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讨要補償 讨要補償
第54章 讨要補償 讨要補償
窗外風聲肆虐。
雖狂風未到, 卻已經有可怖的呼嘯在山間回響,一如樓泊舟此刻之心。
他覺得自己大概瘋了,竟敢這般冒險。
可今朝從窗縫窺見那雙因驚豔而放大的雙眼, 那眸中閃爍又壓制下去的亮色, 已經在他腦中徘徊一日, 不停重現。
他不清楚這種情緒叫“嫉妒”,卻已經本能将自己的不痛快, 歸結到趙昭明身上去。
反正,絕對與阿月無關。
觀察對方一日, 他也看明白了, 對方的确收斂得很好, 舉止并無任何過界處, 最出格的也不過是在春莺和秋蟬忙活時, 搶了伺候的活,倒上一碗豆漿。
這碗豆漿甚至沒能讓阿月警覺。
也是,她被蛋黃噎着,不管誰遞過去的豆漿,她都來不及多想,得先喝下去緩解一二。
若是這樣說, 趙昭明似乎也無錯, 只是那雙眼睛稍有些令人不快罷了。
倒是很符合弟弟所言的“君子”, 一舉一動皆合時宜,絕無逾越。
是阿月會喜歡的品格。
想到這裏,他又忍不住亂了呼吸。
喜歡。
這兩個字在他心底回蕩, 敲出空曠回響,比窗外的風還要嚣張。
她好像哪裏都和他不一樣。
他很少對什麽生出喜愛之情,哪怕是自己的蠱, 他也覺得随時能放走,也可能随時被另一個人征服;她卻對萬事萬物都能生出喜歡,哪怕路過茫茫枯草,也能贊一句“浪湧似金翻”,由衷感嘆“真美啊”之類的話。
仿佛——
世間萬物在她眼裏,都可愛美好得緊。
她的眼裏沒有絲毫殘酷。
可他的過往,卻盡是見不得人的黑暗腐敗。
或許,終有一日,她翻開自己這張人模人樣的皮,看見底下一團葷腥濁臭,便後悔喜歡過他。
原來,祭司說得對。
愛是如此可怕的東西,果真會令人軟弱至此,卻不肯悔改,只想沉溺。
明明——
她的脖頸如此纖細,一掌就能握住,捏斷。
她的眼神如此明亮,對他毫不設防,只要捏住她的臉頰,就可以把傀儡蠱塞進去,徹底掌控她。
樓泊舟眸中沒有什麽情緒,似是全被漆色掩蓋在底下,只剩唇邊一抹淺淡笑意矯飾。
修長手指擡起,落在雲心月臉頰上,輕輕摩挲。
脖頸筋脈在他尾指上急促跳動,生機盎然,異常溫暖。
他興不起殺心。
反而,莫名有些手抖。
溫熱氣息很快從她脖頸漫上尾指,如蛛絲纏繞,一路往上。
他感覺自己心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在一點點崩塌。
不對,應該是如蠟燭一樣軟化,無聲淌下,沒什麽驚天動地的聲響。
他手指收緊,指腹已經摸到少女臉頰上的骨頭輪廓。
只要再用力一些,便是一指斷骨,他也能辦到。
“你不想喂我?”
許久,樓泊舟才說出這麽一句話。
雲心月後背莫名發涼,總覺得對方情緒好像哪裏不對勁,但是光看少年挂着溫柔淺笑的臉,又實在發現不了半點兒端倪。
他這又是怎麽了?
一副假裝沒事發生,實則又兇狠又可憐的樣子。
能夠同時拿捏住這麽多面,也算他厲害。
“不是不想。”她用眼神點了點柿醬,“你要吃,連勺子都不帶來,想怎麽吃?你仰頭,我把一罐柿醬都倒你嘴裏?”
說着,想到那場面,自己都忍不住發笑。
她伸手要拿衣服披上:“我去讓侍衛找個勺子來吧。”
“不用。”
樓泊舟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拉回來。
哪怕她每日鍛煉,頓頓大口啃肉,想要把自己練壯實一些,練得就像沙曦那樣,可落在他掌心的手腕,也稍顯纖瘦。
只要他收緊手掌,用力一捏,骨頭就能“咯嘣”一下,斷裂兩截。
可——
不知為何。
往日毫無所感的內心,只是想到那樣的一個畫面,便止不住急躁,狠狠将它驅散。
“不用勺子,那用什麽?”雲心月重新拉緊被子,看向他,“你還帶了別的吃飯家夥?”
樓泊舟搖頭:“沒有。”
他不想要用任何別的什麽家夥什。
修長手指再度挪回她臉頰上,輕輕摩挲,帶着幾分他自己都說不清楚的眷念。
雲心月搞不懂他的目的了。
她把臉歪過去,腦袋一側,濃密的眼睫毛掃過他大拇指外側。
又是一次新奇的觸感。
軟,麻,癢。
像是有什麽東西,順着他的後側,一路攀爬到手臂上,令他後脊背也為之蹦緊,輕顫。
擡起的圓潤眼眸,帶着笑意看他:“你是沒吃飽嗎?要不要我喊人給你去廚房做碗面?”
