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擔憂 你永遠是太子
第20章 擔憂 你永遠是太子
“太子也搶,小将軍也搶。”
祁昭靠在雲龍紋椅上,仰頭望着養心殿富麗堂皇的殿頂,嘴一癟,裝得可憐巴巴,“怎麽辦吶,父皇,今兒個可是帶着祁箜公主去與我搶了。”
“朕知道。”皇帝祁邕聲音平淡,“你和二皇子前腳剛走,後腳靜妃便也來了,說公主也想去送送小楚将軍,求朕允了。”
“她倒不白來。靜妃還打着算盤,試探問朕,小楚将軍二十有餘,已到了婚嫁之時,若是能打退北疆狼族,凱旋歸來,除了該賞賜的,是不是要為他賜一樁好婚事。”
太子祁昭懂了什麽,面露訝異:“靜妃是想将三公主嫁與小楚将軍?”
皇帝點頭:“正是。倒也合情合理,一位年紀輕輕就去邊關征戰的大将軍,若能凱旋歸來,賜婚一位公主過去,也好表朕的看重與感激,百利而無一害。”
祁昭突然沒來由地心悸了一下。
他猶豫片刻,說:“可三公主還小吧?這還沒及笄呢。”
太子今年也才十六,二皇子比他小了三歲,三公主更是才十一,離婚嫁還早。
“就算還不到年紀,提前定了婚事也好,小楚将軍值得托付。要嫁給他的是當朝公主,這等榮耀,他也不是不能再等幾年。”皇帝說,“靜妃定然是這麽想的,她也有打算。大衡如今四面受敵,除了北疆,其他三處邊關也都受着外敵虎視眈眈。”
“雖說另外三處邊關沒像北疆這樣水深火熱,可若是哪日局勢到了,說不定公主還需要被送往敵國和親。”皇帝嘆氣,“靜妃就怕公主被送出去,受委屈。朕看起來像用女兒換邊關安定的皇帝麽?她未免也太不信任我。”
“歷來哪個皇帝沒幹過這種事兒。不是父皇失信,是歷來先帝都愛這麽幹。”
皇帝祁邕嗤笑一聲:“那你是想讓三公主嫁給小楚将軍?”
太子祁昭喉嚨裏一哽,哈哈幹笑兩聲。
皇帝: “這當然不得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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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歹是他老子,皇帝看出了他不知如何回答,便說,“若是三公主許給了小楚将軍,就不知能給他吹多少枕邊風了。三公主又和二皇子交好,到時候你該多尴尬。”
這倒也是一個重要原因。
但這并不是祁昭剛剛說不出話來的主要原因。
祁昭心中難寧,一聽到三公主可能會被賜婚給楚樾,他心裏就說不出的發堵。
可能是和三公主不太對付,不願意她嫁給楚樾。
畢竟三公主嫁給楚樾,就意味着他和楚樾要生嫌隙。兩人之間多半會漸行漸遠,說不定還會反目成仇。
眼前浮現起白日裏還和他坐在雪裏,滿口答應他會回來的楚樾。
祁昭不想跟他反目成仇。
楚樾是很好的一個人。祁昭想像他父皇與楚大将軍一樣,永遠跟楚樾真心換真心,永遠有話可說,永遠會為彼此竭盡全力。
“二皇子想與你搶太子之位,朕都知道。”皇帝說,“太後已不喜你母後許久了,她很早就想讓朕改立太子,只是朕從不同意。眼下二皇子大了,你也不小了。二皇子已知道奪位之事有多緊要,小楚将軍這好不容易又回來了一次,二皇子就趕緊出了手。”
“雖說有些貿然,但再不出手,多半就真搶不過來了。那可是小楚将軍,冠軍侯家唯一的公子。有他在,那可真是如虎添翼。”
皇帝說,“但你不必擔心。你是朕與皇後的兒子。只要朕在一天,太子之位就不會落到別人手上。”
“有朕在,你便永遠是這大衡的太子。”
皇帝聲音平靜,面容也十分沉靜。說出來的話,每一個字都沉穩得像座巍峨的山,透着一股哪怕風吹雨打狂風暴雨都絕不動搖半分的、絕對的安寧。
雖說早知道皇帝會是如此态度,但祁昭心裏還是免不得暖了幾分。
他輕輕笑起來。
“你心裏有分寸,我也無需同你多說什麽。二皇子要和你奪,你便跟他搶就是。他有太後和母妃,你有父皇和母後,不比他差哪兒去。”皇帝說,“你還不是皇帝。但天若是塌下來,也有父皇替你撐着。”
“父皇啊,再說我就要哭了。”
太子祁昭還真吸了吸鼻子。
皇帝笑罵他:“跟你母後一個樣,聽不得人說這等好話,聽多了就開始這一套。”
太子祁昭傻嘿嘿地樂。
“行了,我就是要和你說這些罷了。”皇帝說,“莫怕那小子。你是皇後所出,朕偏愛皇後,自然也會一同偏愛你。小楚将軍那邊兒,就算是要賜婚,朕也會尋他人,不會将三公主賜過去。”
祁昭聽了這話,心裏稍稍松了一口氣,卻還是悶得慌。
他也不知道自己悶什麽,皇帝都說了三公主不會嫁過去。
這不是很好了嗎?
