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被撞掉河

第26章 被撞掉河

“你這慌裏慌張在幹嘛?站好!”張慕春見趙杏兒就要摔在自己身上, 連忙架住她的肩膀将人扶好。

趙杏兒瞧她一本正經的态度,也沒了暗送秋波的心思,只好收起心思, 不再學某些人嬌弱的模樣。

“慕春,這是我給你縫的手套, 你平時活多傷手。”趙杏兒将手裏的東西遞給張慕春。

“費心了,多謝!”

見她都拿來了,張慕春也不是太扭捏的人只好收下, 想着回頭給她些回禮便了事。

“慕春,你家這艘船好方便呀, 不像我家的只有一間屋子, 所有人都擠在一起, 我能進去看看嗎?”趙杏兒拽着慕春的袖子,笑得一臉天真。

柳芸禾看着她撒嬌賣乖的舉動,默默地咬着唇角,想上前将她拉開,又怕過于明顯掉了她大小姐的面子,只好暗暗不爽的端起裝着地瓜的籃子, 頭也不回的從兩人身邊穿過。

張慕春遲鈍的沒有發現大小姐的異常,只說了裏面屋子很小, 家人還在休息,等有了落腳地在叫趙杏兒過來做客。

趙杏兒悻悻的掃了一眼,便被張慕春送回了自家的船上。

一直飄着也不是長久之計, 眼下還是找到可停靠的山頭要緊。

張家村的四戶人家,漸漸遠離了人群。張慕春的目标是遠處露頭的樹冠, 那裏遠遠的看着就是一片大大的森林,樹冠茂密的像把大傘, 堆堆簇簇連在一起枝葉繁複交錯,綠色宮殿一般壯觀。

盡管有一大半的樹幹被淹在水下,卻依舊有四五米的高度露在水面之上。張慕春往這個地方靠近,單純是為了解決柴火的問題,且這裏也可以短暫的停留,若是洪水一直不退,這裏也可以接納後續的村民過來避難。

林子看着不遠,實則還需要小一天的路程,今個只能吃飯休息明日再戰。

人多本想蒸些饅頭,可浮雲蔽日空氣潮濕沒辦法發面,手擀面又浪費水不可取。

想來想去還是蒸鍋米飯算了,在米袋裏盛出四碗白米,加上清水倒入鐵鍋,這時候便不講究淘米了,沒那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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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來一個大大的白瓷碗,打了五個雞蛋在裏面,加上化開的鹽水,一點菜籽油,一碗雞蛋羹便準備進鍋了。又拿來五根玉米,五個地瓜,準備将食物一鍋出。畢竟是一天的食物,盡量多做些。

由于食物與柴火的緊缺性,張慕春沒将這個活交給其他人,柴火有限浪費不得。一開始張鐵生與老大一家是反對一日一餐的,可張慕春讓他們自己去找柴火與水源,幾人便老實的閉嘴了,不情不願的接受了張慕春的霸王條款。

砂鍋燒炭,收拾幾條魚剁成大塊,放兩片生姜,少許花椒八角去腥,再随手撒上些粗鹽,一直煮着便成。虧的有所準備,家裏剩下的調味料都帶走了,只是狼多肉少也堅持不了幾頓。

她将剩下的一小包八角,與五塊生姜,十幾頭大蒜用布包好放起來,還得省着些才是。

其實柳芸禾還藏了些,但慕春并不知情。

天氣潮濕,生了火也別浪費,做飯的功夫慕春想将柳芸禾的毯子拿出來烤一烤。

剛一進隔間,沒看到人。

再細一瞧,這人用毯子将自己蓋的嚴實,連頭都沒露出來。

張慕春彎腰過去瞧,用手牽起一塊被角發現底下的人死死按着,頓時樂了。

“怎麽?這麽大的人了還想玩躲貓貓啊?”她一邊說着還扯着毯子晃了晃。

柳芸禾躲在毯子下面,被她這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氣的小臉通紅,緊緊拽着毯子就是不肯松手。

