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冬季裝備

第28章 冬季裝備

一塊泡的掉皮的木板上, 趴着一個人。

衣衫濕透,頭發亂糟糟的不知是死是活。

張慕春壯着膽子,将船往那人的方向劃去。

“你靠後些, 我去看看他是死是活!”那人衣裳灰禿禿的,看不出是男是女。

船快挨上那塊板子時, 她停下了,用船槳搓了搓那人的後背,沒什麽反應。

那人扣在木板上, 四肢都淹沒在水裏,張慕春仔細看了一眼他的側臉, 覺得有些眼熟。

蹲下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別探了, 我還活着呢!”誰知躺在木板上的人忽然開口, 聲音嘶啞又虛弱,仿佛七旬的老妪一般。

“關月?怎麽是你?”張慕春又下了一跳,這木板上趴着的女子,正是張家村山頭的另一戶人家,父親關慶山入贅到張家村,與張慕春的表姑張翠翠成親後, 搬到山頭另起爐竈過日子。

一家人靠打獵為生,後來母親因病去世, 沒多久父親也因為打獵受傷,三年後也去了,只留下十歲的關月一人。

那時張家的族人, 想要接關月下山扶養,可關月自己拒絕了, 外人也不知其原因,她小小一個人便在大山裏獨自生活。

二人年紀相仿, 一開始張慕春偶爾還會拿些肉去看她,後來外祖父病重,她便鮮少在有時間去看她。

關月的性子從小便孤僻不合群,但能獨立生存,再後來兩人見面的次數,一雙手都數的過來。

“快救我上去!”

“好好好,你等着!”張慕春一把将人拽起,直接拎到了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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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芸禾看着她粗魯的動作,替這姑娘肉疼。

将關月擡到船上後,慕春趕緊将水囊蓋子打開,有些距離的一點一點倒進她的嘴裏,水是溫熱的能給她緩緩,暖和暖和。

又将墊子蓋到她身上保存溫度,墊子不大但聊勝于無。

“別忙了,謝謝!”關月艱難的開口道。

“你不是在鎮上做工嗎?怎麽沖到這來了?”去年聽說她離開了山頭去了鎮上,張慕春還挺意外的。

“洪水來的急,我想去找采瑩姐報個信,誰知大橋被沖垮了,我被攔在了對面過不去,只能爬到房頂躲着。後來便與大家一起被沖的四處飄散,多虧了懷裏的兩個幹饅頭,要不然也許挺不到現在。”她斷斷續續的說着,喝了溫水後嗓子好了許多。

因為幼時相熟,她與張慕春還算熟絡,加上這一年多在外的歷練,竟然比從前健談許多。

“先與我回去吧,能不缺胳膊不缺腿的活着已是萬幸!”

“你說得對!”關月目光呆滞的看着天空,不知在想什麽。

“這裏有些糕點,你先吃兩塊吧!”柳芸竹拿出包裏裝的糕點,塞進關月的手裏。

“謝謝!”關月微微點頭道謝。

張慕春劃着船槳,比來時的速度快了許多。

回到船屋時,劉桂花見她撿了一個人回來,仔細一瞧竟然是張鐵生那邊的親戚,連忙将當家的喊了過來。

“怎麽是大侄女?哎呀,還不快将她扶進去!”這時見到張家的族親,張鐵生有些激動。

可扶到誰的屋子裏,是個問題!

首先就排除了張鐵生,張慕霖,張慕景的屋子。

只剩下張慕煙,與張慕春的屋子可以選擇,但讓奶奶與姐姐擠在一個小床上有點不像話。

可讓她住在自己的房間,張慕春向柳芸禾看去。

柳芸禾沒什麽表示,雖然不願意有人陌生人進入領地,但她聽慕春的。

“這樣吧,你先再我的屋子擠擠,這兩天我們重新給你做個能住人的筏子,等身體緩過來再出去住。”張慕春想反正她與柳芸禾擠在一處,上鋪床也空着,讓她住兩天緩緩也可以,只是大小姐要委屈兩天。

