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新的危機

新的危機

“我答應你。”

系統一直試圖勸退儀卿。

【不過宿主,你知道缸中之腦嗎?或許你現在所處的世界,接觸到的人,不過是一堆數據,為什麽要因為幾串數據就放棄全局,放棄你回家的希望?

【只要你能夠控制住瘟疫,不讓瘟疫大範圍蔓延,就算完成任務。現在瘟疫被控制在襄川城內,沒有大規模傳播,已經算作完成任務了,這時候橫生枝節,真的沒有必要。】

“我是個醫生!不管你有什麽悖論,我只想救我的患者!!!”

系統對于生命的漠視讓她心頭蓄滿怒火,她當然明白系統說的是最優解,然而作為醫生,她無法接受自己的患者死在眼前,卻無能為力。

她剛踏入醫學院的大門,就誦讀過希波克拉底誓詞,工作這麽多年,或許因為勞累而動搖,但是面對幾百幾千條生命,她無法做到視而不見。

【好吧。只要用留在古代做抵押,你就可以提前貸款抗生素。】系統的機械音似乎帶有一絲遺憾。

金色光球穿過羅儀卿的額頭,似乎帶走了一點點東西。

【恭喜你通過考驗!任務完成度為90%】

考驗?

羅儀卿從憤怒中平靜下來,冷冷道:

“這不是考驗,是道德困境的逼迫。

你不能拿人命來考驗人性,也不能要求每一位醫生都可以付出一切無私奉獻。我們是醫生,不是割肉喂鷹的釋迦摩尼,不是替世人贖罪而死的耶稣,我們是人。”

系統的聲調冰冷無情:“可是你能做到奉獻自我,你會成為一個偉大的醫生。”

……

她抹了一把臉上的煙灰,撿起地上的抗生素,緩緩朝虛空豎起中指:“混蛋。”

羅儀卿一言不發,手持針筒,反身進入城隍廟的一個個隔間,給感染嚴重的病人注射抗生素。

虞琇從黑暗中現身,撿起儀卿不小心留下的針筒塑料外殼。

他終于知道了未婚妻的真實身份。

兒時讀過的《山海經》、《搜神記》、《述異記》如在眼前,曾經認為詭谲的神鬼故事不過是笑談,如今他竟也愛上一個異世的孤魂。

她并不是養在閨中的羅三小姐,而是來自異世的羅醫生,雖然不明白她所說的什麽抗生素、積分,但是虞琇可以聽出她用自己回家的機會,換取了全城百姓的性命。

那些奇怪的知識,大膽的舉止,全都找到了出處,她來自異世,卻要永遠留在這裏。

他再也不必懷疑她了。

無人煙的巷弄,虞琇無聲笑了很久,直至被手中緊握的針尖刺出一滴鮮血,他才發現臉上滿是淚水。

**

冰冷的針頭泛着銀白,簡單做過皮試後,就刺入青紅的靜脈,将含有希望的抗生素藥液注入病床上毫無生機的軀體。

抗生素的效果非凡,對于這些古人來說,幾百單位的青黴素足以抑制肺部洶湧澎湃的細菌感染。

注射過青黴素的病人很快退燒,對于青黴素過敏的患者,可以換成其他抗生素,咳嗽咳痰的症狀明顯緩解。

明玄等人不知道為何,忽然在一日之間,原本眼看就要不行的病人忽然好轉,雖然奇怪,倒也算一件好事。

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卧房,她閉着眼睛一頭紮進柔軟的被褥中,誰知卻跌進一團幽蘭香中。

她驚覺将虞琇壓在身下,他今日太過震驚,在看完儀卿給病人注射抗生素後,就匆匆回到卧房躺下,平複心緒。

“你回來了?”

虞琇伸出手,輕輕撫過她的臉頰,突然抱住儀卿。

雖然看不見虞琇那雙溫柔的桃花眼,但儀卿卻仍能感覺到灼灼的體溫,身體微微顫抖。他的手在儀卿的背上輕輕摩挲,滿心的憐惜和安慰蜿蜒成河。

儀卿的臉頰立刻泛起一片紅暈,呼吸間的幽蘭香掃過鎖骨,讓她有些心神不寧。

她不知道虞琇為何這般,想要擡起手抱抱“她”,然而今日給病人注射次數過多,小臂、手腕和指尖關節酸痛到不行,手指微微顫抖。

她的肩頭泛起濕意,被一聲沙啞的嘆息纏住:“你呀……”

月光斜照在屋外的柳枝上,風搖綠葉,屋內亦滿是溫情。

襄川城內的危機好轉,京師中卻是波谲雲詭,因為雲州參将圍城襄川一事,各方勢力吵得不可開交。

一時間,彈劾雲州參将紀朔的奏折雪片般堆積在禦書房的案頭,可惜皇帝養病,命淳王先行處理奏折,他便将對自己不利的奏折悉數扣下,只将不利于太子的奏折奉送父皇。

“老十八,你縱容雲州參将圍城,連東宮送去的藥材物資都不許放進城,是何道理?”

