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像他

像他

溫家夫婦知道溫邵有個很喜歡的姑娘,知道是寄養在周家的女孩,見過她的照片,那會的周甯約莫十六七歲,穿着白色的長裙,烏黑的長發披在身前,坐在老式布沙發上,手裏挽着還沒過世的外婆,對着鏡頭柔和笑着。

眼下算起來,這是夫婦臉第一次見周甯,見自己兒子愛了這麽多年的姑娘。

溫謙和周致文還有後續還有程序要洽談先出了病房,孫槿把言瀾雅引到周甯身邊,搬了個板凳過去。

言瀾雅颔首應謝,坐在板凳上,打量起面前的姑娘,精雕細琢的五官都要往後排,言瀾雅看她眸裏猶如一潭死水,半分神識也無。

以前在照片上瀾,她一張臉上最招人的就是那雙眼睛,黑白分明,剔透又溫柔。

“這是癔症吧”言瀾雅試探性的撫過周甯一只纖瘦的胳膊,低頭看着手背上錯落開的針眼,沉沉嘆了口氣心疼道“邵兒姥爺也得過這個病,這個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主要看她能不能放過自己。”

言瀾雅父親在那十年間,遭受迫害,被折磨的精神出了問題,後來反反複複的沖擊下得了癔症,人不僅傻了,間接性失明癱瘓發作,她母親愛了他父親一輩子,一直照顧到她父親自然老去。

“我歲數應該比你小一些”言瀾雅轉頭沖孫槿溫和一笑出聲

“那我就稱你一聲姐姐了,你要是信得過我,就讓我單獨跟甯甯說一會兒話,或許能開解她一些。”

她第一次見周甯,可這一聲甯甯卻喚的自然親切,自然是溫邵在她面前經常提及過的結果,孫槿沒有什麽不好答應了,畢竟人家兒子還是為了救周甯才受得傷。

“那裏的話,怎麽會信不過”

二人相視一笑,孫槿也退出了病房。

房間裏瞬間安靜下來,面前的這個姑娘,連呼吸發出的動靜都那麽微弱。

言瀾雅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照片,緩緩舉到周甯面前,照片上是十五歲的溫邵,手裏捧着一個化學競賽的獎杯,少年對着鏡頭淡淡笑着,未長成的眉宇間盛着微末的傲氣,清冽的鳳眼比現在少了幾分渾然天成的冷漠。

不可否認,那怕他那時還未長開,也仍然是清冷耀眼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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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他還沒有回到北京,在西北讀初三,他們還沒有相遇,周甯不會想到,一年後,她會在細如弦絲的秋雨中,邂逅愛了一輩子的少年。

言瀾雅不會看錯,周甯看到這個照片的一瞬間,眸裏有了波動起伏,她甚至擡起手,想要去夠那張照片,言瀾雅遞給她,二人視線交彙的一瞬間,周甯止了動作,目光停留在言瀾雅的眉眼之間,久久沒有散去。

“像他”

面前的姑娘含糊不清的重複着,連自己落了淚都不知道,言瀾雅心口酸澀,抽出一旁的紙巾,替周甯擦去眼淚。

她現在還會哭,可卻感受不到,傷心難過這種情緒,身體直接繞過了大腦的情感感受,下達哭這個指令。

“像誰啊”言瀾雅溫柔的引導着周甯繼續開口說話。

“像溫邵”

言瀾雅失笑确定把周甯眼淚擦幹淨了又問“那你猜猜我是溫邵的誰啊”

周甯像個小孩子一樣搖搖頭,眼神裏有一些猶豫和不确定。

“我是他媽媽呀”言瀾言笑的眉眼舒展“你和他在一起,他平時對你好嗎?”

“好”簡單的一個字,她好像忘記了溫邵受傷的事情,對這個世界失去了一些認知。

“又沒那麽好”周甯嘆了口氣垂下頭,睜着眼睛懵懂的問言瀾雅“他為什麽不來看我?”

果然,她不記得了,言瀾雅在心裏嘆了口氣,把過她的手,再次望着打營養針留下的針眼,跟哄小孩子一樣

“你不好好吃飯他生你氣了,你這幾天要好好吃飯啊,他就來看你了”

“他從來不會跟我生氣的”周甯嘟囔着,疑惑之餘,真的勉強信了言瀾雅給她說的話。

言瀾雅摸了摸她的頭,在周甯看不見的地方,心疼的望着她。

“這次是他不好,回去我兇他。”

後來那天晚上,孫槿給她喂飯的時候,她一改禁閉牙關,視若無物的狀态。

她竟然真的接過了勺子,笨拙的用勺子挖飯菜往嘴裏送。

手止不住的顫抖着也沒放棄,最後顫巍巍的塞進了嘴裏。

雖然仍然一句話不說,但好歹願意吃飯了,給孫槿驚喜的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

杜清俞池到醫院的時候,先去看了溫邵,他已經轉到了普通病房。

杜清第一次看到大人們口中神秘的溫謙,溫邵長年駐守在西北軍中威望很高的父親。

溫謙待小輩很平和,告訴了他們,溫邵的情況,已經脫離危險了,快要醒過來了。

還記得俞池和杜清父親的名字,寒暄了幾句,堪堪告別之際,溫謙叫住了他們,問了句話

“邵兒,以前剛回來的時候,過得怎麽樣?”