“不用那麽麻煩,我在外面就行了,已經比那塊小板子好太多了。”關月費力的打量了屋子一眼,裏面能住兩個人已經很擠了感覺。

“把你就這麽扔在外面,我大概會被張鐵生罵的狗血淋頭,你就快進去吧,過兩天我自然會把你請出去的。”人要幫,可醜話也要說在前面,等她身體恢複自然是要離開這屋子。

“謝謝。”關月也不想麻煩暮春,可她現在一點力氣沒有,只想活下去,她想找的人還沒找到呢,她不能死。

“等等,你這衣裳不能穿進去,先去洗個熱水澡吧。”讓她住進屋子已經是大小姐的底線了,若是又髒又臭估計柳芸禾要跑的。

“娘,你去燒些熱水,一會我讓她去淨房沖一沖。”最好這一身衣裳都扔掉。張慕春不穿的衣裳還有兩套,雖然薄了點也比這身爛掉的強。

“哎,好好,我這就去準備。”劉桂花忙不疊去燒水。

二姐将自己一直蓋着的小褥子遞給關月。

趙月娥站的老遠看着,暗自皺眉頭有些不願,跟老大交換着眼神,可自家老爹一定要這表侄女留下來誰還能說什麽。

柳芸禾見慕春要帶着人去沐浴,心中豁然開朗,雖然能給她騰個地方住,可是這姑娘的形象她實在是沒辦法接受。

不知為什麽,同樣是暮春的熟人,這位表姑娘并沒有給柳芸禾帶來不适,模樣看着還挺周正屬于耐看型,就是髒了點。

“大侄女,你什麽都不要想,就在表舅這裏住下,表舅怎麽也能管你一口吃的。”張鐵生看着自家表妹的孩子,落得像個乞丐一樣,心裏不是滋味。

“謝謝表舅。”關月蓋着小褥子坐在背風的角落,靜靜的等着去沐浴。

“先喝點熱湯吧,孩子。”奶奶在砂鍋裏熱了點肉湯端給她。

關月接過碗後,頭低低的垂着,眼淚一滴一滴落到碗裏,又不想讓人看見,便端起碗一口氣喝個幹淨,也顧不得燙嘴。

“哎呦,你慢點,慢點。”老太太在一旁急道。

“不夠還有,我再去給你端一碗。”

“不用了,我吃飽了。”她也知道現在吃的比銀子還金貴。

“好了,你先去洗個熱水澡。”過一會張慕春将她領去了淨房。

柳芸禾将自己的香胰子,切了小小的一片,叫慕春遞給她,這可是要住一個屋的人,她還是別舍不得這點東西了。

其實她們這一大家子,到現在也沒人洗過澡,除了那天與慕春一起在河裏洗過。

張慕春瞧着被子不夠有些犯愁,目前除了柳芸禾與她的屋子有兩個被子,其餘人都是一床被子。

姐姐有個小褥子,爹娘,大哥大嫂,老四老五,估計都與張慕春的睡法一樣,兩人擠在一塊,不然就得有一個睡硬木板,鋪的蓋的都沒有。

她可以沒褥子,但萬萬不能讓大小姐睡在硬木板上,若是她生病了那還了得?

最後張慕春想出一個辦法,先去拿了老四的被子給關月蓋上,這邊趕忙抽了六斤的棉花,八尺藍布,讓劉桂花,帶着二姐火速再做個棉被出來。

“不是,憑什麽只給四弟做新被子,我們的被子也很薄,天氣這麽冷要做被子也要長幼有序吧?”大嫂趙月娥在一旁出聲道。

“大嫂這些東西是芸禾的,先給四弟做是因為他的被子給了表妹。大家都會有的,不急在這兩天。”張慕春看見這兩口子就頭疼。

“就算是她的又怎樣?我們家的東西哪樣沒分給她,既然都在一條船上,那便是要互相依靠,要不是靠着我們家,她一個年輕的姑娘還不知會怎樣呢?”趙月娥就是想與柳芸禾攀比,富貴人家的小姐又怎樣,她還是書香門第出身呢。

聽着趙月娥越說越過分,張慕春的臉色冷了下來,斬釘截鐵道:“趙月娥別惹我,我想趕你下船他們誰也攔不住。”

“月娥,慕春說了過兩天大夥都做被子,到時候娘給你做個厚厚的,我們先回屋去吧,外面也冷。”劉桂花打着圓場,她知道自家閨女的脾氣,平時都跟她爹對着幹的主,真要是生氣了保不齊真把兒媳婦攆下去。