這時她終于發現這大小姐不對勁,似乎在鬧脾氣,可自己又不清楚哪裏惹到了她。

見她還不松手,目光一轉,兩只手隔着毯子悄悄按在她的腰間,稍稍用力抓了幾下。

“啊!”又疼又癢叫柳芸禾一下喊叫出聲,掀開毯子水眸瑩瑩的怒視着她,甚至眼角都帶上了緋色,像被雨水打過的梨花。

“誰惹着你了,我的大小姐?”見她終于露頭了,張慕春狗腿的問道。

“哼,就是你惹我。”柳芸禾看着那張靠近的臉,別扭的将身子擰了過去,只是腰肢還扣在她的手裏,只能扭着身子不看她。

張慕春聽見她的控訴一頭霧水,不知道自己錯在哪了,可看着她委屈又單薄的縮着,小嘴撅的老高要哭不哭的模樣,覺得還是趕緊哄哄的好。

她連人帶毯子一起拽了出來,柳芸禾扭動着不配合,可怎麽也抵不過她力氣大,還是被一把抱進了懷裏。

張慕春隔着毯子将人摟在懷裏,另一只手輕撫着後背道:“可是想家了?別擔心早晚會與二小姐相遇的。”

張慕春以為她情緒不好,是因為看見別人都有親人在身邊,而自己只能孤身一人的緣故。

柳芸禾聽了她的安慰,一直沒掉下來的金豆子,直接決堤了!

靠在她肩頭,眼淚默默的浸透了那層棉布,直接燙到慕春的心裏。

她伸手将梨花帶雨的小臉擡起來,用手背将她眼角的淚花點掉。

“放心,以後定能與她相遇的,別哭了,再哭半張臉都紅了。”看着眼周都粉紅一片的人,張慕春耐心的哄道。

柳芸禾看着她澄澈溫和的目光,猶如一股涓涓細流充盈了心底的失落,那種不能擺在明面上的酸澀似乎被溫暖取代。

很奇怪,她明确的知道,自己就算是對這人有好感,卻遠不到要吃醋失控的程度。那麽為什麽會有如此丢人的反應,大概與她那夢境脫不開關系。

特別是在她靠近自己,有肌膚相貼的時候,柳芸禾心底便湧出既渴望又抗拒的态度,令她暗自羞惱。

見她就這麽傻傻的瞧着自己,總算是不再繼續掉金豆子,張慕春松了一口氣。

“毯子拿外面烤烤吧,省着你晚上蓋着不舒服。”

“嗯!”柳芸禾乖巧的點着頭。

鍋裏的食物正散發着誘人的香味,張慕煙端着大家的碗筷守在竈臺旁。

掀開鍋蓋,地瓜,玉米的香甜味,掩蓋了米香,油亮的雞蛋羹看着便有食欲。

将米飯盛到每個人的碗裏後,地瓜,玉米,每個人都能分上半個。一天一頓飯,她盡量多做點。

盛湯的大碗自然沒有十個,勉強找到五個剛好兩人一碗。

奶白鮮香的魚湯,帶着管夠的魚肉滿滿的盛上一大碗,香的人直流口水。

雞蛋羹慕春沒有吃,只是給柳芸禾多加了一勺,剩下的要二姐拿去分。

回到隔間後,卷起被子找了一個寬些的小板凳放在床板上。

兩碗米飯,一大碗魚湯,盤子裏放着切半的地瓜與玉米。在這個困難的時候,這些食物帶來了大大的安全感,也給剩下的日子帶來了希望。

借着窗戶透過來的光亮,兩人安靜又和諧的吃着三合一的午飯。柳芸禾學着張慕春的樣子,也盤腿坐在床上,用自己的湯勺津津有味的喝着魚湯。

“你的碗裏怎麽沒有蛋羹?”看着自己碗裏蓋了大半的蛋羹,而對面卻沒有時她擡頭問去。

“我胃口好,喜歡吃粗糧,不像你吃了硬的東西要胃疼!”說着還拿起玉米咬了兩口。

柳芸禾只是笑笑沒說話。

船體在水波的晃動下微微搖晃着,窗外的雲層慢慢露出一條縫隙,陽光如金色的瀑布一般撒下來,剛好照進隔間的一角。

地瓜軟糯甜香的味道在味蕾上散開,給這頓滿足的午飯畫上句號。

其他船只上的人家,也開始了填飽肚子的行動,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想盡一切辦法将食物弄熟。

