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靈峰寺 消失的青詞再現
第26章 靈峰寺 消失的青詞再現。
秋蟄性子溫吞, 但對情事卻比秋蟄明達不少,加上之前秋靈籁在秋山的囑托,他心底有個答案呼之欲出。
伸手将秋驚撈入懷:“若是喜歡, 就抱我。”
秋驚咋咋呼呼地欲掙脫, 不料秋蟄箍得緊,只好盯着秋蟄的雙眸嫌棄道:“你抱起來冷冰冰的, 少主這會兒可暖和了。”
秋靈籁的喘息聲越發難耐,眼睫細細密密地垂下,遮住了眸子裏翻滾的欲念,顯得有些脆弱無害。
白扶靈被他驟升的體溫吓到,用手背輕觸他臉頰:“很難受嗎?”
秋靈籁悶悶地“嗯”了一聲, 愈發貼近白扶靈:“想摸摸先生。”
白扶靈還未答話,就被秋靈籁伸入他裏衣的指尖灼到,滾燙的溫度似是要将他融成一團水。
秋驚耳尖,聽到秋靈籁說他自己難受時還有些擔心,但他被秋蟄圈在懷中難以動彈, 發出的聲音也有些悶:“少主,你怎麽了?”
秋靈籁沒有回答他,反倒是用尖利的犬齒在白扶靈後頸處輕輕舔舐啃咬, 手臂不自覺在後者的腰間越纏越緊, 發出的悶哼聲壓抑。
半晌, 秋靈籁的喘息聲趨于平緩, 音色亦如往日般漫不經心, 他輕吻着白扶靈後頸解釋道:“不知為何從進這寺起就有些不對勁, 所幸現在好多了。”
白扶靈背對着秋靈籁時,因而沒注意到後者那淡墨色的長眉不自覺舒展開來,有種心曠神怡的愉悅感。
白扶靈心如鼓擂, 喉結微滾道:“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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醜時,夜風呼嘯,木門發出激烈的撞擊聲,四人被吵醒,隔着夜色,兩兩面面相觑。
秋驚打破沉默,骨碌起身點燈:“這就是那小沙彌說的……”
“風聲。”
秋靈籁自然接過話頭,手搭在白扶靈腰間将人圈入懷。
白扶靈呼吸微頓,淡漠的眉眼被人攪動,指尖蜷縮,卻沒推開他。
響亮的雞鳴聲一起,那狂躁的拍門聲立即停住,随後便響起幾道絕望而凄厲的慘叫,仿佛遭受百般折磨與煎熬後痛不欲生。
秋蟄機警地掀開被褥,側耳傾聽禪房外的動靜。
秋驚點亮燈燭,緊跟其後,正欲開門時,被秋靈籁叫住:“方才小師父提醒的話忘了?”
秋蟄贊同地點頭:“初來乍到,別太莽撞。”
“好好好,”秋驚努努嘴,“就我冒失,就我橫沖直撞。”
秋靈籁挑挑眉,捏住白扶靈的手道:“還挺有自知之明。”
秋驚被氣笑,叉着腰替白扶靈說公道話:“少主,您可省省吧,有埋汰我的功夫,倒不如松開白公子,讓他喘喘氣,您都快黏人家身上了。”
白扶靈扭頭恰好撞進秋靈籁眸子裏,後者含着笑回答道:“先生說他沒關系的。”
白扶靈:“……”
在四人談笑間,被供奉在西南角的佛像卻毫無征兆地自發挪動,兇神惡煞的臉龐注視着木門,像是在透過它用無聲的言語怒斥着誰。
半晌,禪房外歸于平靜,秋驚轉頭與佛像對視,狐疑地開口:“佛像最初是這般模樣放置的?”
他明明記得是側面朝門,如今怎麽是正面?
秋靈籁聞言望過去,片刻後不着調地回答道:“許是風太大給吹動了?”
秋驚尴尬一笑:“如少主這般聰慧的人不多。”
秋蟄微眯起雙眸,附和道:“我也覺得。”
白扶靈阖上眼,聲音有些疲乏:“既如此,便先休息吧。”
秋驚不可置信地看着三人,但在秋蟄上榻後還是自覺吹滅燈,鑽進後者被褥。
天大地大,睡覺最大。
而秋靈籁眼底的晦暗也于燈滅時隐匿于黑夜。
寅時,梵音起,晨昏鐘響,古樸悠遠的鐘鳴聲在靈峰山回蕩不息。
佛經中講:“鳴鐘“引杵宜緩,揚聲欲長。以三鳴為始,二鳴連續為終。
分三通擊完,每通三十六下,快十八下,慢十八下,共計一百零八下。
緩急有致之餘,警醒修行人當勤精進,慎勿放逸。
白扶靈在三人熟睡之際悄然脫身至鐘鳴聲處,于不遠處旁觀着僧衆們齋粥下堂,住持到佛前行香的情景。
因着是白日,他實打實看清了寺廟主殿的構造——高牆拔地而起,屋頂覆蓋琉璃瓦,瑞獸雕刻栩栩如生,而殿宇內部更是金壁輝煌,寶座高懸。
寺廟中間的香火爐升起袅袅煙霧,在瞧見內裏陳設堂皇秀麗的主殿後,聯合昨晚所見,他心中疑惑紛至沓來。
為何其中所供竟是佛母大孔雀明王?傳聞皆述其職責是息災,祛病以及驅除鬼魅,但好好的彌勒佛不供,偏要違背正統供佛母大孔雀明王,其中蹊跷不言而喻。
且如此清修之地,風格卻如此奢靡,顯得過于高調不說,背離正統之舉更是使淫祀有可乘之機。
淫祀乃大忌,當國皇帝定是會違者重罰。
再觀那誦經的僧人,眉眼間無絲毫慈悲之氣與虔誠之感,且身軀肥胖,面色憔悴,坐于蒲團時凸出的肚子如有八九月身孕。
實在是不尋常。
“先生,可讓我好找。”
秋靈籁醒來時懷中早已冰涼,所幸本命蠱輕易便感知到白扶靈位置,他尋跡而來時就見後者正眉頭緊蹙,若有所思。
白扶靈轉身問他:“你可知為何要敲鐘?”
