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雨水

雨水

随後,雨下得越來越大,兩人并肩走在街頭,李厭情對比起來,這雨下得真是讓人猝不及防,想想也讓人覺得頭疼。

李厭情不由得想起了十七歲的夏天傍晚的那場雨,曾經快要了她的半條命。

她的十七,是那場等不來的雨聲。

是青春是流逝在了歲月靜好的平淡瞬間裏。

她和他并肩往前走。

“在想什麽?”夏郁忽然別過頭問她。

“在想。”李厭情突然沉默下來,停頓幾秒後笑着說道,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什麽?”

“你為什麽不開車過來?”

夏郁輕笑了一下。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

李厭情哦了一聲。

當天晚上,夏郁收到消息前往敦煌。

開始他的下一站拍攝旅程。

李厭情送他去機場的那天問他,“你這麽來來回回的,不嫌麻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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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方發展着經濟,又輾轉反側拍攝着北方的輪廓。”

她看着正在點煙的夏郁,沒過一會他手裏的黑蘭州被點燃,他沒應她。

這時的機場外人流密集,兩人的身影漸漸模糊下來,她松松散散的黑色長發被吹來的風打落在他的肩上。

他笑了一下,很惹眼,狠狠吸了一口拿下來說:“我最近的心情很好,不過也很複雜。”

李厭情皺了一下眉頭。

“行了,我先走了。”他說,“你會發現的,但是不是現在。”

她沒說話,默默的看着他離開了。

*

又過去半月後,李厭情正式入職了在南栖青魚巷的一家畫廊工作室。

那天她步行經過這裏的時候,夏郁剛好發來消息,說晚春季節,一股淡淡的清香撲面而來。她看那邊一眼,同時陷入沉思,半響後,腳底下不動聲色的走了過去。

眼前路過的花叢,看到開在牆壁上的薄荷清綠。

就那麽一眼,她看到了藏在人來人往之間的路過。

夢醒之後,那是一家能夠做夢的地方,創造者的精神得到靈魂的救贖。

李厭情就這麽毫無準備的推開門走了進去。

她向來如此,無意于明天發生的事。

遇見了,就只知道無所顧忌的往前走。

她進去,默了一會走向前臺說:“您好,我可以麻煩您一件事嗎?”

附近有“嘩啦啦”的聲音穿過。

“您請說。”

“我可以見一下你們工作室的老板嗎?”她接着說,“我可以等的。”

天色漸暗。

她說:“我很期待,也對此很感興趣。”

她這麽說着。

前臺忽然輕聲笑了笑。

李厭情覺得奇怪,下意識地輕聲問她:“這是怎麽了嗎?”

前臺搖了搖頭。

下一秒她說:“我們的老板就在你身後的那邊坐着呢。”

李厭情詫異起來,在這裏?

她指了指那邊,說:“您今天可真巧,我們老板經常不在,有時間想見都見不到。”

“他這麽神秘?”

李厭情下一秒就轉頭看了過去。

她看到男人坐在會客的沙發上,灰色襯衫搭配黑色長褲,手裏正随意翻看着什麽的他更顯得慵懶般的氣定神閑。

她看了眼轉頭:“那,我可以過去聊聊嗎?”

“就聊一會。”

“當然可以。”她回,“放心過去吧,我們老板他是一個很好相處的朋友。”

周圍一片寂靜,李厭情走過去主動打起招呼。

“您好。”

男人擡頭看,放下手裏面的合同,擡手示意讓她坐下。

他接着說:“您好,請問是?”

“您好,我是央美一名畢業兩年的學生。”

李厭情緩了一口氣說:“我是想要問您,您的工作室,還缺一個,根本沒有一點社會經驗的人嗎?”

男人沒有表現出一點不适的模樣,問道:“給我一個理由,讓我聽聽缺不缺人。”

李厭情觀察過後,認真考慮了一下才說:“枯萎的蝶,會浴火重生。”

“而這裏的每一處留有痕跡的細節,都體現着重生兩個字。”她說,“不過我個人覺得,青色的生機盎然都在暗示着什麽。”

男人笑一笑,根本不在乎還是聽進去了。

她不知道,脫口而出說:“你心裏面應該有什麽在指引着你去探索,探索建立起一個完整而可靠的自己,讓你能夠去放心去珍惜你身邊的生機勃勃。”

“冷水裏面溜走的那只魚,應該是你真正想要去找到抓住的吧。”

男人遲鈍兩秒,說:“不是抓住,是希望她能夠好起來一點。”

“那也是好的,其他的,我可以充耳不聞。”

李厭情一愣。

他說:“您好,我是宋亦澈。”

想到這兒,李厭情嘆氣一聲。

如果不是那天走進了這裏,她的未來該指向何處。

她認真想過了,無非就是對自己少了一深層次的認知,會先繼續做着打雜工的工作。

她擡頭看。

一瞬間想起來夏郁有天晚上問她,“真的決定好了是吧。”

她終于不耐煩地說,“是,我不擔心以後會不會變成無所事事的模樣,我只知道,我昨天既然決定好了,那麽今天的事我就會記錄下今後的每一刻。”