“哼。”趙月娥也有些害怕慕春的眼神,有個臺階便不情不願的回了屋子。

“走吧,我扶你進去休息。”慕春走到關月身邊道。

“給你們添麻煩了。”看着因為自己的原因,讓張家吵了一架,關月羞愧的低着頭。

“與你有什麽關系,趕緊将身子養好,下午我便去找吳工頭一起伐木,早點将你的船屋做出來,這樣你也方便些。”她知道關月從小便不願意麻煩別人,十幾歲就能自己打獵,因為她送過豬肉,還用野兔回過禮。

“嗯。”關月輕聲點頭應到,沒再說其它。

喝了熱湯,洗了熱水澡的關月體力回來不少,張慕春力氣大不費勁便将她推到了上鋪。

關月蓋上被子躺好後,沒多久便累的睡着了,估計漂流的這兩天她也沒敢睡死。

趙家的棚船裏,一大家子都擠在一起,走不開坐不下。

“大哥,我們家什麽時候也搬到樹上去住啊,這裏又小又擠連腿都伸不直,難受死了。”趙杏兒看到狗蛋家都豎起了木牆,羨慕的說道。

“搬到樹上去住,那是要伐木頭的,我們家能指上誰呀?”趙家勞動力少,除了老大常年做渡船生意,二老是個病秧子,加上腿腳不好的寡母,确實沒人能去幹力氣活。

聽大哥這麽說趙杏兒洩了氣。

“不過,若是你能讓慕春與其他人過來幫忙的話,我們家搭建屋子也快,你與她關系不是很好嗎?”趙老大有意引導着,誰不知道張慕春一身的力氣,她一個人能頂三四個壯勞力。

“暮春應該沒問題,其他人不好說,狗蛋家裏還在忙,吳家與我們關系一般,不知道會不會幫忙。”

“可我看吳木匠與暮春的關系還不錯,要不要讓暮春去說說?”

“嗯…………明個我過去問問吧。”趙杏兒有些拿不定主意。

“要是有什麽想法,就大膽去做,爹不在了家的事大哥還是能做主的。”趙老大拍了拍妹妹的肩頭暗示道。

趙杏兒有些不好意思,她感覺大哥似乎知道了什麽,她真的可以去講明嗎?

而趙老大盤算的是,把趙杏兒嫁去張家能不能給他換回來一頭豬。

在大梁朝,女子成親,離開娘家的嫁妝随意,娶人進門的要給正經彩禮,這是約定俗成的規矩,如今行事緊張他不要十兩,也不要五兩,他妹妹一個大活人怎麽也能值一頭豬錢吧?

趙老大一個人想飄了,美美的笑了出來。

“大哥,你在笑什麽?”

“啊,沒什麽。”

晚上休息時,柳芸禾拿出毯子挂在了床上,在本就不大的空間裏,又隔出一個更私密的空間,這樣她才舒服些。

她不愛穿外衣睡覺,因為會感覺很累,可今天有外人在她就只能穿着睡,嘟着嘴鑽進了被子。

暮春随後進了隔間,看了一眼面向牆板睡覺的關月,便脫鞋掀開簾子坐到床上。

擡眼便瞧見嘟着紅唇的柳芸禾,瞪着大眼睛望着頭頂的木板。

天色很暗,拉了簾子床上幾乎一片漆黑,可慕春還是能看見柳芸禾紅豔豔的唇色。

窗口吹進潮濕的風,讓隔間裏的空氣冷飕飕的。

慕春點上油燈,就看見柳芸禾不舒服的來回挪動這身子,随即就發現了她沒有脫了外衣,大概是躺的不舒服。

她變魔術一般從簾子外面拿進來一個瓷碗,裏面竟然是紅紅的漿果,個個都有葡萄般大小。

“這是什麽?哪裏來的?”柳芸禾沒見過這種果子。

“嘗一個試試,很甜的。這個東西我們管它叫紅果子,只是不知道這個長在藤上的果子,竟然能爬這麽高,下午去砍樹時發現的。”

