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穿透
穿透
八九點多的時間，雨剛停下來，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混合泥土的味道，離遠走近，使她不知所措的敲門聲響起，此時此刻，隔着一張門，聽不到任何能夠令她感到寧靜舒适的聲音。
這麽多年過去，李厭情呆在泠月不是感受不到的，街坊鄰居的落後思想被舊日籠罩，議論紛紛的聲音穿過人群，七嘴八舌。
*
榮溪說：“厭情，我可以跟着你一起去南栖嗎？”
對于她的離開，李厭情并沒有感到詫異，不過還是開口問了她：“怎麽回事兒，怎麽突然想要要離開這裏了？”
“因為，我并不想呆在這裏看到什麽就覺得世界也是這樣的，厭情，我從電視機裏面看到了，看到了我們的世界和小鎮如此的不同，我，我想要去看看，親眼去看。”
她忽然低聲說：“我才不要讓我的人生活在一場騙局裏。”
李厭情一愣。
她看不清楚她的臉，記不得她的聲音。她的臉色開始慢慢不好，最終在遺憾嘆氣中落敗，想起來那時候年紀輕，歲月未曾流離到盡頭，往後虛與委蛇的留給你日日夜夜的守候。
李厭情沒再說話。
她盯着她後退幾步，這裏的日日夜夜無休無止的在每天上演着各種驚險，她奔跑起來，與她那時相比，求救的信號停了下來，白日見鬼。在某些随波逐流，平庸之人的身上展現的淋漓盡致。
“真決定了？”她說。
榮溪點點頭，目光如炬，她堅定地嗯了一聲。
幾輛自行車從她們身邊經過，帶起來一陣涼風穿過。
在一個沒有人相信的地方默默注視，她承受着不知所措的人生軌跡，四周是一山更比一山高的牆和窗戶，花草樹木在這裏點綴其間，慢慢的迷失方向，消失在人群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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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生的故事開始是一個人，離開也是。
“那好，我後天的票，回南栖。”李厭情說，“你的人生，會歡迎你的到來，歡迎你的選擇。還有就是不要後悔，和…千萬不要回頭。”
往前走就是了。
你會歡迎你那不可知的未來。
榮溪笑了笑看向遠處說：“好，希望，會看到會屬于，我的明天。”
“會好起來的。”李厭情說。
下午七八點多的時候，李厭情躺着床上聽到手機滴的幾聲，翻起身來打開消息。
夏郁：【你什麽時候回來？】
李厭情愣了一會兒。
兩分鐘後：【我才回來幾天。】
對面幾乎秒回：【可是我們吵架了，事情要解決。】
【那你再等幾天。】
夏郁回：【我不。】
【你有毛病你。】
【對，心裏有病，心病。】
李厭情直接服氣。
【我，後天回去。】
【還有，我會帶個妹妹。】
沒一會兒“叮”的一聲，新的消息進來。
夏郁：【行，我知道了。】
李厭情壓滅手機，從床上爬了起來。
她靜靜地看着放在桌上的合照，笑了笑，這好像只是一部分原因。
戀愛的喜悅，酸甜苦辣裏就因為他的一句而擁有着他說不出口的思念。
李厭情想到這兒不由得驚了一下。
不行，怎麽對他不能這麽如此的輕易，她想。
李厭情重新躺了下來，閉上眼睛思考起過往的種種。
等到大概半個小時左右過去，她忽然開始自言自語起來，恍恍惚惚地說：“好像，認命了。”
她擡手拿起來了桌上的合照，看了一眼心想：
人生。如此荒誕可笑。
可在這裏，有或者沒有，都是人為或天定。
我遇見他，我認命了。
*
在去往南栖的那天，下起來了一陣小雨。有些潮濕，一層一層的冷氣萦繞在空氣中。
火車上，李厭情問坐在旁邊的榮溪：“你跟你家裏人商量了沒？”
榮溪低聲嗯了一聲，“我說過了，不過，我當初一直都覺得我爸爸一定會很支持我的，因為我感覺他是最愛我的爸爸。”
“不過，就是會因為他，他是，是第一個反對我的，嗯，其實我沒想到的是，一向不會支持我的媽媽，就在剛剛，她偷偷給了我這八百塊，還有這零零碎碎的五十六元。”
她擡眼看着窗外面陰沉的天，仿佛一場噩夢降臨。一個父親，他用自己特有的說辭哄騙了自己的女兒，小時侯她所聽到的好話，原來都是在等她長大以後所帶來的價值所在。
他從前對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謊言，真心需要慢慢體會，揭開變成了謊言。
“想什麽呢？”
榮溪反應過來說：“我沒想什麽，只是覺得為什麽呢，為什麽生下我以後就這麽對我，把痛苦一點一點的堆積在我的身上。”
李厭情頓時一愣，下一秒又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說：“溪溪，你聽我說，沒關系的，因為我們的人生都是靠自己走出來的，沒什麽可值得抱怨的，相信自己，一步一步的來。”
“從而去實現自己的價值。畢竟我們的人生不是靠別人去說的，我們的人生，是自己選擇的。”
須臾幾秒，她說：“人生是一場不甘心服軟的過程，我不後悔，我才不會後悔。”
正出神，李厭情聽到榮溪說。
夏郁說，“未來是幻想下的腳踏實地。”
