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失去

失去

李厭情回頭走過去。她想到自己十八歲成年那天,她獨自來到了廣州,她來找他,錯過了,尋找直至消失殆盡的真相。

青綠色蝴蝶與深紫色鳶尾花圍繞其中,錯過了蝴蝶的破繭重生。她後來發現他想補上花語想要傳達出來的思想,又轉念一想,有變化,實則若有若無。

因為他重新出現在泠月清榆,她信則有,不信則無。

這一會兒冷風寂寂。

夏郁面無表情,靜靜地看着她踏入人海。

無影無蹤。

“郁哥。”宋豈離喂了一聲,跟着他的視線,“就讓她一無所知的接受?”

夏郁回頭,有些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話別太多了。”

宋豈離哦了聲說:“我話多,很有所謂?”

他說:“那怎麽了,我又無所謂。”

夏郁視線慢慢上移,說:“你找來的畫呢?”

宋豈離沉默了一會兒,眼睛淡淡的看着他,笑了聲說:“好說歹說也是業界知名的攝影師,怎麽就一而再再而三的栽進一個女人的身上了。”

夏郁點了一支煙不理睬。

他繼續說:“如此反複糾纏不清下去,倒真是可笑極了。”

夏郁笑笑,吐了一口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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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本就無法避免。”他說,“糾纏不清的人是我,拉她走進的人也是我。”

他直接了當地說。

宋豈離想,他的平淡,假到亂真,最後,他徹底清醒過來。

愛恨情癡,愛有幾分,恨有幾分,一分一毫的旖旎風光,陷進去,舊情綿綿,聲嘶力竭。

風月自古以來遍尋人間,故事裏有人倒數着,遇見了,其實說白了,愛恨情癡,誰都逃不過。

宋豈離淡淡開口: “畫我早就準備好了,不過十裏八鄉的,也真是難為我了,可找了我好久。”

夏郁冷笑:“行了吧,這麽多年的交情了,我什麽時候說話不算數了。”

“畢竟這麽大的事,我不得确保一下你到底能不能收到?”他看他一眼,懶得搭理,“如此,我便祝你,這畫能夠送得輕巧自如。”

“如何?”他說。

夏郁懶洋洋地哦了一聲,“我記得你身邊最近有個姑娘,不出意外的話,是她帶出來的朋友。”

天空陰沉沉的,無風無雨,倒顯得格外凄涼。

宋豈離緊緊地盯着他看。

有氣無處發。

“對她好點,那個女孩。”他說,“有些事,你不服也得服,人家總歸和我們不是一路人。”

他的聲音微乎其微。

那是人身上對恐懼本能的體現。

宋豈離的聲音漸漸冷下去。

“郁哥,您可別再說笑了。”他說,“認識這麽多年,你講得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臨走前,宋豈離回頭對他說:“對她,分明是你先錯過了。”

*

李厭情混在人群中走出,夏郁剛好走近打電話給她。

人聲嘈雜,她沒聽到。

他打了又打。

想起來那一年夏天,她打了又打無人接聽到的那一通電話。

過了一會兒,李厭情看到他,喊了他好久也沒動靜。

她嘆氣沒在意,悶笑了一下,等大部分人都走了,走到空曠處,打算掏出來手機給他發信息。

李厭情剛掏出手機,屏幕亮起,他的電話再一次打來。

電話被接通。

他開口,她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在哪?”

李厭情一愣,她思考良久。

好像在這段關系裏,她已經忘記了太多了。

這裏有一個答案,她無從得知。

“我來找你。”在兩人的長久沉默下,他說的第二句話。

李厭情嗯了一聲,說:“我就在附近不遠處,這裏有花開。”

他看了看周圍,想了想說:“知道了,電話不要挂,我就找過來了。”

李厭情輕聲應他:“好,我等你回來。”

她那會望向的最後一面,遺憾錯過了,她什麽都沒再說。

*

陽光來得突然,她面無表情地看着不遠處走來的夏郁。

他來到她的身邊,聽他說話,不知為何,眼淚又開始不自覺地流淌下來。

她哭泣着。

情感在無聲無息中被束縛。

沒過一會兒,她看着他說:“你和我相遇的每一個瞬間,不過南柯一夢。”

“我們都早已經錯過了對方,對不對?”

夏郁同她對視。

他深呼吸,說:“但是,我不是回來了嗎?”

李厭情說:“不是的,夏郁,我們不該是這樣的關系。夏郁,我們每時每刻都是幸運的,因為那個夏天,我什麽都沒忘。”

“夏郁,我們都二十多歲的年紀了,現在,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寫滿了謊言,不是一瞬間就能夠解決的事了。”

她從前不是不知道夏郁的心思,只是有一天她突然發現這并沒有意義。人與人之間的緣分來得突然,漫無邊際找不到出口,無非是一句簡單的她離開他了,她舍不下放開。

幸福不是靠說出來的。

李厭情安靜了好一會兒。

風吹過,她想,就再也回不來了。

關于年少時寫下的遺憾,他無休無止。

就拿命運來說。

命運,也總是眷顧着不懂得珍惜的人。

李厭情眼睛紅潤。

春風得意四季輪回的故事。陽光輕輕柔柔地灑下,風筝從落地到起飛,孩子們一心一意地聽着風吹過來的聲音,初生枝桠。

他沒回答她的問題。

他閉上了眼睛,說:“你來找過我對不對。”

李厭情嗯了聲。

他輕聲問:“什麽時候?”