她掐着一個喂進柳芸禾的嘴裏,油燈挂在床頭的一角,将不大的床榻籠罩在昏黃的燈光裏。

少女與漿果顏色相近的紅唇,玫瑰花瓣一樣嬌豔欲滴,看的人心裏一晃一晃的。

“八分甜,兩分酸,汁水很足,果肉厚實,我從前竟然沒有吃過!”柳芸禾眼睛彎彎,一副滿足的模樣。

“你覺得好吃,只是眼下沒什麽能吃的水果,若是放在從前,你未必會覺得鄉下的野果子好吃!”慕春大概想到了什麽,神色暗暗。

“怎麽會?我若是真的不喜歡,就一定不會碰!”柳芸禾眸子清澈靈動,帶着隐隐的笑意,輕擡下巴堅定的道。

慕春心底似乎被燙了一下,眼裏劃過一絲光亮,伸出修長的手指落在她的後頸上,将人輕輕的勾了過來。

看着近在咫尺的俊俏臉蛋,柳芸禾吓了一跳,呼吸都變得灼熱急促。

張慕春眼眸低垂,燈光将她的睫毛拉的老長,看着眼含春波,面若桃花的少女,她準确無誤的印在那嬌滴滴的紅唇上。

果子再甜,也不可能比眼前誘人的姑娘更甜。

柳芸禾被壓在枕頭上面,眼裏全是焦急,她用眼神示意着上面有人,可落到慕春眼裏,她這氣急敗壞又不能言語的驕矜模樣,格外撩人心弦。

“衣服脫了吧!”她貼在柳芸禾耳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道。

溫熱的唇瓣,剮蹭着耳邊敏感的肌膚,柳芸禾明顯的感覺到絨毛一根根的戰栗。她手指緊緊掐在慕春的手腕上,腦子裏兩人坦誠相見又親密貼在一起的畫面不斷閃現着。

慕春手指落在她外衫的口子上,靈活且不容拒絕的将扣子一顆一顆解開。

柳芸禾本就亮晶晶的眼神,水汪汪的看着她,帶着欲拒還迎的媚态搖着頭。

腦子裏的畫面,讓她害羞的閉上了眼睛,不敢再瞧她。

“脫了睡覺舒服,穿的太多明日到了外面會冷。”她抽出柳芸禾的外衫,簡單疊起來放置一旁。

她沒想幹什麽,只是剛剛确認彼此的心意,便總想靠近些,再靠近些。

看着解下長發,吹了油燈,調整好姿勢将她拉進懷裏睡覺的人,柳芸禾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點失落。

“好讨厭的人!”她暗自想着,可同時又抓着她的手指睡的安心。

次日一大清早,劉桂花将吊在船底的背簍取出,打開蓋子瞧了瞧,裏面是收拾好的豬板油。前兩天沒時間今日剛好早起,便打算全部切了煉油。

坐着小板凳,菜板放平,彎腰就是一頓切。旁邊擺了兩個胖胖的大肚瓦罐。

鐵鍋點火,将切好的兩大盆肥肉陸陸續續扔進鍋裏,加上涼白開,拿着木勺慢慢攪動。白白胖胖的肥肉片,一點點變得金黃香氣撲鼻,鐵鍋裏面更是滋啦冒響。

劉桂花一邊攪動着鍋裏金黃酥脆的油渣子,一邊小心翼翼的盛到瓦罐裏。

在沒有油水的時候,肥油比瘦肉的地位高很多。

張鐵生會帶着兩個兒子出去砍樹枝,留着晾幹後生火。

“爹,這粗活你怎麽不叫慕春過來幫你幹,我們這都是讀書的手,整日與這些為伍,那不成了鄉野莽夫?”老大慕霖不情不願的掰着細小的枝叉,一個不留神差點從小船上掉下去。

“讓你撿點樹枝怎麽了?如今沒地方讀書,難不成你們還要像大姑娘一樣躲在屋子裏?”張鐵生總覺得張慕春沒有姑娘家的樣子,不如姐姐乖巧聽話,可眼下若是主動拿她當兒子用,張鐵生拉不下這個臉。

還是他們爺三出來幹吧,盡管兩不頂一個也只能将就着用。

老大一聽也只能洩氣的繼續跟着,老四倒沒太多的反應,可手裏的活一樣慘不忍睹。

慕春起床後,發現小五站在劉桂花跟前,小手撿着碗裏的油渣吃的滿嘴流油,她也跟着探頭過去用筷子撈出兩塊瘦肉條,裝到碗裏拿跑了。

回去看到柳芸禾将頭伸出窗外,用柳府帶出來的刷牙子與竹鹽清潔牙齒,兩個腮幫子含着水鼓鼓的回頭看了她一眼。

“我娘烤了油渣子,我特意給你撿了兩塊肉幹打牙祭。”說着将碗放在一旁。

柳芸禾總覺得自己這段時間被她養胖了,從前貼身的小衣都緊了不少。在府上時與姜惜柔暗暗比較誰的腰肢更細,吃東西更是挑三揀四,後來被慕春撿過來随意的喂養,胃口反倒好了不少,就連眼下一日只吃一餐的光景,她都總是能找到零食投喂她。