青春，迷茫，困惑，還有努力，在一路伴随着我們的成長，雖然當下的你會覺得自己很失敗，感覺一直以來都生活在黑暗裏，或許努力會帶有欺騙手段的讓你失望。可是人生，本身就是很具有欺騙性的現象。
“夏郁，為什麽人們一定要說在一定年齡要做一定年齡的事情。”
“不要被陷入規矩中的束縛。”他說。
*
十七歲開始，他們之間的距離不過一瞬，李厭情在每天放學回家的時候都能夠在那棵長青的樹底下看到他懶懶散散穿着校服的身影。
這算什麽呢？
兩個人每天在一起的試探心理。
是互相對彼此的隐瞞，她還未開口的在一起。
李厭情心底忽然感嘆起來沒應聲，三秒內頭靠在背椅上——
久違的，重返故鄉。
農歷八月十五日，中秋節，學校放假。
這天是個阖家團圓的日子，不過在下午那會天空飄起了一陣小雨，不知道你在這樣團圓的日子裏會不會難過，在不同的視線裏，你私底下一向煙瘾很大，其實那天我看到你吸煙，我跟你說，我不希望你這樣。
下一秒聽到不遠處傳來的說笑聲，她說：“你有什麽資格管我呢？”
那時候才感覺到分寸大亂。
她是喜歡他的嗎？
李厭情只一愣，想到你和那些奔跑在校園操場裏的少年不一樣，總是看上去洋洋灑灑，長着一張很吸引人的臉，當然也在談笑風生之餘拒絕了其他女孩子奔跑過來的好感。
還記得你說，其實都沒有，喜歡過。
李厭情想到這兒，默了默問自己：
和他糾纏不清的這麽些年，兩人點上燭火，面面相觑，過往一瞬浮現，躁動的風倒回到夏日傍晚時的小路，午後的窗外有人路過無動于衷，盡情談論。
有人靜坐情感成空，熱風填滿。
*
“厭情。”榮溪叫了她一聲，徹底拉回了她的思緒。
李厭情迷迷瞪瞪地嗯了一聲，低聲問她：“怎麽了？”
“沒怎麽，就是覺得你心事一直都很重。”榮溪随口說道。
李厭情笑了笑，叉開話題問她，“路過的風景好看嗎？”
“還好吧。”
她看着窗外說：“看到不就過去了。”
李厭情閉了閉眼道：“怎麽這個年紀就開始感嘆起來了。”
榮溪有些漫不經心，下意識接她的話說：“既然都是過去式了，那麽過去的路幹嘛還要再回過頭去看。”
李厭情忽然靜下來，她轉過頭看着這路過的山水，心裏面不由得一點一點的冷了下去，回看以前的路當然不是很困難，只是在一朝一夕之間你全然不知當下的那一步路該如何抉擇，這才是真。
那年夏天，他對她說，記得從此以後，我愛你不悔。
李厭情漸漸平靜下來飛快地看了她一眼，想半小時後和榮溪一起下了火車搭乘公交車去高鐵站換乘列車，這輛車沿路會停留幾站，也好在她們并沒什麽事。
她頭靠車窗，瞬間，思緒混亂的大腦似乎也放松下來，不再想過往與未來，失去，和得到，甚至是，如果是，他們就這樣結束就好了。
她像是迷失在了深淵。列車停靠，來來往往。
“你怎麽了？”榮溪問，把她的思緒拉回到現實。
“沒事。”她說，“我在想如果。”
“什麽？”
她眼神敏銳，李厭情反應過來在絞盡腦汁的為自己辯解。
“我在想，如果我們今晚上到就好了。”
榮溪哦了一聲，“如果真的那麽快就好了，但是沒有如果。”
“的确如此。”李厭情她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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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淩晨七點十二分左右，李厭情輕聲叫醒榮溪，“就快要到站了。”
榮溪有輕度起床氣，嘴裏輕聲嘀咕着，到站就到站呗，不能等我先醒再說嘛。
李厭情低聲笑着拍了拍她。
榮溪“哎呀”了一聲，對着李厭情就說：“ 人的一生當中總是會有一些東西是從不該被人所提及。”
她激動地開始胡言亂語起來，搖晃着李厭情的身體，整個人都像是失去了精氣神一般的興奮。
不對勁。
李厭情想了一下，說：“人在某些時刻中，所經歷過的某些瞬間一旦開始，無端吸引，記憶所撩撥勾起的，結束後也定會潮汐翻湧，海邊沉船，無關其他。”
榮反問：“厭情，如果有一天我變得不再是我，該怎麽辦？”
李厭情：“這是。”
榮溪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
下車後沒多久，李厭情裝在包裏的手機響了兩聲，她取出後随意一瞥，目光有些渙散。
【老地方等。】
【還有，別再亂去“招人”了。】
李厭情忽然無意識地懵了一下。
“厭情。”
李厭情嗯了一聲。
她轉過頭來對着面前的榮溪說，“嘻嘻，你看到了嗎，這樣的人，心機重重，做賊心虛，以後再遇到，記得要遠離。”
“千萬，一定。”她說。
李厭情拉起行李邊走邊罵：“真是不明所以的矛盾體。”
榮溪默默地看着她，沒說話。
畢竟在她的印象裏，她是很少有這麽情緒波動的時候。
榮溪叫了她一聲，“厭情，你剛剛，我如果沒有聽錯的話，是你在罵人吧。”
她接着又說：“你還會罵人啊，我還一直以為你才不會罵人呢。”
李厭情後退一步，轉過來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榮溪多少一愣，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她這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