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媽媽
媽媽
陸白濟莘冷眼看着似乎毫發了無損的怪物,一通要求使用核武器的請求正欲發出去,被身邊剛緩過來的硯山扣住了手腕:“我想,我應該認識他。”
“他能以輻射為食。”
“一顆核彈下去,他能直接單挑地球。”
硯山的聲音響在通訊頻道,在場的amb高層集體沉默。
半晌,雲之铖低聲道:“它一直沒展現出攻擊意圖,也許,可以讓小然和它交涉一番。”
張橙說了句“可是……”,而後沒了下文。
但那只怪物已經停下了。
他站在飛機前,身後是一片廢墟般的末世景象。
夕陽西下,紅色的晚霞将一切染得像是流着血,地面上燃着七零八落的火,建築夷為平地,焦土裸露,寸草不生。
很難想象半個小時前,這裏還是國家第三大城市,曾經鋼鐵森林,霓虹花園,如今繁華落盡,滿目瘡痍。
怪物就在廢墟之上,金色的身軀沐浴在夕陽之下,令人輕易産生崇拜之意。
可是金墨腳邊已經彙聚出了一小窪黑色的池塘,第一次捏出來的聲線沙啞難聽。
他哭着喊游然:“媽媽……”
那個瞬間,游然:“……”
整個amb:“……”
游然差點沒控制住翻了個白眼,甚至沒忍住往後邊張望了一眼。
有那麽兩秒鐘,他寧願身後再出現一個更大號的怪物,也不是很樂意相信這只怪物把自己當做了媽媽的事實。
可惜,身後空蕩一片,而怪物依舊站在原地哭。
游然:“……”
服了,什麽鬼。
飛行員因為接收到上級的命令,并沒有繼續帶着游然跑路,于是金墨也沒再追,只是當宗竹蕩着藤蔓跳上飛機時,他眨了眨眼。
宗竹帶着雲張兩人的囑咐,與游然交涉,希望游然能勸怪物束手就擒。
游然給了個很誠實的表情,指了指自己,大小眼道:“我?”
宗竹馬尾早散開了,這會兒披頭散發像個乞丐,好歹聲兒中氣十足且篤定:“嗯,就你。”
“俗話說,聽媽媽的話。”
“不然也沒轍了,死馬當活馬醫吧,帥哥,求你試試。”
游然嘆了口氣,站起身看着打算黑水漫A市的怪物道:“金墨。”
“跟他們走吧。”
金墨垂着腦袋,沒吭聲,淚掉得更兇了。
游然&宗竹:“……”
宗竹在對內頻道問:“硯山大哥,這個異體……在哭嗎?”
硯山回:“似乎是的。”
陸白濟莘甩了甩藍色的短發,已經不那麽耐煩:“勸不下來就拿游然威脅它。”
宗竹眨眼詢問:“真的?”
回答尚未聽到,就見眼前安靜垂淚的怪物忽然發狂,一條觸手準确無語地往陸白濟莘所在的車廂打去,幸好被硯山的屏障擋了一下,不然這一下砸實了,能給陸白濟莘砸成肉糜。
金墨眯着眼轉身,他今天非殺了那個死藍毛不可。
“金墨!”游然的聲音又帶上了怒氣:“你敢動一個試試!”
怪物驚詫回頭,瞧見游然自己抵了把刀在脖子上,鋒利的刀片毫不手軟地嵌進肉裏,已經又血絲順着往下淌。
金墨終于被徹底威脅到了。
他老老實實停下,變回巴掌大小,飛到了游然手裏。
終于是熟悉的大小了,游然扔開手裏的刀,把扒拉着自己手指的怪物遞給宗竹,等飛機降落,頭也沒回地走了。
怪物在宗竹手裏的籠子裏哭得稀裏嘩啦。
宗竹:“……”
城市雖然被毀得不大能看,意外地沒有人員死亡。
就連那幾個被金色液體吞噬的裝甲車駕駛員,也在金潮褪去後悠悠轉醒。
宗竹拎着手裏的怪物,滿臉匪夷所思。
災後重建工作進展得比較困難,主要是清除人們對怪物的記憶這個活,只能靠從首都趕來的易茗天一個人,效率低得可憐,還得在半夜潛入民衆家裏進行,導致城市都快修好一半了,還有不少人在談論那天降臨的神祇。
陸白濟莘對此持嗤笑态度。
還神祇呢,什麽神祇為所欲為肆意妄為殺人不眨眼?
她盯着縮在收容所裏的怪物,面容冷寒。
先前還以為抓住了,結果把這家夥放進之前裝眼睛的屋子,那只眼睛就這麽當着在場的十幾個科研人員的面,輕而易舉把自己重新融入了怪物龐大的身軀。
把“對,我就是擺你們一道”差點寫在臉上。
要不是這個異體對amb未來的研究具有極大意義,估計想殺了它的人數不勝數。
差點被異體殺了兩次的陸白濟莘,如今倒成了力保怪物的隊伍之一。
原因無他,這家夥科研價值太高了,何況一旦歸順,對amb來說将是如虎添翼。
可惜異體自從到了收容所,整體呈現一種冬眠般的低迷狀态,并不配合一切研究。
異體研究部的部員幾乎試過一切方法,麻醉對它而言完全無用,電擊之下怪物甚至躺得更舒服了,叫來硯山和它交涉,它倒是終于開口了。
不過也只罵了一個字:滾。
于是最終把忙得頭發都快掉了的易茗天請了來。
男人這幾天累死累活,才終于算是控制住了局面,這會兒胡子拉碴睡眼朦胧,站在收容所外邊看着金黑色巴掌大的一坨,轉頭問宗竹:“就它?”