就導致她非但沒瘦,反而還有點長胖,早晨偷偷調整了小衣的帶子才舒服些。

看着她拿進來泛着棕紅色油亮亮的肉幹,柳芸禾有種她被當成了小孩子的感覺,不知道後面屋子裏那個胖胖的小家夥有沒有吃到,背着孩子吃獨食多不好意思。

張慕春爬到船頂,扯下油布的一角打開木箱子的蓋板,裏面蓋了好幾層的棉花,布匹,都規整的擺在裏面。

她們只買了七十斤的棉花,柳芸禾偷偷藏起來二十斤,将剩下的裹上紙從新綁好,棉花團大小上看不出什麽。

那日柳芸禾買了兩車的東西,張慕春也沒記住每個東西的具體份量,便也沒懷疑過東西少了。

如今看着棉花團,準備好好規劃一下才發現幾十斤的棉花足夠兩個人用,卻不夠一大家子人用,她們本就占用了柳芸禾許多東西,眼下她只能厚着臉皮繼續用,還好柳芸禾不計較,也表明随她怎麽用,她便将這份恩情記在了心裏。

吃穿用度都緊着大小姐先來,這樣她心裏也好受些。

慕春屋子裏兩床被子都是新做的,厚實舒服一時半刻不用換新的,可冬天總要有一身棉衣棉褲穿。棉衣需要一斤半到二斤的棉花,棉褲大概也需要二斤,這樣一個人便要留出四斤的棉花。

張慕春掂量着手裏的棉花,完了,加一起都不到五十斤的感覺,昨日給老四做的棉被有點奢侈了。

最後她想了一個折中的辦法,做五條被子,每條四斤棉花共二十斤,還剩下不到三十斤的棉花,先留出五斤給柳芸禾做一身厚實的棉衣棉褲。還要留下十斤做些月事帶,大小姐用不慣其他的。什麽都能省,這個可得預備足。

剩下的十五斤棉花,奶奶分兩斤,小五分一斤,一人做個襖子。家裏的三個男人張鐵生,張慕霖,張慕景,合做一件大點的棉衣,分四斤棉花,誰有事出門誰穿,只能輪流用。

再有便是家裏的四個女人,劉桂花,張慕煙,張慕春,趙月娥,正好還剩下八斤棉花,一人二斤做個棉馬甲過冬便好。

她将這個想法講給劉桂花時,劉桂花立馬表示自己可以不要棉馬甲,将她那份棉花添給當家的就好。

“就算你不要,我爹與大哥他們也做不出來兩件棉衣。況且冬季嚴寒沒有棉衣恐怕不能過冬,娘你就不要再想其他了!”張慕春神色認真,口氣沒有商量的餘地。

“嗯,那,那,好吧!我下午便帶着你二姐開始做被子與棉衣。”劉桂花其實想說女人們冬季也不用出門,可以将棉花補貼給爺們,可想來想去也沒辦法從老人或者孩子的身上省,趙月娥也不像能給自家男人貼補的性子。

慕春的那份也不可能吐出來,只有柳小姐分的多了些,可這些棉花都是人家的,能同意分出來給大夥用,已是仁至義盡。

想了一圈沒發現能下手的地方,最後便老實的同意了慕春的法子。

趙月娥聽說要做被子,特意從屋子裏面鑽出來看熱鬧。

張慕春将布匹都抱到甲板上,讓劉桂花挑選。如果有剩餘的布匹與針線,還要做些厚實的冬裝。

正好奶奶還能幫忙一起做,自己也可以剪裁面料。

當初買了白色細棉布,深藍色,暗紅色,深綠色,黑色,粗布各兩匹。

白色細棉布要留着給柳芸禾做裏衣,或者加上棉花做月事帶,船上一共好幾個女人,這月事帶的事情也是迫在眉睫。

所以白色的細棉布不能動。

“給你做身棉衣,你要選個喜歡的顏色嗎?”慕春看她與趙月娥一般感興趣。

柳芸禾收回目光道:“哪裏有的選,就那匹棗紅色帶暗紋的吧!”