“看不懂他,不過應該不是很開心,有一陣連學都很少上。”俞池有一說一,溫邵到後來準時準點去上學,是高一下學期的事。

到這,溫謙也就沒再問了。

昨晚言瀾雅突然感性,問他,這些年對溫邵的關心會不會太少了些,他們只關心溫邵的大事,卻忘記了,生活裏大部分都是小事組成的。

而溫邵又是個自小天大的事也自己扛的主兒。

“溫邵父母對他怎麽樣啊?”杜清拐到電梯裏見沒人好奇問俞池。

俞池以前小時候被扔到西部訓過,見過溫父溫母,還在溫家住過一陣兒。

他想到小時候,閑暇時在家屬院織毛衣的言瀾雅,每次考察完,身上挎着各種先進玩具的溫謙,客觀評價。

“挺好的,做到了他們能力範圍內的極限”

杜清點點頭,哪怕都缺少父母陪伴,溫邵和周甯是不一樣的,溫邵的父母是他的底氣和退路,而周甯的呢?

“他被抓到了嗎?”杜清不願意稱那個人是周甯的父親。

俞池說:“找到了,确實是受傷了,但人是清醒的,需要錢繼續治病,所以當時配合孟家拍視頻半點沒猶豫。”

“他是不是不知道,是要拿去誘綁他親生女兒的”杜清心裏存着僥幸,抱着千分之一的希望問

俞池的沉默給了她答案,真相總是那麽殘酷。

“別難受,等甯甯好轉了,看她想怎麽處理,會好的”俞池拍了拍杜清的肩,杜清從在車上開始就難過。

她是很重感情的人,俞池剛好能精準看穿她大大咧咧外表內的細膩。

兩人出了電梯,往周甯的病房拐,周致文和孫槿在溫家夫婦的極力勸說下,回家休整了。

病房裏是言瀾雅在陪着周甯,她今天過來,孫槿握着她的手幾乎要流淚,十分感激的說,多虧了她,把周甯開解的知道吃飯了。

言瀾雅明白,周甯現在對整個世界布下抵禦機制,所以她抗拒和世界交流,才會得癔症。

而溫邵是她殘存信念中的光,她是在等溫邵來看她啊。

她慶幸自己出門前,把家裏的相冊也一并帶了過來。

現在正一張一張向周甯介紹着,那上面有,一百天的溫邵,一周歲的溫邵,在那一方小小的照片上,拼湊出他從小到大的蛻變和成長軌跡。

周甯雖然整個過程一言不發,但眉眼中有情感,會伸出手摩挲每一張照片。

杜清俞池走到病房裏,言瀾雅反應迅速,沖他們比了個噓的手勢。

倆人停下腳步,安靜的立在一旁,望着周甯纖瘦的背影,垂下的長發,病房裏只有翻動相冊的聲音,最後一張結束,是他們重逢前一年的溫邵。

言瀾雅發現,她看到這張時,興致不比從前,神色有些許落寞,應該是讓她記起了些不開心的事。

快速翻過了那一頁。

“我今天好好吃飯了”她的發聲依舊模糊又艱難,帶着點期盼“他還不來看我嗎?”

“他今天公司忙 ,明天好嗎。這些照片就是他讓我帶給你的。 ”言瀾雅溫聲哄着她

不料周甯眉頭一皺生氣了

“以前我想見他,他就會出現,現在見他一面好難,他變了!不要他來看我了!”

杜清拼湊着能聽懂,暗暗拭淚。

甯甯啊,這次你真冤枉他了,不是他不想來,是他人在病床上還沒醒。

言瀾雅害怕她情緒激動,激活癔症後續一系列肢體化反應,一邊安撫她,一邊朝俞池這遞了個眼神。

俞池無聲攥緊杜清的手安撫,拉着她走到病床前看周甯。

哪怕是路上給自己建設了一路的心理準備,真正面對周甯的這一刻,她還是繃不住。

杜清有些責怪自己,身為她那麽多年好朋友,怎麽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關心她,甚至還因為,周甯回來後跟她沒以前那般親厚而賭過氣。

周甯的眼睛裏現在沒有任何人,又恢複了一潭死水的狀态,她像是不認識她和俞池了一樣。

杜清嘴一癟差點哭出聲,又她害怕她哭了以後,讓周甯受刺激,轉過頭捂着嘴從病房裏跑了過去。

到了走廊裏,狠狠吐出一口氣,嘴唇顫抖着。

她不明白,為什麽偏偏是周甯。

不遠處的閃光燈短暫的在她身上綻放,杜平命令自己從悲傷的情緒中抽離。

心裏一咯噔,想到了什麽,不顧一切的沖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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