張鐵生在老大的慫恿下,終于下了決心要将四五頭豬先解決掉,省着過兩天瘦成皮包骨。

聽說他要殺豬,張慕春也沒什麽意見,只是一向看不慣三女兒的張鐵生不好拉下面子找她幫忙,只好硬着頭皮帶着兩個兒子去殺豬。

可兩個讀書人哪裏是殺豬的料,硬是将兩頭豬逼的跳了河,還是張鐵生甩了繩子将逃跑的肥豬套了回來。

張慕春帶着柳芸禾在船頭看熱鬧,笑的前仰後合,一點也沒有要上前幫忙的意思。

“慕春,快去幫幫你爹,你力氣大肯定比老大她們強!”劉挂花看着費力的爺三在一旁催促道。

“娘,我一個姑娘家家的,哪能幹這種老爺們幹的活呀,從前是大哥四弟不在家,我才勉為其難的幹些力氣活,如今有大哥在哪裏用的着我呀!”張慕春不慌不忙的拒絕道。

“可是我看他們好像不成啊!”劉桂花看着在木筏上轉着圈抓豬尾巴的老大,又看了一眼被豬追趕的老四,總覺得沒一個靠譜的。

張鐵生聽了慕春的話,黑着臉将兩個不争氣的兒子攆回了船上。

老大借機逃了,老四還有點良心想在試試,可終究是沒能将豬制服。

看着将木筏攪的雞飛狗跳的幾人,張慕春還是沒忍住出手了,況且這邊動靜太大将其他人引過來也不好。

看着站在身旁看熱鬧的柳芸禾勸道:“你先進屋,這殺豬怪血腥的你別看了。”

柳芸禾想想也是,便扭頭回了隔間。

張慕春找出自己殺豬刀,将那匹餓的迷迷糊糊的馬趕下小船,綁在了大船的另一頭。

拿着麻繩與張鐵生一起綁了四頭豬扔上小船。本着人道主義的精神,想着殺豬時離剩下那幾頭豬遠些,免得受了刺激半夜集體都跳河自殺。

直到張慕春的幫忙,幹起活來才順手些的張鐵生臉色也好看了些。更主要的是現在他不好給女兒甩臉子,因為他即使不想承認也不行,老三在幹活上确實比兩個讀書的兒子強上許多,又天生力氣大在家裏确實幫了許多忙。

老張頭心裏的天平悄悄的動了動。

“刀給我,我來給它們放血吧,你去找個壇子過來接着豬血,回頭做點血腸出來,別浪費!”老張頭很少讓張慕春殺豬,盡管她力氣大動作快,可依舊只将分肉的活交給她做,雖然将偏愛給了二女兒,可終究記得這個假小子也是個姑娘家,不怎麽讓她沾染這些。

