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潮濕
潮濕
李厭情看着窗外飄落下來的雨滴。
也許是終于清醒過來了。
她苦笑了一聲,好像已經很久沒有有過如今這樣低落的情緒了。
想起來多年前,李厭情是在一個雨天才留意到夏郁,那會她的朋友便說:“像夏郁那樣的人,看上去無所事事,實際上早已經拿捏了全部。”
李厭情帶着好奇:“為什麽?”
“天之驕子啊。”她說。
“難道就因為這樣?”
“難道不是?”
李厭情嗯了一聲,說:“我覺得不是。”
那年的記憶被閃回,李厭情或許早就已經忘記了許多。
她不知道這是怎麽了,什麽時候開始的,情緒波動的是她,裝作若無其事的也還是她。
李厭情愣神。
周譜曼在帶她去認識遲非晚的時候,見到了正坐在KTV沙發上唱歌的夏郁。
他的尾音音調明明微揚着,帶着一點點吊兒郎當的懶散,唱着林俊傑的願與愁竟然也有一種別樣的風味。
周譜曼拉着她走到前面:“李厭情,我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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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厭情輕輕地搖了搖頭,看了她一眼。
“我還是第一次這樣聽人這樣介紹的。”
周譜曼笑了笑:“怎麽,難道你不是?”
“那您說什麽就是什麽吧,我敢說個不字嗎?”
窗外面忽然飄來一陣涼風。
她輕聲道:“這雨,不知道又要連續下多久才會停了。”
希望雨停下來的那天,他就能夠回來了。
畢竟在夢裏面的場景,才不一定會是現實生活裏的漏洞。
其實李厭情到今天都還記得從第一次見他的那一天起,她好像就對他多了幾分不清的期待。
說來可笑,期待,好像本身就是一個虛榮貪心的詞語。
李厭情她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那時她喜歡一個人,動了不守規則,少了觀衆的祝好聲響。
她的喜歡無人知曉,圍繞着清晨醒來的第一抹陽光,落下帷幕。
不過沒過多久,夏郁發來消息:【巧克力蛋糕,吃不吃?】
她笑着回複:【我說,我不稀罕。】
夏郁看到消息也笑了起來。
【不稀罕那就不稀罕吧,反正對我來說,那句話就是下雨天,巧克力蛋糕。】
她回:【你好好曬太陽去吧。】
【然後還有,不要曬黑了,我擔心我會認不出來你。】
李厭情壓滅手機,想到了和他許多不期而遇的遇見。
現在,他們已經年而過。
不再是漫不經心的風雨吹過的每一片樹葉了。
*
第二天上午十一點半,夏郁昨晚淩晨過後發來的消息明晃晃的顯示在手機屏幕上。
【遇見你之前,蝴蝶成枯葉。遇見你之後,山水映相伴。】
李厭情還沒睡醒,迷迷糊糊聽到鬧鐘響起的聲音時點亮屏幕,忽然眼皮一跳,緩緩起身。一句話仿佛讓她回到了高中時代,重新遇到了那個仿佛對什麽都無所謂的少年身影。
是這樣的,李厭情劃動手機,夏郁曾經離開時說的最後一句話是:【遙不可及的未來,你不要藏在原地,沅沅,往前看吧。不要擔心你那莫須有的未來。】
就這樣,她往前走了。
帶着一個人獨自潮濕冰冷的自己,獨自面對着她在黑暗裏的種種無奈。
李厭情眼底的思緒流露出來。
他給了她潮濕冰冷的記憶,也給了她很多往前走的勇氣。
她不知道他們這樣是對不對的,可是她清楚明白,喜歡一個人是沒有理由而言的純粹。
他們都不是坦坦蕩蕩的人。
兩個不清不楚,眼睛裏面絲毫沒有一點非黑即白的人碰到了一起,就很不幹淨的在一起了。
鏡頭一轉,夏郁依舊站在原地等待着,工作人員叫他過去,他也只說在等人。
沈祥一啃了一口饅頭,嘴巴裏面咿咿呀呀地說着:“他,他我給你們說,可能等他意中情人呢。”
周圍有女孩啊了一聲。
“不會吧。”
“什麽等意中情人的,難道夏攝影師是有喜歡的人嗎?”