她指着其中一匹布漫不經心道。

“我也要那匹紅色的做衣裳。”趙月娥緊随其後道,生怕将她落下。

“好,給你也做紅色的。”見沒人理她,劉桂花連忙應着,老大雖然已經成親一年多,可他們兩口子一直住在鎮上,婆媳之間真正相處的時候并不多。

每匹布都均勻的少了五分之一的長度,當然也是藏進了柳芸禾的小荷包,下鄉人買整匹布的時候很少,這時候更是沒人關注這種細節。

幾個女人湊在一起,在屋頂空出一半的位置,準備在上面将被子做出來,可是又怕太招搖引來其他人的妒忌,特殊時期小心為上。

最後只能各自拿着自己的活計,回了隔間分頭行動。慕春與柳芸禾将身藍色的粗布裁剪成十份兩米長,一米寬的被面,當然寬度要稍微多放些留出四面邊緣的餘處,也就需要一米二的寬度,正好四尺布。

拿出工具袋子,找到鐵剪子,炭塊,在位置上做好記號,柳芸禾拿着布面的另一頭,就看慕春又穩有快的将布面裁開。

兩人配合還算默契,一張張被面很快便裁剪好堆在床上。

而奶奶則帶着趙月娥撕扯棉花,将棉花扯的又大又薄,一片片的摞在床上,本應該是直接續在被面上一點一點填充,可眼下沒那條件,就怎麽方便怎麽來。

且棉花為了方便裝走被壓的太實,不好好扯一扯很難蓬松。

若是在家做被子,還要分清裏子,面子,這時只要結實暖和便可,更沒有多餘的布料做裏子。

推開奶奶的房門,二人被棉花埋上了般,床上地上都是棉花片,老太太還在低頭幹,趙月娥覺得新鮮也在配合着。

看樣子指望這兩個人将被子續好是不可能了,還是拿着棉花與被面,送到劉桂花的房裏,這樣她與慕煙鋪好棉花後,便可以開始縫合。

“慕春,我也想扯棉花。”柳芸禾看見埋在棉花堆裏的趙月娥,眼裏亮亮的打量着。

“幹什麽不好,還要上趕着扯棉花?”慕春看着都快透不過氣的大嫂,有點不能理解。

“我就要!”柳芸禾在她身後小聲的撒嬌道,抓着慕春的手臂晃來晃去。

“好,你等着。”将裁好的被面,與棉花送去劉桂花的屋子後,扯棉花大業還沒有結束。

慕春緊着一捆棉花扔給柳芸禾,讓她回屋去扯。

柳芸禾像個兔子般,抱着棉花便回了屋子。

關月早晨便出了門,大概是去伐木,不到天黑不會回來。

柳芸禾學着奶奶的樣子将棉花分開,來來回回扯到蓬松再一片片摞好。

慕春就像個工具人般,搬棉花,搬被面,最後搬被子,就這麽在幾個屋子之間來回穿梭。

全家總動員,除了空間小憋屈些,其他都挺好的。

趙杏兒在自家船上向這邊望,只看見慕春手裏不知拿着什麽東西,東屋進西屋出,也不知道她在幹嘛,看的一頭霧水。

可十分羨慕張家有能分開住的大船,她家不知道什麽時候也能造一條大船或者搭個樹屋也行,她實在受夠了一大家子都擠在一塊的日子。

時間過去一個時辰,劉桂花與慕煙針線活麻利,兩條平整又厚實的被子已經做好。

看看天色剛剛過了晌午,今日将被子全部做完問題不大。

奶奶扯完棉花,便去準備了午飯,平常家裏這麽多人用不着她上手,可今日劉桂花與慕煙都有重要任務,做飯的重擔便落在了奶奶身上,好在老太太身體還成。

張慕春将昨夜發好的面團,與三根白蘿蔔遞給老太太,今日準備蒸點包子吃,油渣白蘿蔔陷兒。

趙月娥早就在一旁喊餓了,為了快點吃上包子,竟然主動提出切蘿蔔,另慕春刮目相看。

上午時,見張鐵生要帶着兒子們去砍柴,劉桂花罕見的給每個人都煮了一個鴨蛋填肚子。

在那兩人做午飯的時候,慕春将劉桂花做好的被子一一鋪到個人的屋子裏。

這樣以後每間屋子都是兩床被子,到了天寒地凍也可以鋪一個,蓋一個,兩人擠在一塊更暖和些。

忙完一圈回屋一瞧,她家小白兔長毛了,柳芸禾圍做在棉花堆裏,襯得臉蛋都柔亮奶白了幾分,像個剛剛成精的玉兔,特別好騙回家的那種。