二人将小棚船劃出了很遠,才将四頭豬全部一刀斃命。這些豬早都餓的沒了力氣,連反抗的嚎叫聲都顯得有氣無力。

鮮紅的豬血從脖子處噴湧而出,張慕春趕緊用瓦盆接住,大概能接滿滿的兩大盆。

大船上的劉桂花,早已燒好了開水,直接用了河水管夠。

接下來就要給豬褪毛,也是個力氣活。張鐵生又将家裏的兩個男丁給抓了回來,四個人一人處理一頭剛剛好。

沒有适合的石頭,便拿着木板硬推,多少有些艱難,特別是邊褪毛邊幹嘔的老大。

一瓢開水淋下去,慕春用力将豬毛刮幹淨,不到兩刻鐘将豬肉收拾的幹幹淨淨。甚至在其他人還在與豬毛做鬥争的時候,已經拿着大刀迅速利落的将豬肉剁開。

豬頭,豬蹄,豬尾巴放一個筐裏,豬肝,豬心,豬肺,豬下水,放另一個筐裏,別看現在她家不缺肉吃,可除了僅剩的這幾頭豬,再想吃到肉估計難了,所以就算豬下水也不能浪費。

她手起刀落,很快就分好了前槽,後丘,排骨,肘子,豬大骨,另外拿來木盆裝好。

張鐵生也在低頭幹着活,唯獨老大又是喝水,又是休息,将将褪了豬毛。老四更是弄的臉上手上都是豬血,滑稽的很。

張鐵生沒辦法,幹完自己那頭豬,又去幫着老大分豬肉。

“二姐,你快來,我不行了!”老四也在一旁抓着慕春幫忙。

将肉運回去的慕春,瞧着老四那慘不忍睹的模樣,便接了他手裏的活,眼下不是教他們幹活的好時機,要先處理好豬肉才行。

收拾四頭豬用了一下午的時間,這些豬肉得盡快煮熟,肉幹,肉脯,臘肉,肉腸,都是能長久保持肉食不變質的辦法。

為了不引人注意,張慕春提議連夜将這些肉處理掉,張鐵生也覺得有道理,便通知全家連夜出動開始幹活。

白天殺豬後,張家主動分給了其他三家一些豬肉,大概每家都有二十斤的樣子,加一起大概用掉了小半頭豬。

眼下吃獨食,怕成了人家的靶子,所以無論是否願意,都要意思一下,換來幾日的安寧。

夜裏,月亮被擋住了半個身子,勉強能看見人影,水面上刮起冷風,叫衣衫單薄的人瑟瑟發抖。

張家這裏卻熱鬧無比,張慕春肉疼的拿來一筐木炭,小半袋的粗鹽。準備與家人大幹一場。

點上兩根火把,撿來的長桌擺在中間,劉桂花帶着張慕煙将豬肉切成長長的一條,足有半個手掌寬後扔進木盆裏。

奶奶老當益壯,接着用粗鹽将豬肉柔勻,既要做到每條豬肉都沾了鹽巴,又要控制鹽巴的份量不能用超。

柳芸禾雖然算是個嬌客,可大家都幹的熱火朝天,她自然也不好在屋子裏面睡大覺,與大嫂趙月娥一起将肉挂在樹枝上,等着張慕春将它拿到屋頂去晾曬。

張鐵生已經在上面搭好了架子,只要将挂着豬肉的樹枝搭在架子上便好。

老四帶着小五将剩下的家畜栓住,順便再找找雞蛋,鴨蛋。

老大坐在竈臺旁的小凳子上,煮着一鍋香的冒油的豬肉。

漆黑的夜,幾點火光閃閃,圍着張家的幾條魚船上,也隐隐飄出肉香。此時他們一定很慶幸,白天跟着張家遠離人群的決定。

切肉到底是個力氣活,很快劉桂花與張慕煙胳膊都擡不動了,張慕春接過菜刀直接頂上。

“娘,今年便不做血腸了吧?我看直接灌了肉腸的方便!”肉腸保存的時間更久,關鍵時刻也比血腸更實惠。

“說的也是,不然這麽多的肉,真是愁壞我了!”劉桂花也是頭一次因為肉多發愁。

說幹就幹,肉幹曬的差不多了,劉桂花帶着張慕煙直接去收拾了豬大腸,蹲在船尾就是一頓洗。可這豬大腸洗不幹淨是萬萬不能用的,夜裏又看不清,只能留着明日再灌,今日先泡上吧。

張慕春兩把刀一起上,叮叮當當将近一個時辰,剁了兩大盆的肉丁,等着明日做肉腸用。

忙了大半夜,奶奶與二姐早就回去休息了,慕春娘還在收拾其他,張鐵生将豬頭,豬腳收好。

趙月娥陪着老大盯着鍋裏的烀肉,柳芸禾陪在慕春身邊時不時還給她遞個水囊。

盡管又冷又困,可還不願意回去睡覺。

慕春看她眯着眼睛蹲在一旁的模樣,準備收拾收拾回屋休息了。天氣一天比一天涼,一會大家正好喝些肉湯準備睡覺。

趙月娥眼見鍋裏的排骨,肘子都烀熟了,幾天沒吃上全乎飯的人,一個着急拿着碗撞到了柳芸禾的身上。船板上的空地本就狹小,兩人相撞後,柳芸禾在船邊一個沒扶穩,一頭掉進了水裏。

“撲通!”柳芸禾就這麽弱柳扶風的掉進了水裏。

趙月娥傻眼了。

剛端起木盆的張慕春連忙将盆放下,一下閃身也跟着跳了下去。

柳芸禾不會游泳,冰涼的河水瞬間将她淹沒且深不見底。河水浮力很大,可她卻沒有辦法自己浮上來,漆黑的夜空,冰冷的河水,從沒有過的恐懼将她席卷,又被迫嗆了兩口水。

想喊慕春卻沒辦法張嘴,只能用雙手撲打着水花。

張慕春本是第一時間跳進水中的,可這邊水下一點光亮都沒有,她轉了兩圈沒摸到人,頓時有些着急。

豎着耳朵聽聲音,發現船底那裏有水花微動的聲音,連忙向那邊摸去,一把揪住柳芸禾的衣裳,将人拽出水面。

柳芸禾忽然被一只強有力手臂,拽出了水面,逃離了被河水包圍的困境,張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睜開眼睛後,發現自己被慕春緊緊的抓着時,立馬樓上了她的脖子,又怕又冷的止不住在發抖。

