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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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開始下雨了。

午後兩點，辦公室內的燈光翳蔽了外界的昏暗。

綿延不絕的雨不帶有一點季節感，讓人恍惚間忘了時令，以為春意闌珊。

靠着咖啡續命，方興處理完預案文件的最後一個段落，點完保存，目光在電腦屏幕上找不到焦點。

雨點砸在鐵皮和玻璃上的聲音，會讓他想起家鄉，想起一些在遙遠的地方默默守候他的人。

然後他才意識到自己想到了顧未雨。

眉頭微微皺起，他抿了一口咖啡。

自從那天去了公園回來之後，顧未雨就不怎麽粘着他了。

很多時候，他只是坐在沙發邊緣，話也不怎麽講，默默看着自己，但方興看向他時，他又不由得低下頭，沒什麽興致地回應方興的問話，就好像家裏住了一個隐形人，若非每晚回家看到做好的飯菜，恍然間方興還以為自己仍是獨居。

……這孩子，不會還在青春期吧？這麽愛鬧別扭？

難道他在意那天那個吻？實話實說，方興自己都不怎麽在意了。但是，關于那天的事情，他卻很難忘卻。他的大腦好像有意識地幫他抹去了那天的些許記憶，但他清晰地記得自己聽到煙花聲音時的那種心悸，那種全世界将他遺失在角落的感覺，那種無聲但刺耳的靜默。自然，他也就記得顧未雨那沒來由的吻，帶着春日的陽光本該有的暖意沖垮了心中防範風雨而壘起的高牆。他的大腦瞬間放空，好像一劑良藥自他的口腔而下，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痛感。

很奇怪。

他很難不在意。

可是顧未雨像個啞巴一樣不說一個字，他也就無可奈何。

這種年紀的小男生，收到什麽東西會開心一點呢……？

方興決定今天不加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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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未雨還沒準備做飯，就被突然回家的方興揪了出去。

傍晚時分，雨點漸冷。兩個人各自打着傘走在商圈步行街上。

方興帶着他去買衣服了。

因為顧未雨莫名其妙住進家裏時也沒帶任何東西，來了這麽多天基本上都是穿着方興的衣服。

興致勃勃地沖進商場，方興才發現身邊這人簡直是個完美的衣架子，從簡約到花哨風格都輕松駕馭，實在是看他穿完就想買，一上頭了就買了很多。

嗯，自家孩子怎麽穿着都好看。

嗯，感覺還是人更好看一點。

方興在他臉上探究的表情讓顧未雨有點頭皮發麻。

對于方興晚上突如其來地帶他出來買東西這件事，顧未雨其實有點無奈，因為從頭到尾都是方興一個人想買，顧未雨只是接過他手上的一件件衣服，一一試穿。

但他覺得晚上的方興很開心。

啊……多久沒有看到這種開心的表情了呢。

這算一種進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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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晚到不适合回家再做飯了，兩人直接在商場裏找了家餐廳。

“說起來，都不知道你以前的生活是怎樣的，感覺你來逛商場不是很激動啊，”方興随口一提，“我就不一樣了，我能做個決定出來逛就已經很難得了，畢竟我就怕生活的麻煩。”

他笑了笑，就着飯咽下了沒說出的後半段。

我活着多麽沒意思啊，每天都是工作，周末也宅家，直接睡到中午跳過早飯，連一點出門的動力都沒有，甚至連做個決定都要提心吊膽。

就像這雨啊，這無邊無涯，漫無盡頭的雨，明明并不受着任何人的期盼，卻義無反顧地來到了這個世界，只是下落了一瞬就死去，卻還要擔驚受怕擔心給人添麻煩了。

“沒有哦，我很開心。”顧未雨笑了笑。

這孩子每次一笑，方興就覺得周圍都明亮了許多。

“既然這樣的話，我算不算是個例外呢？”

“嗯？”

“方興哥哥這麽怕麻煩，還把我收留在家裏。還有今天的出門，這個決定是為我做的嗎？”

“……啊。”确實是。

他擡了擡頭看向眼前有些貪心地盯着盤子裏的人，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其實，從第一次見面開始，他就覺得隐隐約約有一種感覺，在驅使他靠近顧未雨，在阻止他拒絕顧未雨，好像生命的籌碼裏，突然加上了原本就該有的很重的一環，一旦擁有了就再也不想失去。

“方興哥哥，我很開心。”

“我感覺我成了你重要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