或者蒸個饅頭夾着吃。
大晚上,就別太勞動廚娘做什麽複雜菜色了。
“不必。”樓泊舟還是搖頭,“我想你親手喂我吃。”
他就是,想要她親近他,比親近任何人都要多一些,再多一些。
同樣的親近,他無法滿足。
一旦發現她待他與待旁人沒什麽不同,心裏便會生出一種莫名的空落,好像什麽東西突然塌陷下墜。
他很不喜歡這種捉握不定的感覺。
“你今早給趙昭明遞了一碗面和筷子,午時給他遞了一杯茶,晚間又給他推過一盤肉。”
雲心月:“……”
哈,她有做這些事情嗎??
為什麽她不記得。
“而他,也給你倒了一碗豆漿,你全部喝下了。”
雲心月:“……”
皇叔男主,還小氣吧啦,記這些呢?
哦,也對的。
不然哪裏來那麽多醬醬釀釀的情節。
等等——
她穿的好像是女主,不是女配來着,那他現在這麽反常,不會是一怒之下想要幹點什麽吧?
“我覺得……”她斟酌了一下,撐手往後退一步,解釋道,“舉手之勞,實在不必記挂,人家趙縣尉可能也沒多想。”
遞點東西而已,又不是送錢。
還不至于讓人記在心上。
樓泊舟傾身,聲音不自覺往下沉,顯得清亮溫柔的少年音有些冷。
“你還想着他。”
為何要在意姓趙的有沒有多想。
他算什麽東西。
雲心月揉了揉額角,擡手壓在他胸口上:“我不是在意他,我只是跟你解釋,這是很尋常的事情。他跟我們兩個一起吃飯,那就算是客人,我們作為主人家,順便照顧一下客人,這是禮貌。”
什麽叫想着趙縣尉,他腦子裏都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啊。
欸——
她忽然反應過來,上下打量少年,唇角抑制不住翹起:“你不會是吃醋了吧?”
瞧着不太像誤會她和趙昭明有什麽牽扯,倒像是單純嫉妒、吃味。
樓泊舟神色不動。
雲心月伸出食指壓了壓他上翹的唇角,眸中笑意毫不掩飾:“誰家少年郎君吃醋,還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啊?是誰呀?”
他還是盯着她,雙眸随她移動。
她好像意識不到,自己這種心境用“吃醋”兩個字囊括,或許還是片面了些。
吃醋,不過只是心裏不是滋味,又拈酸幾句的兒戲行徑罷了。
可他并不僅僅只是如此。
她要是知道他方才去做了什麽事情,現在應該會像之前怕他那樣,離得遠遠的,躲着他,害怕得發抖,而不是這樣輕松。
既然如此。
樓泊舟心想,她還是永遠也不知道這件事情的好。
“是我。”他垂下眼睫毛,遮蓋心中想法,“的确是我吃醋了。”
或許,他該試試書上所寫,恰當示之以弱,博取憐惜。
昏暗燭火把少年眼睫毛的陰影,投落下眼睑處。
漆黑眼眸被遮蓋,他身上的氣質頓時柔和下來,像溫順的大型獸類,不管怎麽說,總有種毛茸茸獨有的、惹人憐愛的感覺。
反正,雲心月有兩分心軟。
她手指一轉,捏住少年臉頰揉了揉:“遞碗豆漿而已,你送的柿醬,我可是吃完了。”
當時在幻天樓情況多緊急,她都沒舍得扔掉。
雖然……咳,那是真情實感的愛吃,所以才不舍得就是了。
想到這裏,多少有兩分心虛。
“可你親手照顧他。”
雲心月:“……”
她好像明白了他為什麽要捧着醬來,還非要她喂了。
“我去找筷子?”
不要勺子,筷子總行了吧。
“有比筷子更好的選擇。”樓泊舟盯着她的神色變化,慢慢逼近,将她逼到床頭。
秾麗眉眼帶着沐浴後的清香與潮濕水汽,也帶着少年火爐似的熱,一點點貼近、籠罩她。
眼中放大的容顏,有一種極具沖擊力的、直白的美。
雲心月眼睫毛往上一彈,禁不住吞下一口唾沫,莫名生出一種垂涎的念頭。
咚咚——
心髒跳動快了半拍。
或許就是這半拍絆了出口的話一腳,以至于口舌都有些不聽使喚。
“什、什麽選擇?”
她眼睛不敢往下看,只盯着他漆黑深邃的眼瞳。
久了,又有種溺水似的感覺。
好似看什麽地方都不對,眼睫毛也慌張眨動,眼珠子在眼眶裏亂滾了好幾圈。
樓泊舟還是看着她。
不見厭惡與驚懼,才伸手把她手掌握住,将方才那根壓制自己唇角的食指挑出來,伸向柿醬罐子。
瑩潤的指尖,挑起一點兒柿醬。
他還是盯着她看,不挪眼,鼻尖幾乎要貼上她的下巴,仰着頭注視。
緩緩張開可見一點猩紅舌尖的唇。
将指尖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