聽到聲音的慕煙,急忙出來一瞧,發現趙月娥還傻站在那裏。

“誰掉下去了?”她聽到了水聲。

“與我沒關系,我就是路過輕輕碰了她一下,誰知道她那麽輕,自己一歪就掉下去了!”趙月娥第一時間為自己開脫道。

“啊?”慕煙瞪大了眼睛。

“哎,這會趕緊将人拉上來才是要緊事。”老大張慕霖維護這自家媳婦道。

張慕春托着柳芸禾,将她先送回船上,慕煙見情況也趕忙伸手拉住柳芸禾上船。

上船後脫力的柳芸禾濕漉漉的坐在船板上,等着慕春上來。

“柳姑娘,要不你先進屋吧,河水寒涼若是生病就不好了!”慕煙見她一動不動的坐在船板上,出聲勸道。

柳芸禾蒼白着小臉搖搖頭,渾身沒有一根骨頭般的坐在那裏。

張慕春上船後,見她還坐在那,走到她身旁将人扶起,剛要擁着人進屋,就瞧見另一頭的趙月娥,皺起眉頭不悅道:“嫂子也算是個書香門第出身的人,別一副沒吃上飯的乞丐模樣,就算是荒年我張家也少不了你那口飯。”

說着便摟着柳芸禾進了隔間。

“相公,相公,你看她,她說我不如乞丐!”趙月娥抓着老大的衣領子便開始控訴道。

“等我回頭教育她,今天就算了!”老大敷衍着将火熄滅後,拉着媳婦回了屋子。

柳芸禾冷的渾身打顫,進了隔間後想脫衣裳,只是濕了的衣裳怎麽都解不開,哆哆嗦嗦摸了半天也沒能脫下外衫。

張慕春本想點上油燈,可被柳芸禾拒絕了,估計是她有些難為情,便随了她。可她迅速的脫了外衣外褲後,發現她似乎連一件衣裳都沒解下來,還濕漉漉的站着。

“來,我幫你。”她直接伸手摸到柳芸禾的比甲上,現在也不是扭捏的時候,再說她光着樣子自己又不是沒見過,還是趕緊換了濕衣裳,鑽進被子裏才保險!

“啊?”柳芸禾有些遲鈍。

可随着衣裳一件一件被她扔在木板上,冰涼的手指劃過她同樣冰涼的肌膚時,她才後知後覺的雙手抱在胸前。

“好了,剩下的我自己可以。”柳芸禾小聲的道。

“好,你自己脫!我去找衣服。”

聽到她轉身的動作,柳芸禾才松了一口氣,心裏卻還在咚咚的跳着。

随後她紅着臉将抹胸的帶子解開,與貼身的亵褲一起扔在了地上。

可隔間狹小,總能與找衣裳的張慕春碰上,她悄悄拿過毯子将自己包裹起來。

“這好幾件衣裳,可分不出哪件是裏衣,我去将油燈點上,你先去被子裏躺着。”說着将自己的被子甩到柳芸禾的床上,因為兩人加在一起才是一套被褥。

“你也小心着涼,快點将衣服換上。”慕春身上還穿着濕透的抹胸。

漆黑的夜裏,柳芸禾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細軟,又帶着甜絲絲的腔調。張慕春甚至能想象出她的表情。

“好!”

點了油燈後,屋子裏一下子亮了起來,柳芸禾頂着濕透的長發,靠着牆板坐在被子裏,圓潤白皙的肩頭若隐若現的露在外面。

張慕春收回目光,繼續找着那套兩人同樣款式的純棉裏衣,順便将貼身的抹胸與短褲也一并扔給她。

她則是拿着衣裳,回了自己的床,才脫下貼身的衣裳,換上幹爽的。

将頭發在頭頂攏好後,又麻利的下了床,給柳芸禾拿了帕子。

“你往這邊來些,我給你擦幹頭發,還冷嗎?”張慕春解開她長長的辮子,一邊擦拭一邊問道。

“冷!”柳芸禾聲音裏帶着點顫音,又有些委屈的語調,被子蓋的高高的,只露出一個漂亮的小腦袋,披着長發歪着頭回道。

“一會我去點個炭爐暖和暖和,你等着!”這時候可盡量不要生病。

在外面點燃小炭爐後,張慕春将四根排骨扔進砂鍋,加上肉湯,又找了姜片,地瓜片,幾顆紅棗,一起扔進砂鍋裏。

端着鍋子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先別睡,喝碗熱湯在睡,驅驅寒氣。”說罷便坐在小炭爐旁邊看着火候。