頭發上都落了棉花,更顯得她懵懵懂懂,漂亮可愛。

“別玩了,你這是最後一個被子了!”将她從棉花堆裏拉出來,順便握着柔若無骨的小手。

“誰在玩了?我忙了許久的成果,拿去給伯母吧!”柳芸禾笑得眉眼彎彎,手舞足蹈的拍着棉花,看得出這些日子把她給憋壞了。

“是啊,幹的不錯!”慕春擡手将她頭上的棉花取下,笑着肯定道。

慕春将棉花收起,屋子才有了下腳地。

外面鐵鍋上摞着自家編的籠屜有些簡陋,兩層裏面整整二十二個大包子出鍋了。

一日一餐但份量很足,有剩餘的話還可以就着熱水再吃一頓。

不過就這巴掌一樣大的包子,柳芸禾最多吃一個包子皮,而且包子陷兒太香了她嘗了一口後便為難的看着慕春。

吃也吃不下,扔了又良心不安,沒辦法慕春只能将自己的包子掰開,把多餘的包子餡兒倒進來。

柳芸禾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你會不會嫌棄我很挑剔?”

“那要看你以後表現了!”

“什麽表現?這樣嗎?”說着靠近慕春,給了她一個貼貼,因為在吃東西,所以只是在臉頰上貼了一下。

“呵呵,好好吃飯!”慕春擡眸看了調皮的人一眼,總覺得這人最近有點活潑。

“哦!”

慕煙與她娘一起縫了五個被子累壞了,可看着自己有了新被子,不用再拿墊子将就心裏別提多高興了!

摸着厚實暖和的新被子,終于不用惦記怎麽過冬了。盡管床板依舊很硬,可已經比隔壁幾家人好太多,便不再有其他奢求。

過午吃飯時,張鐵生帶着兩個兒子還沒有回來,原來是在幫着關月伐木。

太陽下山之前,四個人擠在小船裏,費勁的将木頭拖回來。

看着數量不大夠,但明日再有一天,做個帶棚的木筏不成問題。

今日着急做被子,沒能幫上關月的忙,明日跟着一起将木筏綁上,用不了三天她也能有個栖身之所。

天氣越來越寒涼,卷風吹起層層水波,才不到十日的功夫,氣候好像走了一個季度,臨近初冬一般将人凍的透心涼。

夜風從窗口吹進來,将柳芸禾的鼻尖吹的冰涼,大船跟着河水忽悠忽悠的晃動着,濺起的水花拍打在船體上,發出“啪啪”的響聲。

柳芸禾向下縮着身子,無意識的往旁邊人身上蹭了蹭,繼續睡着。

可睡着睡着,船底的水位迅速上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寸寸結成寒冰,所有的一切都凍結在冰層上,連她們的大船都沒能幸免。

柳芸禾仿若來到了一片素白的世界,除了冰就是雪,天氣冷的吓人,道邊随處可見凍死的路人,為了一個饅頭就能将自己的妻子孩子換出去的人大有人在。

柳芸禾忽然不敢看下去了,她捂着眼睛吵着要回去,身子卻在慕春的懷裏瑟瑟發抖。

“芸禾,芸禾,醒醒!”張慕春發現她似乎又做了噩夢,貼着自己的身子在顫抖,嘴裏不知喊着什麽,額頭也有細汗冒出。

估計是夢魇了,可随後她又想起柳芸禾的夢恐怕沒那麽簡單,也不由得跟着緊張起來,但還是輕輕拍着她,給她些安慰。

床上的關月也聽到了下面的動靜,她安靜的一點聲音沒有。通過這兩天的觀察,她發現床下那兩人的關系或者是一對,這個發現讓她有點隐隐的高興,至于為什麽高興,就只有她自己知道……!

柳芸禾清醒後,緊緊摟着慕春的細腰,吸取她身上的熱量,她雖然從夢中抽離,可依舊如墜冰窟。

雖然上一次,也做了同樣可怕的噩夢,但遠沒有這次令她毛骨悚然。

她睜着眼睛直到天際泛白,才下定決心準備與慕春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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