白扶靈聽着他與往常大不相同的音調,斂了斂眸,心情忽而有些微妙。

發生了何事?怎覺得他有些迫切和不安?

适才距離遠,再加上自己滿心滿眼都是白扶靈,他此時才發現白扶靈懷中竟還抱着一人。

墨發所挽成的發髻已然散亂,但其中斜插的淡青色簪花格外紮眼,與白扶靈的衣衫有種渾然天成的默契和般配。

是名女子。

秋靈籁愣住了,整個人僵硬在原地一動不動,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慌張和恐懼。

本想出聲詢問,可對上那雙眼眸之後,他卻如鲠在喉,因為他不知從何問起,更不知以何身份問起。

白扶靈看到對面之人盯着看了會兒他懷中之人後神色不停變換,最後竟滿臉的茫然無措,腳步不自覺停住了。

“我去采摘了些許草藥,準備趕在你歷練前煉制出一些藥丸,以備不時之需。”

“哦。”

他的聲音又悶又冷,還有些心不在焉。

白扶靈見狀,看了眼懷裏的女子,沒忍住開口解釋:“這位姑娘是我在采藥途中遇到的,當是遭了難,且那附近也沒人,索性就一并帶了回來。”

秋靈籁見往日沉默寡言的人,今日竟破天荒地說了許多,只當他是在哄自己了,情緒開始有所好轉。

“那先生也不該親自抱她的。”

你都沒這樣抱過我呢。

白扶靈莫名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一絲嗔怪來,有些哭笑不得:“那我下次不抱了,先放那裏,然後來秋山找你,讓你抱?”

秋靈籁瞬間規矩起來,甚至講究起繁文缛節:“男女授受不親。先生可以先回來,而後我再派秋春去帶她回來。”

白扶靈彎了彎唇角:“好,不過得喚人來接手了,我總不是一直抱着這位姑娘不放手的。”

秋靈籁這才反應過來,急忙喚秋春過來,将人接去了吊腳樓最裏端的客房。

自己則是親手将白扶靈所背草簍接過來放于門口的青石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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