太子不等下人通禀,就徑直進入淳王府質問,他既想救城中的百姓,也想救出自己的心腹虞琇。

雲州的皇城司分部早就将虞琇被困襄川的事禀報總部,眼見自己的左膀右臂被困,太子

“四哥是來我這兒興師問罪了?那我也有話要說,紀參将是奉父皇口谕,圍住襄川以免瘟疫為禍四方,這也有錯?”

太子怒道:“那也不能坐視襄川百姓受瘟疫所害,你這樣倒行逆施,其心可誅!”

“四哥,收收你那假模假樣的菩薩心腸吧。”淳王嘲諷道,“總不能因為襄川城裏的百姓,将我朝百姓都置于險境。”

太子壓住怒火:“我并沒有說把襄川百姓放出城,但至少讓醫官和草藥物資進城。”

“那是瘟疫,根本治不了,等人死絕了就好,四哥何必大費周章?斷斷不能讓草藥進城。”

淳王金口一言,便決定了百裏之外一城人的性命。

太子拂袖而去,一面命徐典帶兵秘密前往襄川,一面命人将虞琇被困的消息透漏給虞家。

——

京城一所大宅,高坐中堂的貴婦人此時哭紅了眼睛。

“我的兒啊!若是小琇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着了!”

虞琇的母親房夫人被兩個清麗侍女攙扶,雙手抓住長子的前襟,眼淚一把一把落下,哭嚎着要去懷州找丈夫,讓丈夫虞信派兵将次子救出來。

“娘,小琇會沒事的。爹雖然是懷州刺史,但也不能拿朝廷的兵馬去救兒子,這不是授人以柄嗎?河東幾家大族正盯着爹的錯處,想搞倒爹的刺史取而代之,您不能在這時候添——”

“啪!”

“亂”字還未說出口,青年臉上就結結實實地挨了一巴掌。

屋內的侍女們看見尊貴的大公子挨巴掌,連看也不敢看,慌慌張張地跪在地上請罪。

這人正是虞琇的大哥虞瓊,作為虞氏家族的繼承人,他的國子監祭酒一職雖然實權不如弟弟,但卻清貴,不沾染太子或淳王任何一股勢力。

“那可是瘟疫!染上就必死無疑!”

似乎是想到什麽,房夫人揮倒一盆七寶盆景,水晶盆碎落在水磨磚石地上,她指着長子的鼻尖喝罵道:

“若不是你弟弟做了這個官,把污糟名聲都攬在自己身上,你也不會如此清清白白!現在他還未成婚就要丢了性命,你卻不讓我去救他,大郎,為了自己的前程,你真是狠心啊!”

原來,虞氏這等世家大族,長子主支從來不偏向任何一方政治勢力,名聲淵清玉潔,穩紮穩打,側支則更為冒險,就如同虞琇的皇城司首座一職,實權有,罵名更多。

房夫人罵完丈夫偏心,又讓心腹婆子傳話,嚷嚷着馬號備車,要親自去懷州見丈夫。

有虞瓊攔着,下人們自是不敢擅自給房夫人備馬,她也鬧累了,心知長子不會讓她出門,只能回房休息,絕食抗議。

虞瓊雖然不願救弟弟,卻擔不起逼死母親的惡名,親自跪在母親床邊,端一盤牛乳蒸羊羔,虞瓊的妻子同樣跪在一旁,端一碗酸筍雞皮湯,将房門敞開,任由下人指點這一場二十四孝的模仿秀。

房夫人原本是背對着夫妻倆卧着,一個時辰後,實在無法忍受長子夫妻,轉身将菜肴摔得稀爛,把兩人趕了出去。

她喝下幾口熱湯,喚來自己的陪房媳婦:“單家的,你把這封信送到懷州老爺的官邸,我就不信真的有親爹不救兒子。”

虞氏母子一番争吵,不知糟蹋多少金齑玉脍,而襄川城中,百姓碗裏的粥卻越來越稀。

數月前,山彩曾讓慈明法師蠱惑人心,宣揚只要皈依他,不用耕種也能有糧吃,十成人中竟有六成信了他的鬼話。

如今到了收割稻谷的時候,看着長滿雜草的荒田,這些人才恍然悔悟,什麽慈明法師完全是騙人。

可是知道後悔又如何呢?去年存下的糧食本就不多,今年田荒,一家人總得吃飯活下去。

一家人各顯神通,家裏貯存的幹菜吃淨了,就三五成群,拿着破碗去大戶人家乞讨,去野外荒地裏掘草根,啃樹皮,爬上山摘野果,抓兔子。

城內的饑荒比城外更劇烈,城外的窮苦農民尚可以上山摘野果、啃樹皮,城內的窮人一日不做則一日不食,日日都要去糧店買糧。

可是糧店裏的存糧總有吃淨的一日,城外的糧倉又被山彩焚毀大半。很快,面對着幾乎見底的糧袋,襄川城陷入了比瘟疫還可怕的缺糧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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