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即便這樣,你也願意嗎? 即便這樣,你……
第49章 即便這樣,你也願意嗎? 即便這樣,你……
站在窗邊呷酒的人, 竟是雲太守!
對方能與幻天樓仙主一起喝酒,相處得這麽和睦,一看就知道關系不簡單。
同謀!
這兩字跳入她腦海, 瘋狂警示閃爍。
難怪她匿名告知的事情, 結果卻是沒有結果, 原來是蛇鼠一窩,不是地頭蛇太過厲害, 府衙探查不到。
電光火石之間,雲心月将問題想明白了, 但是卻無路可逃, 也不能自亂陣腳, 只得極力穩定下來, 若無其事低頭往外走。
樓泊舟見她離開, 便也擡腳跟上。
“等等——”
轉過身來的雲太守,一眼就看見樓泊舟那張雌雄莫辨的秾麗側臉。
哪怕幻天樓第七層的侍女、侍童,以及接待貴客的娘子、郎君都可以稱得上是世間少有的美人,但與少年相比,還是略略遜色。
更不用提,他爬到今日這個位置, 所練出來的眼力勁兒絕對不會差。
要是連個人都認不出, 他豈不是得罪上峰都不知?
“抓住他!他不是這裏的人!”
雲太守用力将手中的杯子擲出, 想要攔住樓泊舟的去路。
初時,雲心月雖然提心吊膽,但總以為男主在此, 會有驚無險,沒想到對方居然一眼就把人認出來,連個懸念都不給他們吊着。
更加沒有什麽興致, 先把他們放出去,再讓人悄無聲息跟着他們,看看他們想要做什麽,還有沒有同謀一起來之類的。
其幹脆利落,令人心驚。
“阿舟,跑!”雲心月伸手要去拉樓泊舟的手腕。
樓泊舟伸手将她抓過來的五指扣在掌心,不過沒有立即走,而是揮袖将酒杯送了回去。
旋轉一圈的玉杯,挾裹着更加淩厲的氣息,向雲太守的臉面襲去。
雲太守不知他武功這麽高,這一招自己居然接不下來,只堪堪如同不倒翁一樣,側壓着移開腳步,讓玉杯在牆上綻開,連同半杯酒水,在牆上塗抹開一朵碩大的蓮花。
哐啷——
酒水與碎玉在燭火裏四下迸濺。
袖子揮出,樓泊舟順着少女手上力度,往前踏出一步,跟着往外跑。
“想走?”
背後,谷引秋手腕一轉,扇子劃過桌面,将邊上一整壺酒拍向少年。
“既然來都來了,不如留下喝杯酒水再走不遲。”
樓泊舟聽到風聲,眼神一凜,但也沒太把對方當回事兒,擡腳一個側踢,就将酒壺推了回去。
若是一般人,明知道對方不懷好意,也會回一句“多謝盛情,酒就不必喝了,有緣再會”雲雲,但是少年明顯沒有這種虛與委蛇的習慣。
他連個眼神都沒給對方,擡腳就要邁出門檻。
谷引秋臉上的笑意差點兒碎裂,冷哼一聲,起身一躍,直追少年後心。
合起來的鐵扇骨,猶如一柄利刃,要是穿過血肉之軀,也定會破開一個窟窿。
習武之人都明白這一招的威力,直覺過人的樓泊舟更明白。
他沒有硬接,而是帶雲心月踏着門檻借力,旋身而出,去到更開闊的庭院中間。
谷引秋緊追不止。
雲心月趴在樓泊舟肩上,露出一雙眼睛,往後看了一眼,只覺得他們像是兩支接連發出的羽箭。
淩厲,迅疾。
少年将她藏在假山旁邊,才側眸一瞥,回身拆招,與谷引秋打起來。
沒有毒藥作祟,樓泊舟的狀态比上次游刃有餘許多,以至于唇角銜着的輕松笑意,就像是贈予對手的嘲諷。
谷引秋臉上倒也挂着笑意。
兩人的笑意都不真切。只不過少年的笑意更像是不谙世事,故意融入俗塵而模仿誰人的神色。且其身上危險、可孤注一擲,不計代價的氣息太濃,若是靠他太近,很快就會發現,他的溫和比紙還薄。
一戳就破。
反之,谷引秋的笑意更像是太深谙世故,而拿捏出來,爐火純青的神态。
如同一只披上人皮後故作風流,迷惑衆生的笑面虎。
要論其中真意,倒是少年人的笑容“更勝一籌”。
自然,若是單論一對一的打鬥,樓泊舟也更勝一籌,膽大一些說,則可謂占盡上風。
谷引秋已漸漸有些招架不住,顯露出落敗的跡象。
不過,他們在別人的地盤上,除了這位仙主之外,還有不少打手藏在四周,聞聲而動。
踏踏的腳步聲,将秋葉踩碎,在四周回響,把他們團團包圍。
這下,雲心月急了。
“阿舟!不要戀戰,第七層這麽大,我們逃走,躲起來,他們也不一定能馬上找到我們。”
只要拖到禮官他們帶人來找,他們就安全了。
樓泊舟眉頭一蹙:“你怕我打不過他?”