爐子裏映出金紅色的火光打在她的臉上,将她的五官勾勒得更加立體深邃,看着無比的踏實可靠。

柳芸禾慢慢靠近着火光。

爐子裏的排骨湯經過長久的熬煮,早就軟爛鮮香,不多時裏面的地瓜片與紅棗也散發出了特有的香味。

“咚咚咚”門外想起敲門的聲音。

“慕春,柳姑娘沒事吧?娘讓我過來瞧瞧。”張慕煙的聲音隔着一道門響起。

“沒事,受了點驚吓已經休息了,有什麽話明日再說吧。”張慕春并沒有讓二姐進屋來瞧。

“那就好,你們好好休息啊。”知道裏面沒有大礙,張慕煙也放心的收拾着剩下的殘局。

煮好的肉湯自然給每個人都端了一碗,大家都幹到半夜吃點肉喝點熱湯胃裏更舒服。

柳芸禾裹着被子,就這麽眼巴巴的等着張慕春将排骨湯給她盛進碗裏。

她發現慕春穿着白色的衣裳,比平時看着多了點清冷的味道。

“這般看着我做什麽?快吃吧。”她放好瓷碗後,就見柳芸禾将自己包的像個粽子,帶着微卷的長發一直拖到床上,像散開的海藻順滑美麗,她忍不住還是伸手,摸了上去。

“頭發太長了,先紮上。”假惺惺了用發釵替她挽了一個松松散散的發髻,頗有我見猶憐的味道。

柳芸禾似乎習慣了她的照顧,很自然的将頭扭過去,方便她動作。

“好了吃飯吧。”

“謝謝你,暮春。”柳芸禾忽然想說些什麽,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這般客氣做什麽,我還是喜歡看你頤指氣使的樣子。”

話音剛落地,就如願以償的得到一記白眼。

“快吃吧,嘿嘿。”她狗腿的将碗推給柳芸禾。

好多天沒吃到肉的大小姐,此刻也覺得這碗排骨湯真香,順排炖的軟爛輕輕一咬就能将上面的肉拽下來,滿口生香。

她從來沒覺得肉湯是什麽好東西,可這寒涼的深夜,又香又嫩,微鹹多汁的口感帶來了極大的滿足。

勺子也不用了,捧着碗喝了口湯,地瓜與紅棗的味道混合其中,使得湯汁口感更豐富濃郁,喝了一口還想再喝一口。

看她吃的投入,張慕春有一種廚子終于得到認可般的心情。

“好吃嗎?”

“好吃。”

“那還吃素嗎?”

“不吃了,吃肉。”

“呵呵呵。”

收拾了碗筷後,張慕春将碳爐熄滅。柳芸禾受了涼,只蓋毯子是不行的。

自己的被子給了她,上鋪便成了空空的木板。

“要不一起睡吧?”左思右想柳芸禾還是開口道。她現在不會想其他任何亂七八糟的事,只知道不能讓她睡在木板上。

張慕春看了看床板,雖然兩人也睡過一個屋子,可這小床若是擠上兩個人不得貼一塊呀,她是願意與香香軟軟的小姐貼貼的,只要她不介意。

柳芸禾明白她眼裏的意思,可如今二人在外人眼裏恐怕也沒什麽清白可言吧。

“快點吧。”柳芸禾吹了油燈,默默的給她讓出了大半的床位。

這她自然不會再扭捏,脫了鞋子便躺在了外邊。看了一眼旁邊緊閉着雙眸,将被子拉到下巴上的人,有些想笑,好像是她将人硬扣在床上一般。

“睡着了?”張慕春支着頭,微微向前輕聲試探着。

柳芸禾纖長的睫毛動了動,覺得她的聲音好近。

“嗯。”她有點緊張的抿了下紅唇,随意的嗯了一聲。

因為要觀察外面的情況,留着窗戶沒有關,借着一點點的光亮,張慕春的眼神落在她光滑的皮膚上,視線掃過秀氣的鼻梁落在她花瓣一般的紅唇上,忽然想起了那個輕飄飄又異常柔軟的吻。