李厭情回複着從冰箱裏面取出來了夏郁買來的威士忌。

她不知在想些什麽,她笑出來。

然後不緊不慢地走進了對新工作的渴望。

/

下午六點,夏郁站在沙漠月牙泉附近,看一眼黃沙,讀一縷相思。熱風騰騰飛時的景象讓他不禁感慨道如果沒有落日的餘晖就沒有那麽強烈的欲望使他堅持到今天。

黑色的越野車停在旁邊,在等待抓拍着夕陽落下來的盡頭。

夏郁從兜裏掏出手機,拍下在他眼中的世界。

随後将所攝照片給她發送了過去。

她秒回:【你什麽時候回來?】

下一秒:【下次帶我一起去看吧,我身為一個地地道道西北人,還沒有去看過。】

他站在風口裏,笑着回複一個字。聽到有人在大聲喊着,看一眼月牙泉就回頭,我看到了,顧夢漓。

你看到了嗎?

手機忽然傳出來滴的一聲。

他劃開後愣了半天看着屏幕,正猶豫準備怎麽回她的那句你別再騙我。

又過一會,他的表情沒怎麽變過。

“夏郁。”

他立馬收起手機,應他:“怎麽了?”

“好奇啊,兄弟。你平常可沒有這樣一直盯着手機過。”

夏郁氣笑了。

“怎麽,什麽時候我連看個自己的手機都不行了,還需要你來教我做事了。”

他說着,沈祥一從不遠處走過來。

“還不是因為你身邊莺莺燕燕那麽多,還一個女朋友都沒有找過。而且兄弟,就你剛剛那個表情,哎喲喂,那甜甜的味道跟吃了蜜桃似得。”

夏郁笑着踢了他一腳,最後什麽都沒有說走到了另外一邊。

“不說是吧,兄弟。”他故意對着他說,“我等着啊,我倒是要看看那是個什麽樣朋友,把你整的陰晴不定的。”

夏郁抱着手機往前面走。

他頓了下,收到了她的消息:【我前幾天出去遇到了一家我很感興趣的工作室,剩下的,回來再說。只是裏面有一副作品名叫做厭魚,不知道作者是誰的畫作。】

【她畫的,讓人找不到方向。畫廊工作室的老板說,是希望她能夠好起來一點。】

夏郁嘆氣,沒回的消息許久停在了那條你別再騙我處。

分分秒秒過去,李厭情也壓滅手機。

時隔多年,記憶走馬觀花起來,于是眼前的學校校園,路邊電車,一場大雨吹濕少年許下的諾言。

特別不真實的夢成了現實裏的噩夢,李厭情沉默了好一會後才磕磕絆絆地開口問他是因為什麽?

女孩眼裏滿是心酸。

等了那麽半天,李厭情也是第一次覺得時間居然那麽漫長,長達到一分鐘是她言不由衷的每一個瞬間。

而夏郁知道事情的起因經過後就開始後悔當初的自己為什麽要故意去接近傷害她給予自己的愛。

痛的是他,傷的是她。

兩個人都其實在無形當中被卷入漩渦,久久深陷于其中難以駕馭自己的緩慢節奏,陽光無法透過的那雙眼睛讓愛擱淺在無人問津的角落中。

他們的十七歲想起來可真痛。

後來她想了又想,再次獨自起航,走向未知的泥濘,冰冷貫穿了他們整個的青春。

雨水充沛下的溜走的游魚。

彼此像雨,像魚,并肩走過又天各一方。

李厭情無言嘆氣,去衛生間洗了一把臉讓自己清醒起來,接着打出去一通電話。

夏郁接聽起來,好像得到了一些安慰。

他說:“李厭情,你還記得我上個月跟你說的話嗎?”

因為現在不是時候。

我們身上都着不屬于自己的難言。

夏郁的聲音顫了顫,“當年的事是我把無緣無故的你給拉了進來,我需要知道一個真相。那個真相只有你能夠帶着我去尋找。”

“什麽?”她說,“意思。”

“我有一個秘密,是你能夠帶我去找到的答案,而我在夏天穿過遇到你,認識你。都是我對你的有意接近。”

李厭情聽着電話那頭的聲音。

那是什麽時候的事,她靜了十幾秒後才開口。

“夏郁,見面吧。”她看了一眼窗外說,“你不出意外,也是快要回來了吧。”

夏郁嗯了一聲,說:“是。”

人潮湧動的地方,使他難以平靜。

人們都說,看一眼月牙泉就回頭。

今天他也看到了。

然而昨日的少年在一場大雨下看着眼帶淚痕的她說,雨會停,你不要回頭。

他每每想到這裏,就想到了分開時希望她可以恨我多一點,愛我少一點。

他怎麽會有這樣想法呢?

因為他就是這樣的人,始終覺得恨一個人要比愛一個人更容易,甚至是跟長久。

電話一直沒挂斷。

過了很久,李厭情回了一句話。

她只說,“我等你回來。”

他嗯了聲,電話這才被挂斷了。

窗外燈火路人,沙漠熱潮席卷。

涼州城,一曲琵琶醉情濃。

分別的人,醉心于有心的人。

難說他們,都并非于無心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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