此人武功的确不俗,但是也快要敗在他手上了,她怎麽還有這樣的錯覺。
“??”
雲心月想要罵髒話了。
他們的腦回路,什麽時候可以徹底對上!
沒多久,四面“嘩啦”一下,冒出許多黑衣打手。他們握着刀劍,将這裏團團圍住,裏三層外三層,比螞蟻搬家還要密密麻麻。
她扶着旁邊的假山,警惕四周,有點兒怕對方忽然沖過來,拉着她威脅樓泊舟,讓他束手就擒。
只是——
又沒想到,把刀擱在人質脖子上,讓住手的居然是剛才那個給他們解圍的管事娘子。
對方挾持了一個長得特別好看的小娘子,将手中的珠釵對準她脖頸,威脅谷引秋。
“仙主,讓他們退開,把我們三個都放了。不然——”她手中珠釵用力,尖端在好看小娘子脖子上劃出一道紅痕,冒出幾滴鮮血,“素玉就得給我們陪葬。”
雲心月:“??”
誰安排的奸細,這麽快能爬到第七層的職位。
人才啊!
“風荷,你別沖動。”雲太守提着衣擺,說是走,看起來卻像滾下來一般,站在臺階上,擡手阻止,“有話好好說。”
他一下又變回一粒甜湯圓,臉上笑意勝過彌勒佛。
咽喉被壓制的素玉,艱難喘息,表情痛苦,眼角的淚水止不住流淌下來,期盼地看向雲太守那張軟乎乎的臉。
“太守,救我。素玉要是活下來,一定為你肝腦塗地,別說是大周九黎的太守,就算是南陵九黎的太守,我也一定全力勸說他與我們一道,成就偉業。”
雲心月:“……”
哦豁。
難怪雲城這麽多年屹立不倒,原來是拉攏衆多四周府衙,給自己打掩護。
就這違法犯罪的買賣,還偉業呢。
呸!
希望禮官所找的對象靠譜,不是這群人的盟友。
要不然,事情就麻煩了。
谷引秋與樓泊舟對接一掌,谷引秋蠻拼內力不敵,往後倒退時,險些沒站穩,還多虧雲太守扶了他一把。
他臉色難看瞬間,展開扇子,一搖,臉色立馬又變得風流恣意。
“好身手。”
樓泊舟沒理會他。
雲心月見樓泊舟還要追上去,怕他吃虧,撲上去把人拉住:“先走,等援軍到來再說,不要沖動。”
對方人多勢衆,他們要是硬拼,一定會吃虧。
風荷見他們住手,趕緊拖着素玉往他們的方向跑,背對着站立,以防有人偷襲。
“娘子怎麽稱呼?”
“我排行十六。”
“十六娘子。”風荷緊盯着他們的動作,看谷引秋擡起手,黑衣打手讓開一條路,“我叫風荷,你也可以叫我三娘。先不多說,你們待會兒跟着我跑,我帶你們藏起來。”
“好。”
她們說話的聲音很低,耳力差點兒的人根本聽不到。
谷引秋将自己淩亂的頭發理了理,悠然道:“風荷,你在幻天樓十八年,應該知道,只要你還在幻天樓,就絕對逃不過我們的搜捕,何必浪費精力。”
太守也摸着滾圓的肚子相勸:“仙主說的是,你又何必自讨苦吃。只要你放開素玉,協助我們将那兩個人抓了,我們就當這件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你覺得如何?”