楚樾肯定是要婚娶的,皇家賜婚下去,會給他一樁好婚事,這還不夠?
祁昭有些看不懂自己了,他不明白自己在心慌個什麽勁兒。
祁昭喝了一口茶。
“姜國師前月有卦,道是北疆之事不必擔心。他的卦象說,雖說事有坎坷,但終将雲破月明。話說得玄乎,但朕聽着,是能打場大勝仗,凱旋歸京。”
皇帝說,“雖說北疆那處打得僵着,但一直是有來有往,雙方勢均力敵。姜國師既然如此說了,那大約是無需擔心的。”
“卦象的事,朕未曾與小楚将軍說。別讓他心裏有卦,那可就有了僥幸之心,說不準一個不好就打了敗仗。你也注意些,往後與他書信往來,別提及卦象。”
祁昭應下: “是。”
“二皇子會不會搶走小楚将軍,朕拿不準。但他就算搶走了,你也不必擔心。朕耳根子不軟,就算冠軍侯來進谏,你也仍然會是太子。”
祁昭哭笑不得:“兒臣謝過父皇。”
一盞茶喝完,皇帝也說完了話。
起身行禮道辭,祁昭離開了養心殿。
出了養心殿,往平樂殿回去的路上,太子祁昭正好迎面撞上姜國師。
姜國師看起來是剛請天祈福完,身上正穿着那件祈福祭祀用的白鈴衣——衣角上系了一串叮叮當當金鈴铛的那件,一走起來就響個不停。
姜國師手裏抓着白骨鈴,另一只手上則拿着每每做法都會戴的怪異面具。面具是半面面具,只會遮住眉眼。面具和這身衣服同樣慘白,兩條彎線對稱地畫在一雙眼睛的位置上,好似一雙閉着的雙目。沒絲毫表情,看起來無悲無喜。
姜國師向他行禮:“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祁昭也向他行了禮,又允他平身。
“姜國師祈福完了?”祁昭問,“如何?小将軍這一路是否會有風雪,國師可算得出來?”
“殿下放心,方才祈福過後,臣便立刻起了一卦。小将軍往北這一路上,雖說免不得會遇上些風雪耽誤兩日,但不曾難行,一路行軍時風平浪靜。”
祁昭松了口氣:“那真是多謝國師了,請國師向父皇複命去吧。時候不早了,待到明日,我派人去國師府上,送國師些賞賜。”
“多謝殿下。”
姜國師向他行禮,也不多說,道辭而去了。
走出去幾步,姜國師忽然停下。
“殿下。”
太子祁昭也走出去一些了。被人叫住,他回過頭。
姜國師正笑着望他。
“殿下所擔憂之事,不必過分擔憂。”姜國師說,“這世上許多事,其實都是自己吓自己罷了。”
“殿下不妨擡頭看看天上……縱使天上陰雪連綿,那也是一時的。陰雲後面,永遠是一片蒼天。”
“殿下望着雲,就忘了雲後面還有日月,日月後還有蒼天。殿下可不能被陰雲一吓,就忘了雲是會散的,只有日月才會永恒。”
“日月終是日月,”姜國師說,“殿下當真不必憂心,有些人就如日月一般的。瞧着會被陰雲掩埋,但從不會随陰雲而散。”
說罷,國師向他作了一揖,轉身離開。
望着姜國師像一把雪霧似的消瘦身影,太子祁昭一頭霧水。
他嘟囔着:“大國師說話是有點兒玄乎哈。”
侍衛悼風說:“殿下所言極是。”
太子祁昭轉頭看他:“你聽懂了沒?”
悼風說:“沒有。”
“……”
祁昭抽抽嘴角,朝他揮揮手:“行了,回殿睡覺。”
“是。”
走了幾步,祁昭想了想,很聽話地擡頭看了看天。
天還是很陰,看起來今晚又要下雪。
太子祁昭走了一路,沒想明白姜國師到底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