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寒潮
寒潮
窗外面風吹動樹葉,吹來冷冽。
李厭情看過去,也不知為什麽,和他在一起的時時刻刻,像夢迷離,平靜淡漠。這些年,他看向她的眼神分明有淚,可又時過境遷,令人窒息,無法言喻。
過了好一會兒,她問:“不過我說,在淩晨時分,我不知道的事,你當年,到底是在想些什麽呢?”
說到一半,李厭情看着他,眼睛越來越紅,她說:“我只是希望,我知道,我能夠知道你對我所做的一切。知道你有付出,我也有,我們不應該就這樣。”
她一字一句:“你說過的,要照顧我,你得說到做到。”
李厭情也不知是為什麽,從前過往歲月裏的種種痕跡被遺忘後再度揭開。
她這樣想起來,說如此,我倒也是問心無愧。
盛夏季節來臨,夏郁匆忙離開。
她獨自面對着自己,走在曾經約定過的海邊。
望向不遠處,海邊附近被淹沒火燒的信封。
十七八歲的年紀,不聲不響地走過人群,擁擠不堪之處就在于,下了一場雨,你沒帶傘,奔跑回家淋個濕透也無所事事。
再步入年少,她只說,恍如隔世。
剛剛打開心門,四目相對。
海灘邊上,她緊握着的手機,插着有線耳機裏正播放着的視頻。
人群中,漸漸的無人在意。盛夏時節的海風吹拂過臉頰的溫度。
Advertisement
李厭情就站在他面前的風口裏,坦坦蕩蕩,語氣平淡地說:“燒了就燒了吧,沒什麽大不了的,畢竟一個人在海邊散步的感覺,挺不好受的。”
她說罷,嘆氣,只是你曾說過。
你我期間走過的約定,這個時候李厭情并不知道。
夏郁早已經在她看不見的地方。
為她無聲埋下了破繭重生的希望。
李厭情在這一刻幡然醒悟。
這時她聽到夏郁說:“誰的愛意會寫在富士山下,沒有意義的東西為什麽要堅持下去。”
李厭情擡頭靜靜地看着他。
他接着說:“泠月的雪,也是該停了。”
她沒說話。
繁華過後,要聽富士山下。
太多太多,都沒有意義,只是那一日清晨,泠月下了一場不為人知的雪。
沒有從此以後的機會,短短幾句話,莫名其妙的結束,活生生的情到深處被一把抹去。
李厭情看着他,不自覺地嘆氣發現生活原來如此普普通通。
普通到無聲無息,拉扯糾纏一場空。
她還沒能夠反應過來,或許早該放棄了。
愛到什麽程度才會有眼淚。
是許久不見的“老朋友”,曾經一同走過的橋。
華不再揚。
她暈頭轉向地不願醒來,可站在橋上的人,日日月月皆顧影自憐。
他思念着你的身影,不知不覺間被發現。
泠月的雪停了下來,
自此,他發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
夏郁愣了愣神,忽然意識清醒。
李厭情偏愛冬季,冰冷的空氣打在身上,雪落滿地,她四處奔波,跑過來呼氣對他說好冷啊,想吃冰激淩了,接着在無休止中度過漫長,拿起畫筆寫下刻骨。
是否是筆下情意盎然,天冷月明,寫下的文字都化作飛雪,流逝時光。
夏郁無法理解她的夢。
那樣的一場夢,本就是她帶來給他的。
風吹過,寫着——
死纏爛打,半信半疑的一場夢。
以至于後來的他說,不是所有的愛,都值得被期待歌頌。
因為他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愛你,開始寫在了他的生命裏形成洪水猛獸。
周而複始的,也不只有來而往返的生命。
///
李厭情的聲音平平淡淡的,“阿郁。”
夏郁說:“害怕嗎?”
李厭情一愣:“什麽?”
“愛你我不再妥協。”他說,“你我之間,情意濃郁。”
“得有備無患才行。”她忍了忍眼淚說。
李厭情笑了笑,心情沉重,刻意來得太過于明顯。
太晚了,也太冷了,她想。
他嘆氣,慢慢地走過來擁着她。
糾纏不清的開始,在于少年年少時的心動。
想起他最先想吸引到她的,是要讓她毫無保留地相信她是值得被愛尊重信任的。
他的目光所致,信念,堅定而偉大。
也苦澀,追求聲色,要她永遠張揚有人陪。
夏郁停頓片刻,在他的認知中,她是聽完一遍又一遍實實在在的回答後都依然會覺得你假模假樣的很有誠意。
她不相信任何人。
甚至是,包括她自己。
“李厭情。”他說,“我愛你是真的,也想讓你知道,不是所有的愛,都值得被珍惜信任。”
夏郁說:“我是從愛上你的那一刻開始的,對你,我毫無保留的同時,也給予了你傷痛。”
這麽多年過去,他思考,在他們的愛裏面,迷失的是否是他自以為是的執着,否定的,是對未來的期許,以及對自我堅定的決心。
他們是有愛的。
愛的酸澀,是她有先愛的開始,是他逼不得已的無奈。
愛讓他們聽到的第一句話。
夏郁的吻輕輕地落在了李厭情的唇角,她身體微微顫抖着,聽到他語氣很堅定地說。
“不能因為知道了這道數學題的答案,就不去寫在考試卷上吧,人生,還是要走下去不是嗎?”