他看了一眼遠處的夏郁。
過了一會兒才說: “誰知道呢,反正我認識他也挺久的了吧。我只知道,他心裏面有一個連名字都不肯說出來的人。”
“那人的名字都一點都不知道?”那女孩覺得驚奇。
沈祥一嗯了一下。
“就是一點都不知道。”
他擡手指了他一下,說,“那家夥不想說的沒有人會知道,雖然,他平時你想知道什麽你也不會知道,但是他對于某些事情,莫名的執着。”
“還是毫無理由的執着。”他說。
夏郁坐在了沙漠上,周圍人來人往,他看着不遠處的情侶你一句我一句的笑意。
陽光,愛人,輕狂,遺憾。
這四個詞語,好像想起來都好他有關。
但更多的好像是他對愛人的遺憾。
什麽陽光,什麽輕狂,都是在愛人和遺憾中徘徊離去。
這一瞬,世界好像暗了下來。
心一動,光滅了。
夏郁敲了敲手機屏幕,想抽煙摸口袋時才發現自己沒帶煙。随後,他嘆氣一聲,想到了曾經兩人遙遙相望,明明有着相似的情感,可是距離的變化卻在不斷的變化擴大。
所以,他現在找到她,也躲着她。
更不敢靠近她。
*
李厭情在糾結過後,最終還是沒有給夏郁一個明确的答複。她在收拾過後出門的那會給工作室請好了工作日的假,在路上緊接着又給周譜曼發了消息說她現在在南栖,現在正在過去找她的路上。
周譜曼看到了她的消息立馬打來電話問她你是什麽時候過來南栖的,我怎麽不知道,你不是打算要在小鎮好好的養老嗎你。
她說這話的時候,李厭情心裏想到了她曾幾何時為了讓她撿起夢想的種子,無數次在她的耳邊說着不要啊姐姐,你真的不願意去畫畫了。
你還想不想看到你喜歡的畫家了。
李厭情有些無奈嘆氣,只說她馬上要上高鐵過去了,你沒事的話就快點來接我好了。
周譜曼随口嗯了聲,說她知道了,把時間發過來,怎麽着我都會親自來接你的。
李厭情笑着嗯了一聲,想還好有她。
挂斷電話,李厭情剛好下了出租車,走進高鐵站的那會她想,在記憶深處的回憶拉扯着兩個人之間最真實幹淨的笑容。
可她還是放不下。
放不下他的故意接近,放不下兩個人情感失控的無形枷鎖。
這一個月李厭情表面平靜的生活裏沒有一絲波動,上了車之後才發現自己原來是這麽的脆弱。
她想要見到夏郁。
毫無保留的想對他說我放不下,忘不了。
三個小時過去,李厭情出來高鐵站就看到了等在站臺外的周譜曼。
四目相對,兩人都第一時間沖向對方,兩個女孩好像仿佛回到了昨日的校園,身體裏面閃出了不可多得的珍貴影像。
周譜曼抱着她:“最近怎麽樣,還開心嗎?”
她說着眼眶濕潤起來,“我可給你準備了你喜歡的,但是真的很重,我就沒拿。”
李厭情被她給逗笑了。
然後她說:“我知道了,禮輕情意重。我也給你帶了你喜歡的,最後……”
李厭情被打斷了。
“怎麽這麽快就打斷了,我還以為你至少要好好講一下呢我。”
“所以,你還想怎麽樣?”
李厭情笑了:“我們先回去好不好。”
“行,先回家再說,我知道你來找我肯定是有事的。”
“什麽啊,我沒事就不能夠來找你了。”
“當然沒有,我說這話的意思是希望你以後只要有事都能夠像今天一樣想着我。李厭情,你什麽時候才能夠發現,麻煩一個人也是在乎他的表現啊。”
“不是說是要天天麻煩,而是說需要麻煩。”
“不要擔心,愛你的人會永遠都在。我是真心希望的,不出意外的話,是那個人吧,是他回來找你了對不對。”周譜曼回答。
李厭情有些無力的嗯了一聲。
“行了,我們先回去再聊。”
李厭情點了點頭。
回到家裏,周譜曼順手扔給她了一雙拖鞋:“換了。”
李厭情哦了一聲。
“怎麽不說話,你就這些語氣詞了是不是。”
“沒,我只是覺得,以前那個處處需要我照顧着的女孩,現在也可以獨立自主的将她自己給照顧的很好。”
周譜曼低聲笑了笑,無奈道:“不這樣的話,怎麽讓你們放心,讓那個人放心呢。”
“沅沅,我沒忘了他,我覺得你也沒有忘記你心裏面的那個他。”她想了想說,“青春裏遇到的那個人,我想始終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周譜曼帶她走了過去。
“這麽多年,就真覺得自己一個人過得不錯?”
周譜曼腳步一頓。
反問她說:“難道你不是。”
“那個人已經在你的青春裏成為了打不開的一道枷鎖,回不去也忘不掉。我想,如果換個人陪伴的話,那我暫時是不能将自己的心完好無損的放心交給除他以外的人的。”
周譜曼一向執着。
她一旦認定的事情就一定會不留餘力的付出。
李厭情的大腦突然嗡的一聲,陷入沉思。
打開燈的房間,隐約能夠聽到窗外傳來的鳥叫聲。
周譜曼輕聲說:“為什麽不往前走呢,因為我每次站在他的墓地前,都能夠想起了那個夏天,不夠明媚的那個夜晚,他明明都答應我了的,說要一起帶我上南大的。”
“結果到頭來,只有我自己去上了南大。”
能想通的事情,她放不下。
她對李厭情說:“愛需要坦坦蕩蕩,愛就轟轟烈烈的去愛,哭就撕心裂肺的哭。愛也愛了,痛也痛了,那也就不遺憾了。”
李厭情停下,垂眸看着她笑。
她的周遭是淡然的。
淡然的接受一切,放不下一切的她,又淡然的與過往和解。
李厭情沉默了許久,決定先在周譜曼這裏住一個晚上。這會在昏暗裏看着牆上的鐘表,她當然委屈,時間分分秒秒流逝。
合好了。
她其實不一定就能夠真的開心得起來。
可她也知道,知道他的一字一句。
像是對過往那段不該有的往事做起了承諾。
淩晨兩點多,李厭情喝了點酒,反倒是清醒。
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
想起來那一年冬天,他們背着老師家長談起來了戀愛,知道的同學七嘴八舌的打趣着。
夏郁也只是微微一笑,說:“這就是我女朋友,你們議論紛紛,難道是不服?”
他接着懶洋洋地說:“可是不服也沒辦法,是我的,她就是我的。”
那一年轉瞬即逝,她看着他,她也多麽想說一句,我們都已經回不去了。
雨下一整晚。
潮濕的天氣下的我們,曾撕心裂肺的散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