夢到了什麽?才會那般直接親了過來,這種只有她一個人知道的親密,攪的她心裏癢癢的。

柳芸禾似乎感受到了目光的壓迫,自然的将身子轉過去面相牆壁。

柳芸禾很矛盾,明明很想靠近她,卻又害怕她的靠近。

張慕春暗暗勾起唇角躺回原位,一只手枕在頭下閉上眼睛。

床就這麽大,只要稍微一動裝睡那人早晚會自己貼過來。

果然,掉河的瞬間觸發了柳芸禾夢到山洪爆發被夢魇的記憶,剛進入深度睡眠又夢到了自己被沖進河水中,伸手便抓住身旁人的衣襟,好像救命稻草一般緊緊擁着才安心。

張慕春迷迷糊糊的順手将人摟進懷裏,她才安生些。

次日,她們醒的很晚,久不露臉的太陽終于給了面子,願意出來轉轉。

張慕春被長發糊了一臉,身上半壓着一個人的重量,腰間被摟的有些緊,稍稍擡頭就看到柳芸禾埋在她身上的半張臉,被一縷陽光偏愛,本就奶白的肌膚又亮又清透,染上了陽光的味道。

她輕手輕腳的将人移到旁邊,今日還有許多活要做,自己得先起來,至于柳芸禾她昨日受到了驚吓,幹活也用不着她,便讓她安心的睡吧。

天氣冷了,裏衣可以直接套在裏面穿了。

昨天做了肉幹,又煮了兩鍋留着備用,今日要快些将剩下的豬肉做成肉腸,腌制了一夜的肉塊估計也入了味。

盡管能用的調味品少之又少,可眼下能吃上肉,已經是別人沒有的福氣了。

昨夜老四時不時出去守着晾曬的豬肉,這會已經回去睡覺了。劉桂花将泡了一夜的豬大腸收拾幹淨,反反複複灌了好多遍水才拿回來,正好方便張慕春與二姐直接灌肉腸。

張慕春拿着豬大腸看了看,又聞了聞,覺得已經幹淨了才開始動手。

因為沒有漏鬥,将切好的豬肉塞進腸衣裏有些費勁,不過好在人多,慢慢的慕春娘帶着奶奶,與趙月娥也加入其中。

趙月娥雖然有些不情不願,可到底昨日因為嘴饞差點闖禍,今日也不好在拿翹,只能跟在後面做做樣子。

看着又是肉片肉塊,又是豬大腸的,歪着嘴嫌棄的很,拿起一條後又扔的老遠。

“你再扔一個,信不信我讓你一口吃不上?”見她糟蹋食物,慕春冷着臉訓斥道。

趙月娥瞧着小姑子張口閉口就敢随便訓斥自己,胡攪蠻纏的性子剛收起來,便裝不下去了。

“我是你大嫂,長嫂如母豈是你随便能訓斥的?”趙月娥雙手掐腰站在那裏,理直氣壯的反駁道。

“我娘好好的,就在旁邊,還用的着你給我當娘?”這人瘋了不成,還想給她當娘,就兩個好吃懶做的主,在城裏的花銷沒準有一半都得是她賣肉掙的。

“慕霖,你快來,你妹妹要反了天!”趙月娥被不留情面的反駁後,便開始向老大告狀。

“你少說兩句,又不是不知道你嫂子什麽性子!”劉桂花管不了城裏的兒媳,只能讓慕春息事寧人。

這時聽見媳婦叫聲的老大從隔間裏走了出來,見媳婦與妹妹吵起來了,眉頭緊着一個川字便向慕春那裏看去。

老大兩口子自打成親以來,一直單獨住在城裏,與老丈人一家走的比較親近,趙月娥在家便習慣了壓着老大一頭。

而張慕霖時常需要老丈人的幫襯,也不好對媳婦如何,所以這會第一時間向張慕春看去。

“慕春,她到底是你嫂子,她說你什麽聽着就完事了,怎麽還得理不饒人呢?再說你整日與那柳小姐一起勾勾搭搭,傳出去我們家臉上也不光彩!”張老大一時間溜號了,不知道二人因為什麽事吵起來,還以為張慕春是為了昨天柳芸禾掉水裏的事情,針對趙月娥。

