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離家出走
第1章 離家出走
村頭老張家今日又殺豬了,知情的村民早就排好隊,等着稱些肥肉多的地方。
鄉下人幹的都是體力活,這飯食沒油水可不行,盯上兩塊肥油都得打起來。
這不,張家三丫頭将那把大大的菜刀舞的虎虎生風,讓一衆村民都不敢靠近生怕傷到無辜。
“她劉嬸子,這三丫頭是真能幹呀,只是太能幹了也不見得是個好事。你瞧瞧這個頭都快有你家狗子高了,這往後可怎麽嫁出去。還有那眼神,她要是直鈎的瞅着俺,俺都害怕嘞!”等着稱肉的阿婆,人閑着嘴也閑不住,眯着下垂的三角眼非的挑出什麽毛病好在一旁指指點點,臉上的皺紋多的能夾死蒼蠅,皮膚黝黑的蚊子上去都能打滑。
“誰說不是呢,這三丫頭能幹是能幹,可也不如那啥也不幹的二丫頭招人疼啊,那姑娘水靈,白靜,不像三丫頭跟個假小子似的。”劉嬸子生怕其他人不知道她在說閑話,還歪着頭用手捂着嘴,津津有味的附和着。
“咣當!”一聲剁開豬大骨的聲音,幹淨利落,刀快手狠,骨頭的邊緣整齊的連個碎渣都沒有。
“她嬸子瞧瞧我說什麽來着?這三丫頭比你家狗子都能幹,若是給你家狗子娶了她,那狗子幹上一天的活,再回到家還不得被媳婦收拾,哈哈哈哈!”老婦人越說越沒邊,自顧自的哈哈大笑起來。
“哎呦,李家阿婆,可不興說這個,我家狗子呀,相中的是她家二丫頭,你這麽說他聽到了是要不高興的!”劉嬸子忙擺着手,恐怕張家三丫玷污了他兒子的威名。
“二位嬸子,我這耳聰目明的,你們唠閑嗑能不能小點聲?你們那是真心喜歡我二姐嗎?,還不是看她性子軟好拿捏,随随便便能讓你們哄去二兩肉。今天我坐鎮,你們就是說出天花來也休想多占一口肉的便宜。”粗布麻衣的姑娘,濃眉大眼,身材高挑,平靜的打在了兩個嬸子的七寸上,手下動作絲毫未停。
“啊呸呸呸,說什麽呢?什麽天花不天花的,年輕人說話嘴上就是沒個把門的,可不敢招惹那瘟神喲!”年紀大的阿婆,一頓搖頭擺手,腳還在地上畫着圈,不知比劃着什麽。
張慕春沒再搭理二人,繼續給鄉親們秤着豬肉。
就是因為她家二姐,每次一賣肉保管吃虧,性子太軟容易讓人拿捏,二百斤的豬肉得丢十斤,所以這豬肉攤子上的活平常都歸她管,再加上她力氣大一個人能頂仨。
雖然今年才十八,确是家裏的主要勞動力了。大哥與四弟,在鎮上讀書,不經常歸家,即便回來也是個寶貝疙瘩。
二姐性子軟糯,幹些針頭線腦的活還行,若是讓她看着肉攤,沒有老三在一旁盯着,早晚有一天把自己都得賠出去。
還有個小的,三歲了還在家吃奶,被爺爺奶奶看護的像眼珠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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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一圈算下來,就數老三張慕春有活幹,沒人疼……!
虧得她性子豁達,為人穩重中透着熱烈,家中該自己享受的待遇,都會積極争取,絕不做那軟弱的小白菜任人可欺。
收了攤回家以後,家裏老爹皺着眉,抽着煙杆,有一搭沒一搭的往地面上磕打幾下,隐隐透着不耐煩的模樣。
“娘,我爹咋了?”張慕春瞧着老頭有些不對勁,瞧瞧的問道。
“沒啥,就是你二姐說親那一家,嫌棄咱家是個殺豬的,原先定好的五兩彩禮說是只能給三兩,不行就退親。”慕春娘嘴裏說着沒事,可眉頭卻不自覺的緊鎖。
“好一個老王家,這親事都定了十來年了,才想起我們家是個殺豬的?娘你放心,我這就去将那個王八蛋給揪出來,看他這五兩銀子掏不掏?”張慕春聽聞,心中頓時憋了一股火,拿着手裏的菜刀就想出門。
“行了,你還嫌不夠丢人,要不是你這天不怕地不怕的名聲打了出去,人家能嫌棄我們家是個殺豬的嗎?你二姐還不是受了你的連累,如今你還想幹什麽?只怕你去了,人家要退親的!”張鐵生拉着一張臉,瞧着這個平日裏假小子一樣的閨女,就氣不打一處來。
“爹,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若是嫌棄我在這個家裏是多餘的就直說,我張慕春去哪都能混口飯吃!”她知道她爹打小就偏疼二姐,可也沒必要往自己身上潑髒水,她這個性子還不是打小的環境養成的。
家裏五個孩子,前有長孫的大哥,嬌弱的二姐,後有伶俐的小弟,吃奶的老幺。她站在中間,像個木樁子一樣,好事沒她的份,髒活累活倒是從來都少不了她的。
只有隔壁的老秀才,看她合眼緣,又喜歡讀書,空閑時還能教她幾個字,閑暇時講講做人的道理,這便已經是她平凡的人生裏不可多得的貴人。
“哎呀,你爹他就是心煩,沒有故意說你的意思。”劉桂花象征性的安慰着慕春。
張慕春垂眸沒有多言,那雙清澈如明鏡的眸子都暗淡了幾分,到底是親生的怎麽會毫不在意。
夜裏,她翻來覆去睡不着覺,将本就單薄的木床晃的嘎吱作響,好在她的屋子離堂屋有些遠,打擾不到其他人。
透過開着的窗戶,她寧靜的望着天空,夜幕沉沉,偶有星光閃爍,渺小卻亮眼。
她在心裏暗暗下了一個決定,她要離開張家,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第二日,劉桂花見張慕春沒有像往常那樣早起幹活,便去屋子裏瞧她,誰知屋內空無一人,只有一張信紙用茶杯壓在桌子上。
張慕春離家出走了……!