風荷冷笑:“你以為,我會信你們所言?”
不服從者與背叛者的唯一下場,就是推落山崖,跌在底下的屍田裏,變成花肥。
她就算托了一張好看臉龐的福,不用變成花肥,也定要吃下傀儡蠱,變成有意識卻随便他們操縱的行屍走肉,物件一樣送給達官貴人。
那倒是不如變成花肥的好。
“你就是不信……”谷引秋輕輕扇了扇手中的折扇,“難道就可以逃出這片天?”
若是能,她又怎會留在這裏那麽些年。
風荷倒真不能保證,她只不過看見了兩人手腕露出四層姐妹所做的貼身長衣,知道他們一定是得到樂子義的幫助,才能一路摸到這裏來。
就沖這一點,她也不能讓千方百計前來救她們的人寒了心。
“能不能逃,總得試試再說。”
她橫眉掃過兩側的黑衣打手,慢慢往後面退去,走到安全的地方,才将素玉一丢,施展輕功離開。
第七層多假山池沼與花木,更多大小廂房,一時之間,倒還真是難以找到他們的所在。
不過——
谷引秋眯了眯眼睛,揮揮手:“讓所有人出動,務必要将他們找到!”
他壓低嗓音的怒吼,施展輕功跟随離開的樓泊舟,還能隐隐聽到。
風荷将他們帶到一處屋子裏歇息,讓他們暫時躲躲,喘上兩口氣。
“這裏僻靜,應當能歇幾刻功夫。”
雲心月不放心,往外瞄了好幾眼:“三娘,你知不知道,這樓裏的賬冊在什麽地方?”
要是能順便拿走,那就再好不過了。
風荷搖頭:“不清楚。”
雲心月有些失望。
“不過這第七層樓的庫房賬冊,我這裏有。”風荷從身上掏出來,遞給她,“只是,這裏面只記載庫房所有的寶物,并無其他。十六娘若是想要找定罪的證據,還不如直接去看一眼屍田。”
短時日內,絕對無法清除所有屍骸。
“shi田是什麽?”雲心月一下子沒能想到對應的字眼,不太理解。
風荷:“堆積屍體的一片地,用來做花肥的地方。”
雲心月:“……”
居然真有這麽一片地。
想起窄室裏,持刀者刀刃上的一抹血,她有些瑟瑟,抱着手臂搓了搓雞皮疙瘩,默默往樓泊舟的方向挪了挪。
少年陽氣旺,身上滾燙,可以驅寒。
樓泊舟看了一眼,也默默往前移動腳步,幾乎要貼上她的後背。
“話說,你怎麽會出手幫我們?”她趕緊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你是誰安排的間諜?”
風荷搖搖頭,指着他們的衣袖:“你們露出來的袖子,是四層的姐妹所造,我在那裏呆過,也一起做過這些衣裳、面具之類的物件,與子義妹妹有幾分惺惺相惜的交情。”
“六娘說,她與四層的姐妹無時無刻不盼望着離開幻天樓,為此隐忍十四載,只等一個一擊斃命的機會。”雲心月看向風荷,“你現在暴露了,就不怕前功盡棄嗎?”
她既然有教導侍女、侍童的責任,又能掌管庫房賬冊,想必忍耐的歲月不比樂子義短,才能取得那什麽仙主的信任。
可今日一暴露,她就跑不了了。
“暴露就暴露。”風荷笑了,眼淚也淌下來了,被她随手一擦,“我素日嚴厲,待一衆姐妹與郎君并不好,除了子義妹妹,也沒什麽特別交好的朋友。此生,并無多餘牽挂。”
若是她死了。
以後總會有人代替她,一步一步往上爬,一次又一次試探。
直到幻天樓消亡。
她堅信。
“可你——”雲心月輕聲說,“不怕死嗎?”