揚帆起航,說出來的話,走過的路,都化作塵埃,漂浮其中。
李厭情不語。
她閉着眼睛,留了一滴眼淚,想來等到多年以後,眼眶濕潤,敢愛敢恨的那股勁頭早已經灰飛煙滅,消失殆盡。
情坷之路,換取心安,心安之前,必得坎坷。
她年少時說過的話,久而久之,倒成為永遠。
“願你自由,随風而去。”她說。
*
夏郁把她的臉轉過來,“三月的春風和煦,我無法拒絕,卻也無能為力。”
他嘆了口氣,聲音很淡。
“厭情,這一程山水,如今再度回想起來,我想到的就只有無休止,獨自走在原地,徘徊不斷地去尋找,接着被辜負,前幾年看到無人在身邊的你走在街角,我都沒有任何勇氣去面對今天的你。”
李厭情沒出聲,恍惚間想起,她在讀書實習期間接到過一通電話,電話對面的人聽上去像是打賭打輸了,也不說別的,她拿着手機喂了一聲後沒過一會兒,就被幹淨利落的挂斷了電話。
她閉了閉眼,似乎只願意停在此刻,再不願深想。
夏郁說: “厭情,愛你是真的,懦弱無能,也是真的。”
他聲線柔和,不像是在道歉。
李厭情看他,說:“到後來,我們才發現,還可以開始不是,學不會就繼續學好了,反正,故事裏的你我,我們,是我們不是。”
他眼角微微泛着淚,沒辦法再開口解釋他對她的傷害。
傷痛是真實存在過的。
愛的下一句話是,你和我,會成為我們。
李厭情點點頭,“想想這些年我們到底是為了什麽呢,看看其他人,有因為性格不合而分離,有到了末尾被家人的一句門當戶對打破。”
她嘆氣,“你這人啊,我遇見你,我們在一起,其實都,沒有認真對待過我們的這段感情。”
李厭情擡眼看,慢慢從他的懷裏出來,繞過他朝着陽臺走去,每走一步,都發覺心裏的不安離她越來越遠,沒必要的東西,就應該停留在過去。
夏郁問她:“還不明白嗎?”
李厭情停下腳步,“沒什麽不明白的,可事到如今,我們該錯過的還是錯過了,找不準方向,那麽明不明白的,還有所謂?”
她忍不住落淚,不在乎了。
李厭情想,或許她早就已經不在乎了。
人就活這一輩子,望向跨年遠去的煙火,她該怎麽辦,如何用煙火點燃瞬間,讓瞬間的記憶構成永恒。
她是看不清的,直到他的出現,臺上臺下,是他告訴她說:“人生沒有富足的永久,只有把握自由的你我。”
為自由而生,為愛所成。
他讀懂她的隐喻,于是就在那一年夏天,李厭情最終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阿郁。”李厭情忽然想起來那些年,風風雨雨的四季交替,整日呆在畫室裏的自己,苦澀到無法自拔的滋味。
她說,“是否是因為你的存在,還有,年少時我在廣播裏曾聽到過的那些歌曲。”
“廈門的淡水,海邊,不也是我們約定好要去的城市,你要去看的港片電影,有酸澀有憂傷,等我心動,如果我們再遲一點相逢,會不會更好。”
夏郁看着她,只是一頓,他似乎是對這件事饒有興趣。
沒過多久他低下頭來假意嘆氣,對着她就是一頓訴苦,說:“那年我路過,你跟周譜曼說,不能說的秘密,到底是打賭輸了,你說你喜歡誰呢?”
李厭情死死地盯着夏郁。神色平淡,他看上去絲毫不在乎,沒有透漏出來任何的情緒波動。
直到半響,他開口就說:“是,陳盛衍?”
李厭情不由得笑了起來。
真是好濃的一股酸味。
他一字一句,有意無意提起來的名字,後來各種各樣的情感糾葛其中,像是包裹在過往船只裏被掩埋的秘密。
李厭情輕笑,沒作解釋。
夏郁遲頓了一秒,沉默地看着她。
李厭情輕嘆一口氣,說:“當時年少不知愁。”
夏郁不知為何坐立難安,說,“沒必要吧。”
李厭情擡起頭來看着他,無意識地感嘆繞過的路化作荊棘叢,行過一程又一程。
陳盛衍,她嚴格意義上的初戀男友。
一個活在喧嚣世界內的公子哥,行雲流水般踏遍大江南北的路,活得輕松自在。
李厭情最起初,就是被他身上的氣質吸引了過去,他站在人群中,人群中的第一眼先感受到的是他身上的沖擊力,灑脫與別具一格的個性相碰撞出來的魅力,也使他彈得一手好琴。
夏郁突然“喂”了一聲,冷冷道:“怎麽,這是個怎麽回事,你倒是懷念上了。”
李厭情笑起來,窗外面很安靜,風吹過,她側頭看他,沒說下去。
夏郁神色恍惚,一動不動。
從一開始到現在,李厭情才終于明白了,他不是不愛她,而是他以為她不愛他。她這會眼睜睜地看着他慢慢打亂的思緒,悄無聲息的離開,恍如隔世。
他擡頭看看窗外,沒說話。
過了很久,她走近了些。
“夏郁。”李厭情說。
夏郁靜了靜,目光有些茫然。
他低聲回應:“怎麽了?”
李厭情慢慢走過去站在他的面前,看着他愣了愣,出聲:“夏郁,年少時的夢想。”
她愣了下,對着他說:“在過往風月悠悠的日子裏,總是充滿着不為人知的心酸,與無奈。”
他聽到她用很輕的語氣,可如今當她對着他說時,反倒是有些五味雜陳的意思了。
陽臺門大開,風迎面吹來。
就這一句話,夏郁不自覺眼眶泛紅。
沒過多久,他閉了閉眼,同甘,還是共苦。
得先有開始啊。
夏郁輕舒出一口氣,只笑了聲,說:“沒有那一刻,是讓我想起來了對什麽都……”
李厭情打斷他,沒頭沒腦地說:“不是。”
他愣了半天,她看着他倒也說不出一句話。
因為從原則上講,她并不是什麽,情緒很穩定,對生活會漫不經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