宗竹點頭,遞給他一張照片:“當天它可是有這麽大。”
易茗天沉默一會兒,癱着臉誇道:“這都能抓住,陸白濟莘,不愧是她。”
宗竹一臉無語:“不是啊,我們怎麽可能抓得到它。”
“是它媽媽勸它歸順來着。”
易茗天:“?”
“它媽在哪兒?”
得去拜會拜會。
宗竹:“它媽在醫院,嗯似乎說是游光弋大哥的兒子,這幾天估計都在醫院和雲之铖做筆錄。”
看見易茗天依舊疑惑的臉,她補充道:“害,他也是被那異體坑進醫院的。”
“連帶着他奶奶一起,祖孫倆都在醫院住着。”
“不說了不說了,茗天你趕緊看看這家夥究竟在想什麽。”宗竹擺手。
易茗天于是閉上眼,開始試圖入侵金墨的思維。
這是為金墨特地打造的收容所,裏面隔絕了一切外界存在,連同金墨的異能也一并隔絕。
因此當易茗天的思維侵入他的大腦,他終于找到了一點可以與外界連接的途徑,沒費多少力氣便控制了易茗天。
男人眼中閃過一絲金色,而後朝宗竹有模有樣地搖頭:“它腦子一片漆黑,估計是睡着了。”
“等它醒了再來看。”
宗竹并未懷疑,摟着易茗天哥倆好地出了門。
路上易茗天提出要去醫院看看游然,宗竹便跟陸白濟莘打了條子,兩人暢通無阻地通過了被重兵包圍的病房,站到了依舊睡着的游然床前。
張橙正站在陽臺上抽煙,看見宗竹和易茗天來了,忙掐了煙走進房間,笑着指了指床上的人:“被盤問了好久,小然挺累的。”
易茗天從進門開始,倆眼珠子就黏在了游然身上,仔細看眼睛裏似乎還蒙了層霧,低低應了句:“嗯。”
他和宗竹坐在一邊的沙發裏,披着人皮的金墨看着幾天不見似乎更瘦了的游然,放肆地趴在收容所裏嗷嗷哭。
外面守着的科研人員們匆忙記錄,站在後面的陸白濟莘冷臉沉思。
易茗天在那間病房裏待了很久,直到游然醒來,頗有禮貌地朝新來的兩人颔首示意。
眼神疏離,他并沒有認出自己。
金墨松了口氣,但是更想哭了。
于是撂下已經等睡着了的宗竹落荒而逃。
直到操控着人回到amb,才解除控制,神思歸位,趴在收容所裏哭得昏天黑地。
他有罪,媽媽受苦了。
其實他完全可以操控着易茗天把自己放出去,但是他沒有,既然是游然要自己待在這裏,那便就這樣吧。
背後的眼睛睜開那許多,記憶卻依舊支零破碎。
他大概知道自己的族群曾在地球上遭受了毀滅性的打擊,如今一一蘇醒的,不過極小部分逃脫的幸運兒。
其餘的,便再也想不起來。
至于被怪物丢在走廊的易茗天,他有些懵,記憶停留在自己探查怪物的思維,而後大腦一片漆黑,再醒來,人已經在走廊上蹲着了。
擡手看了看表,已經過去四個小時。
而這四個小時裏他在幹什麽,一點也不記得。
宗竹還在醫院裏沒趕回來,易茗天皺着眉,直接去調了監控,看見自己跟沒事人一樣走路說話,簡直驚悚。
他看過卷宗,裏面有提過雲之铖的猜想,此刻腦海裏逐漸出現了一個不太妙的答案。
那只異體操縱了自己。
易茗天身為amb內唯一一個精神控制類特殊人類,被怪物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大腦,甚至出去玩了一圈又回來了。
連忙往收容所跑,邊跑邊給宗竹那個缺心眼的女人打電話。
鈴聲響過三次,那邊才傳來宗竹口齒不清的聲音:“喂?”
易茗天是真想飛過去給她一個暴栗,急聲問她:“下午我跟你去哪兒了?”
宗竹:“啊?”
“醫院啊?你說來看看游然來着。”
易茗天眉頭一跳,心裏罵了句髒話:“人質怎麽樣?”
宗竹看了眼坐在床上玩手機的游然,莫名其妙:“挺好,吃嘛嘛香身體倍兒棒。”
易茗天:“……”
“算了你在那裏守着,等我和濟莘過來。”
宗竹:“噢好的。”
挂了電話,她紮着高馬尾蹦到游然身邊,笑了聲:“帥哥,待會兒還有幾個同事來找你。”
游然已經麻木了,沒什麽情緒地應了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