風荷搖頭。
“不怕。”
“我們這群人,活着生不如死,最不怕的就是死。”
她看着外面熹微的燭火,眼神透着一種深切的向往與寂寥。
雲心月還看不懂這種寂寥,只覺得心悲。
酸酸澀澀,十分難受。
“可我們分明什麽也沒做錯,我們只是信任了不該信任的人,被騙到這麽一個裹着華衣騙小娘子、小郎君是仙境,實為不見天日的人間煉獄。”
只要不服從,容貌稍遜的就打,容貌姣好的便喂毒,痛得人滿地哀嚎打滾。各色磨人的手段,堪比煉獄,直到那人乖乖聽話為止。
“人在這裏,已經不是人,而是一灘泥、一塊木頭、一顆石頭。嗓音好的,便只保存他的嗓音;雙手靈巧的,便只保存那一雙手;容貌過人的,那就不留外傷。其餘一切,都可以毀掉,只為逼迫一個人就範,成為一個雕琢好的、用得稱心如意的聽話物件。”
遇上特別的犟種,那便傀儡蠱與花肥二選一。
雲心月聽得寒氣從心底冒出來,壓制不住覺得可怕與悲哀。
當人以同類為食時,人便已經不是人了。
當這樣披着人皮的東西,更多行走世間時,世道也就變成崎岖樣子,需要填平了。
“他們剝奪我們的一切,卻又惺惺作态,說給了我們享福的機會。這本該是我們一輩子,都摸不到的榮華富貴……”
雲心月脫口就要罵人:“放……咳,胡說八道!你們本來可以光明正大,靠自己雙手拼搏争取得來的東西,被他們搶走,只給一丢丢你們沾沾,就可以當成恩賜了?”
這麽不當人,怎麽不上天呢。
“不錯!”風荷眼眸裏閃着奇異的光,激動盯着雲心月,一雙手也情不自禁将她手掌抓住,微微發顫,“十六娘所言,正是我們所想。”
樓泊舟垂眸,看着她們相牽的手。
他下眼睑微微上擡,垂下的手指也在腿側輕敲。
“所以,我們并不感恩,只恨極了他們。”風荷眼睛通紅,有淚水晃動。
雲心月反握住她的手,捏了捏,安慰她:“三娘放心,會好起來的。”
禮官他們肯定來得及救她們!
“好了。不能多說了。”風荷松開手,用手掌擦幹眼淚,吸了一口氣,走向窗邊,“他們很快就要找過來了,我們得去下一個地方躲。”
沉湎情緒無用,先争奪機會罷。
雲心月點頭,剛伸手要拉樓泊舟,就被對方穿過指縫,十指緊扣。
像是十分不安定一般,他手指往前不停蠕動,恨不得把皮揉進她的皮膚裏。
情況緊急,她沒太在意,拉着人跟上。
“禮官他們能找到入口上來嗎?”她有些擔心,側身貼近少年耳邊,小聲問他。
樓泊舟點頭:“能,蛇會帶路。”
只是,得看他們有沒有這個本事打上來。
兩人念叨的二位禮官,已帶人殺到攔路的一重重竹子前,只不過被警惕的黑衣打手攔住去路。
“什麽人!”
禮秋掃過密密疊疊的竹子,往內看去,嘴裏應付道:“尋親的人!”
黑衣打手對視一眼,持刀沖過去。
他們不信。
禮秋不持利刃,只扭斷他們手腕奪利刃,擡腳踹開,把利刃丢給駐紮雲城的戍邊大将。
“将軍見證,我等可沒先動手。”她拍了拍亂掉的衣擺,儀容無比肅然端正,“我等羸弱文臣,被欺負了還一下手,很正常罷?”
戍邊大将:“……”
呵呵。
好一個羸弱文臣。
“夏老,找不到入口。”侍衛急得頭頂冒汗,“但是聖子的蠱蛇的确是從這裏爬進去的,證明聖子曾踩過這片地。”
那麽,問題來了。
眼前并沒有路,他們聖子是怎麽走的呢?
踏過竹海嗎?