“佛經偈曰:聞鐘聲,煩惱輕,智慧長,菩提生,離地獄,出火坑,願成佛,度衆生。”
“敲鐘是為修行之人,可那些僧人卻為何看上去昏昏欲睡?”
秋靈籁走至白扶靈身旁輕聲道:“那只能說明他們修行是假,而心寄紅塵才為真。”
“先生,自進寺起你可曾聞到過什麽味道?”
白扶靈搖搖頭:“未曾。”
秋靈籁貼近白扶靈:“我聞到了。”
厚重香膩的脂粉氣從他進入寺廟的那刻起便在鼻間揮之不去。
許是幼年陰影所致,他對此類味道格外敏感。
白扶靈靜靜等待着秋靈籁的下話。
後者眨眨眼,換回往日的吊兒郎當樣:“齋飯的香味。”
白扶靈:“……”
“餓了?”白扶靈看向齋堂:“那我們便先去吃飯。”
秋靈籁唇角漾開一抹笑:“好。”
後者本是亦步亦趨跟着白扶靈,卻忽而眼神微妙地望向主殿旁邊的木質閣樓,像是感應到了什麽。
随後便有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振翅飛入其中。
齋堂與主殿配色不同,但依舊精致宏大,青磚灰瓦間盡是雕梁畫棟,斑斓的彩窗更是異常顯眼,有些格格不入。
僧衆們過堂不久,這會兒飯菜的香味混着騰騰熱氣直竄鼻間,令人食指大動。
素數是先天的之脈,故寺廟中的素菜素面亦是秉承“禪境自然”的樸素理念,力求回歸生命本源,摒棄過度烹饪和點綴。
還原食材的珍貴風味,倒是與“食歲谷”有異曲同工之妙。
“先生,你想吃什麽?”秋靈籁細細端詳着每道素菜與素面,面露難色,扯着白扶靈衣袖猶豫道:“這些素菜看起來都不錯。”
雖已見慣他這般毫不設防的親昵姿态,白扶靈微垂的眼眸仍是浮起笑意:“那你最想吃哪兩種?”
先生問的是自己最想吃哪兩種,而非哪個,他這是在順着自己的心意走。
思及此的秋靈籁眉眼中霎時盈起一抹笑,嗓音低低地纏上來,似是在撩撥,又像是調侃:“先生對我這麽好啊……”
棕褐色的眼眸中滿是赤誠與炙熱,燙得白扶靈耳尖再度緋紅,後者狡辯道:“我許久未出空靈谷,自是不知這素菜為何滋味,且我發現你我二人口味相投,你選的,總歸沒錯。”
“好好好,”秋靈籁似笑非笑地輕叩桌面,腕上的“素商”發出清脆叮鈴聲,他朝飯頭僧開口道:“師父,要兩碗羅漢面。”
竟不要素菜,只要素面?
白扶靈狐疑地投去一眼,秋靈籁立馬意會,耐心解釋道:“那些素菜皆為素面中的配菜,因此只要素面便可以。”
白扶靈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他不過是百年未出空靈谷,如今竟衍生出配菜這種新奇菜品?
他幾不可聞地輕嘆一聲。
确實如秋靈籁所說世道在變,終究是不可同日而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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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蟄被秋驚不雅的睡姿折磨醒,原本是秋靈籁和白扶靈的位置此刻空蕩蕩一片,他這才垂眸看着鑽入他懷中作亂的後者。
秋驚睡眠向來不好,迷蒙間他又回到幼時被父母抛棄的那夜。
分明是天朗氣清,星稀月明的好天氣,他卻只能無措地哭喊,祈求父母會從哪個角落跳出來,然後抱起他輕聲安慰說不過是場游戲。
可奢望終究是奢望,他嗓子哭啞,喉嚨仿佛要被撕裂時也未見父母半分影子。
之後他便被秋槐序所救長居秋山,再長大懂些事理時,他也查清當年被當做棄子的緣由。
元寧四年,蝗災不斷,百姓收成銳減,地方官非但不體恤民情,反而催租索賦,窮苦人只得在食盡山間蓬草後剝樹皮果腹,更有甚者在剝光樹皮後吃山中石,因腹脹下墜而死之人數不勝數,烹死屍之肉者累見不鮮。
父母為減輕負擔、節約糧食,便将家中年齡最小的他丢于荒野……
秋驚不自覺地哼唧出聲,一滴淚也從眼角滾落,秋蟄被眼前一幕牽動心緒,小心翼翼地替他拭去淚,而後輕拍其後背,動作間滿是安撫意味。
不料秋驚果真被撫慰到,松開緊蹙的眉頭後便沉沉地睡過去。
秋蟄感受着頸間傳來的綿長呼吸,也阖上眼陪他。
不同于往日奔波時的警惕淺眠,許是因秋靈籁在,他們難得能放寬心睡個飽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