“那年夏天。”她苦笑一聲,說,“你給我的,最失魂落魄的那一年。”

夏郁想起來,無限循環着的,他與她的每個瞬間,藏起來。

他有片刻的失神,漣漪湧動。

在盛夏來臨前夕,天空飄着雨。

李厭情穿着紫色棉裙等在他家樓下。

馬路對面,他看到她的背影,輕笑。

不久後,3路公交車朝文化廣場行至,冷不防的一瞬間,她看到有女孩的身影拉扯着與她并肩走過的少年。

沒一會兒,李厭情微微側身,回頭就看到他靜靜等待在她的身後。

少年身穿黑色衛衣,她開口喊他:“夏郁,快點過來,車馬上就來了。”

頓了頓,夏郁又淡淡地笑。

他走過來,叫她名字。

李厭情問他:“你今天怎麽這麽遲才下來。”

他的視線淺淺上移,目光始終停留在她那恰到好處的高馬尾上,幾秒後,随風飄動。氣質淡而高貴,身上的淡紫色溫婉長裙,他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被眼前人吸引。

李厭情在他耳邊輕笑。

“到底是什麽事啊?”

夏郁咳嗽了一聲,面無表情地回應她說:“今天耳機裏播放到菊花臺。”

李厭情不明所以地嗯了聲。

他說:“想到了沉重的,久違了。”

幾秒後,李厭情出聲:“我不明白。”

夏郁笑笑,他眼裏很平靜,同她對視:“有苦又澀,沒一點甜味兒。”

李厭情沉默片刻,笑眼盈盈:“那就去吃一串糖葫蘆,我請你。”

她拉起他奔跑在街頭,樹長青,淡紫色的裙擺點綴在他的腿間,少女面帶笑容,輕聲細語告訴他說,有一家很好吃的,我帶你去。

于是她拉着他穿過春天,來到這裏。

又一年春天。

夏郁皺了皺眉頭。

李厭情開始思考自己的表達是否有誤,她低下聲說了幾句什麽,開始自我反思。

她仍然愛他。

卻無法治愈,這種痛,糾纏不清,她要怎麽去做,如何去愛,或許放棄?那麽她想今天先睡會覺吧,親愛的,她看着他,永遠有路可走的我們,再也找不到自己所熱愛的人生了。

他在她身邊,甚少出差奔波在外。

少年年少夢想的攝影,他開始不再遠離喧嚣塵世,靠近繁華地段,為她默默打點事業。

他願意的,她知道,她也并不是不願意。

情感憔悴不堪,他為她放棄太多,迷茫無措的日子本該她一人面對。

她不該拉他一同下水。

這對他的人生來說無疑是巨大的災難。

多年前的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菊花臺,果真是太沉重的負擔了。

他沉聲道:“想好了?”

李厭情低下頭嗯了一聲。

她應他,“想好了,不會再回頭了。”

他點點頭。

李厭情同他對視一瞬。

想他天賦極盡奢華,得而不可荒廢,不要等失去控制才欲罷其身,舍身忘其名。

“我覺得,愛不該為任何人而棄之停留,你當年說是,我相信的,你看,你這不是做到了嗎。我知道的,你說過的,我都相信。再者,你我之間,不是因為你當年的離開讓我選擇了放棄。”

她回憶了一下笑說:“不是的,我是很想你,但不會為了你放棄對美術的執着,我想,你不用為此付出任何代價,而對我感到抱歉的回應。”

夏郁有些不知所措,眼眶通紅,一時沒出聲。

半響,他說:“我突然發現,這波瀾不驚的日子裏,是我缺失了太多。”

李厭情淡笑。

她看向不遠處的天空,風輕雲淡,不知再該說些什麽好了。

她早該想到了,這麽多年過去,她原來一直是在跟自己過不去。

夏郁又看向她的眼睛,問:“你當年跟陳盛衍的真實原因是什麽,都如此了,還不願意給我一個答案嗎?”

李厭情嘆氣輕笑了一聲,說:“不是,原因很簡單,就是因為不懂愛。”

“結果到頭來,是他一個風流浪子跟我說,讓我不要錯過那場雨。”她愣了會說,“其實和你約定好要一起走過的那天,我想過我的以後,是我和你的以後。”

夏郁擡眼,聲音清淡。

他搖了搖頭不禁一笑:“原來竟是如此。”

夏郁輕輕地吸了一口氣,想起來許多,須臾多年,那會兒走廊裏傳來陣陣涼風,是很安靜的一個下午。

他愛上了一個女孩,再相遇時,他放棄了她。

往後在平常的日子裏,他無數次被夢驚醒想起來她時的場景,依舊恐怖如斯,每次起身,他都要喝一杯冰水,等他某天清醒過來,他尋到一張風景照,賣掉了,以為就可以重新開始了。

經年被失去錯開的結局。

他別過臉,很合理的,他後悔了。

後來重回泠月,他沒時間多想,少年時期眼前浮現出光鮮亮麗的少女模樣,她被困在暗無天地的角落裏,日常生活有色彩的地方,反而讓你覺得更加明顯一些。他那時看她情況,該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了。

有些事情向來無法說清楚。

他看遠方,看過去和未來,唯獨沒有現在。

夏郁瞬間明白了什麽。

過了會兒,他出聲詢問:“風起了,你不去放風筝了嗎?”

風輕輕吹過,命中注定要相遇的緣分。

少女時代的她曾望海樓,等到頭來,得到的也不過是你堅定選擇下必須要放棄的信念。你應該如何,關于我愛你這個人,我們相識多年,對望過去又毫無保留。

她輕笑着,向他指了指不遠處說:“你再看看那邊,那是我們的家鄉,你口中所說的風筝,不早被你我都放飛了,他尋找到新的自由了。”

——

正文完

明谙

2025.0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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