可他這話還沒有落地呢,張慕春便冷了臉色。

“這樣吧,我厚顏無恥傷風敗俗我認,誰讓我沒別的地方去,只能賴在柳小姐的船上呢!可是大哥大嫂都是都是有身份的人,還是離我們這種人遠些吧!那個裝豬的木筏子,剛騰出一半的地方,要不您二位先去那邊将就将就,免得我們礙了你的眼!”張慕春指着船尾,帶護欄的豬圈。

“你你你,竟然讓我去跟豬在一塊,張慕霖你看看她呀!”趙月娥氣瘋子,指着慕春的手指頭都在哆嗦。

“大哥可是忘了,你如今的栖身之所還是人家柳小姐的,你若是真的對她有意見,那便帶着嫂子離開這艘船好了!”她與柳芸禾确實沒名沒分的住在一起,可那又怎樣,眼下這情況難道還能先辦個喜酒不成?

況且她還不知道人家願不願意呢!

“好了,大清早的起來就吵有完沒完了?”這時張鐵生從屋子裏出來,見老大吃癟,拉着個臉給兒子打圓場,生怕不講情面的老三真給兩人攆到木筏上去。

張慕春沒再理會二人,繼續幹着手裏的活。準備好細繩子,将灌好的肉腸綁成一段一段的。

一直幹到晌午,四副腸衣才全部用完。一節一節粗的細的足足超過了一百根。

張鐵生帶着兩個兒子将灌好得肉腸擡到屋頂,全部鋪在油布上,整個船頂再沒有一塊空閑的地方,全部被肉幹,臘腸,這類食物占滿。

好在老天爺可憐,大雨連着烏雲後,終于讓人們看到了晴天。

柳芸禾早就醒了,只是受了驚吓整個人精神懶洋洋的不願起身。可再不願意動也要将外衣換上,免得不方便。

粉色對襟短衫,加同色印花短比甲,一條杏色的筒褲,是她的另一套秋裝。一頭青絲睡了一夜越發蓬松,油亮順滑的披于腰間,随着窗外的風,有發絲微微飄動,上好的緞子一般柔美的随之搖曳。

想去外面洗漱,又不想正經的梳頭發,船上很多人讓她不修邊幅的出去,絕對做不到。

在她猶豫不決時,慕春剛好端着小木盆進來。

“醒了?那直接洗漱吧。”盆裏裝着燒開的河水,雖然不能喝但洗洗涮涮一點問題沒有。

張慕春知道她不方便與大家一樣蹲在船頭洗漱,這兩天都會給她端洗臉水。她們一家人倒是不怎麽見外随意的很,如何洗漱全看個人愛幹淨的程度。

“你真是及時雨一般,慕春。”柳芸禾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笑容。

張慕春被猝不及防的電到了一般,心跳都漏了一拍,此刻的柳芸禾身上有一瞬間溫柔的味道,她低頭斂目生怕目光洩露了此刻的心思。

“我先出去了。”她借口出了屋子,将房門給她輕輕關好。

“慕春,我瞧你臉色有些紅,不是昨夜着涼了吧?”外面的慕煙恰巧看到。

“有嗎?不知道阿。”慕春搪塞道。

“萬不可這時候生病的,自己可要小心些。”

“知道了。”

張慕春站在船頭,瞧着就快到達的樹叢,心裏有種安定的感覺。樹木被淹了大半依然有四五米的粗壯樹幹上水面之上。

這處深林遠看像一個巨大的綠色罩子,近看樹幹蜿蜒婆娑,綠葉茂密,更有互相交叉形成帳篷的形狀,長長的藤條帳簾一般影影綽綽,迷宮一般神秘瑰麗。

目測這片樹林撐在水上的大樹至少有幾百棵以上,粗的得三人合抱,細的也有成人的腰粗,一派原始的氣息。

“慕春,我們在要這邊停留嗎?”跟在後面的吳工頭追上來問道。

“對,天氣越發的冷,洪水絲毫沒有褪下的跡象,這裏不但能居住也能有用不完的柴火,眼下是最合适的地方。”暮春看着眼前的樹木道。

“是啊,這裏能蓋木屋,這兩天我們在筏子上都冷的瑟瑟發抖。”李狗娃兄弟附和道,他們家的木筏撐不了幾天了。

“對,先蓋個樹屋讓你們家住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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