青色的粗布麻衣裹身,一根木簪牢牢的将長發盤在頭頂,斜挎的布包裏,只有一套換洗的裏衣,與兩個涼饅頭,二百個銅錢,這便是她全部的身家。
盡管前方沒有目的地,但她的心情卻比飛出牢籠的鳥還要自由,一路哼着小調前行,偶爾還會叼個狗尾巴草在嘴裏。
離家出走,她是沒有任何心理負擔的,張鐵生如今才四旬出頭的年齡,正是身強力壯的時候,母親張桂花,也是個手腳利落的婦人,家裏那點活她完全可以不放在心上。
對了,終歸是第一次出遠門,她還特意将那把菜刀帶在身上防身。她那把黑黝黝的菜刀,有正常菜刀的三四倍大小,是她自己尋了上好的材料特意做的,其他人誰也拿不動,更別說使用了。
她吃了一個饅頭後,漫無目的的走着,忽見前面船上擠了一堆的人。
“大伯,你們這是要去哪裏?”她好奇地上前,打量着這群姑娘小夥。
“河對岸的霧柳鎮,柳員外家正在招短工,男女都要,說是要二十個人,我這才湊了十二個,姑娘,你是幹什麽的?要不也跟着去掙點銀子花花?”介紹一個人,老爺子能得一百個銅錢,眼看人不夠,上船前還想再抓兩個。
“大伯,這做短工都幹些什麽呀?侄女兒剛從家中出來謀生,也沒個經驗。”張慕春不好意思的笑笑,順便打聽着活計,好心裏有個數,她面上不慌不忙,其實心裏已經在躍躍欲試了。
真是瞌睡來了遞枕頭,這不就有地方去了!
“這柳員外府上啊,近來聽說要娶兒媳婦,又要嫁閨女,都趕到一塊兒了,粗使的丫鬟小厮人手不夠,就想雇用一批半年到一年的短工,辦事的時候好人手寬裕些。”老漢解釋道。
“那麻煩大伯算我一個,我什麽都能幹,不挑。”
“好好好,上船出發。”白撿一個是一個,老漢樂了。
十三個年輕人晃晃悠悠大半天,終于到了霧柳鎮,柳員外的府邸。
望不見頭的院牆,朱紅色的大門,氣派的石獅子,昂首挺胸的管家。
一切的一切都彰顯着,柳員外家的地位不凡。
老伯點頭哈腰的跟那位管家說着什麽,留着八字胡的管家,态度傲慢的往這邊瞧了瞧。
然後招了招手,讓大家都過去挨個過目。
“這位是姑娘還是個後生?若是個姑娘家,這氣勢未免太足了些,若是個後生,又過于俊俏了些。”那管家打量着慕春,也不知是真沒看出來,還是故意在找茬。
“孫管家,您就莫要開玩笑了,這妮子身條筆直,精氣神好,長的又英氣漂亮,這還有什麽挑頭?”老伯怕到手的銀子飛了,差點将慕春誇出花來,還好,都是在事實的基礎上。
“好,既然袁叔這般的看好她,那邊都留下吧,只一點我要說明,進了府上都是聽人差使的下人,往常在家中有些脾氣秉性的,都給我收斂了些。”說着眼神還向慕春瞟去。
慕春趕忙聽勸的點了點頭。
就這樣,大夥與柳員外的府上,簽了一年的賣身契,每個月半兩銀錢,幹滿一年的,再另給三兩,湊十兩讓大夥歸家。
管吃管住,一個季度包兩身衣裳。
聽到這些條件,大夥悄悄的沸騰了,有銀錢不算,管吃管住,一年還有八身衣裳,簡直是不敢想象的豪氣,不愧是方圓百裏的富戶,就是大氣!
一群人,個個臉上帶着笑模樣,緊跟在管家的身後,向裏院走去。
白牆灰瓦,綠柳周垂,随處可見的垂花門,彩繪精致的抄手游廊,三步一景,五步一畫,處處風光,讓人目不暇接。
“到了我們柳府上,你們只要踏實本分做事,便不會被虧的,我們老爺是有名的善人,對待家中的下人一向寬厚。只要不犯什麽大錯,都能容得下,不過有一點,我需要提前告誡你們。”說到這兒,管家停頓了片刻。
“是什麽?”一個好信的後生,忍不住開口問道。
随即換來了管家的一個白眼……!
“府裏有兩位小姐,一位是表小姐,姜惜柔,父親在外地做官将她托付于姨母照顧,也就是柳夫人。表小姐書香門第出身,知書達理溫柔賢惠,可不是你等泥腿子能夠招惹的,都給我警醒着點。”說到這,管家還立着眼睛,向他們掃視了一圈。
慕春在心裏暗暗記下,瞧這孫管家的态度,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這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呢。
“那另一位呢?”剛剛說話的後生,絲毫不長記性,又探頭問道。
“另一位?呵!”管家停頓了一下,冷笑道。
“另一位是咱們員外的小女兒,柳芸禾,人送外號“惹不得”,具體什麽樣,你們以後就知道了。”
孫管家的表情,讓人有些難以琢磨,這便讓大夥對那位“惹不得”的小姐,充滿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