他們禁不住仰頭去看。
金竹随風伏倒,頂上踏過幾道輕盈飄逸的人影,底下還有黑衣打手持刀快跑跟上。
谷引秋朗聲道:“別跑了,金海盡頭只有懸崖,你們若是不想掉下去當花肥,就此停下腳步,我可以留你們一命。”
已躲避一個時辰的三人,誰也不想聽。
直到——
懸崖當真出現在他們跟前。
他們才剎住腳,被困在一片小平臺上。
追蹤半夜的谷引秋,見他們走到絕路上,吐出一口濁氣,得意展扇:“如何,我沒騙你們罷。”
雲太守晚兩步到,擡起袖子擦了擦自己滿頭大汗,跟着勸降:“你們還是乖乖就範的好。風荷吃下傀儡蠱,還能饒你一命,至于你們——”
谷引秋接話:“我有忘憂蠱,吃了可讓人忘記此間事。”
雲太守扶了扶肚子:“那便将你們送走,你們就不要再回來了。”
兩國聖子與公主失蹤,還是太招搖了一些。
若不是被逼到絕路,他也不想做得太絕。
風荷冷笑:“那真是對不住了,三娘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她眼神一張,已經沖殺過去,想要擒賊擒王。
不過,她的拳腳就是在這裏所學,想要對付谷引秋和雲太守,還是有些不夠看,他們一個縱身,就從她頭頂翻過,讓手下對付她。
他們兩個則左右包抄樓泊舟。
“聖子,公主。”雲太守慢吞吞失禮,擡眸時眼神一變,出手迅疾,“得罪了!”
兩人聯手,其實也就和帶着一個完全不懂武功的雲心月的樓泊舟打了個平手,甚至偶爾會占下風。
雲心月閉嘴不語,也不亂動,生怕自己連累對方。
谷引秋看出樓泊舟所在意的是什麽,眼眸一轉,全部攻擊落到雲心月身上。
樓泊舟眉頭一擰,還是輸在人心的詭谲上,被他一掌分開兩人,虛晃一招,打中肩膀,往山崖墜落。
“阿舟!”
雲心月來不及多想,扭身往後撲去,險險抓住樓泊舟的手腕,吊在山崖邊上。
好在她肩膀以下都在地面上,重心足夠,不至于讓兩個人都滑落。
她收緊雙手,盯着樓泊舟的頭頂。
“用力,抓住我,別放手!”
樓泊舟垂眸看着底下深淵。
濃霧太厚重,目力可視黑暗與無物的他,也看不清底下是個什麽情形。
不過底下的血腥氣,的确很濃重沒錯。
谷引秋收回手掌,撿起地上一把刀,慢慢走近雲心月。
“公主殿下,這般吃力,不如放手罷。”
雲心月看都沒看他一眼,只用力收緊拉住樓泊舟的手,企圖把人往上拖。
少年這時才擡頭,看向臉龐充血的少女。
“他說得對,你為何要救我?”
雲心月鍛煉的日子不長,力氣沒增長多少,拉着他已經很費力了,說話便顯得更加艱難。
“救人要什麽理由!”
他是十萬個為什麽嗎?做什麽事情都要問為什麽!
“我一直都想對你下傀儡蠱,讓你永遠跟我一起。”樓泊舟看着她的眼睛,“即便這樣,你也願意救我嗎?”
他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雲心月咬牙:“你給我閉嘴!再說話,我立馬就松手,讓你摔成爛泥,當花肥!”
能不能說點兒中聽的話。
她指尖泛白,手指都快要嵌進他手臂裏了。
谷引秋啧啧感嘆,提刀走近:“公主金貴之軀,便是沒了聖子,和親之事也會有其他王公貴族取代。你又何必這般吃苦,拼一身傷也非要将他拉上來。”
雲心月充耳不聞,努力曲起手肘,想要往後蠕動:“你用力,爬上來,我再和你算賬。”
袖子被拖拽幾次,往上臂縮去,皮.肉在粗糙的地面上磨蹭,破了皮,淌出的血混着細沙和薄塵,順着手腕流淌,滑落到樓泊舟掌心裏。
粘膩一片。
“哧溜”一下,雲心月握着的手臂往下滑了一截。
她吓得眼淚都出來了。
“阿舟!”
滑落指尖的鮮血,讓少年僵了一瞬。
那血并不多。
起碼對他從小見慣的來說,真的不算多。
可不知為何,他就是覺得指尖格外滾燙刺人,湧入鼻腔的血腥,也從未有過的令他難受。
血淌得很快,像蛇一樣,順着他的掌心流到手臂。
所過之處,宛若刀割。
谷引秋提刀劃了個半圓,高舉半空,對少女道:“公主,放手罷。”
“不放。”
雲心月還在努力往後蠕動,痛得眼淚都冒出來了,說話的嗓音也在打顫。
可她還是咬着牙,一點點挪。
她固執道:“死也不放。”
樓泊舟驟然擡眸。
嗒。
一滴滾燙的眼淚,落入他眼眶中,痛得像是要将他眼眸灼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