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全村衆人
第30章 全村衆人
張慕春直接推門而入, 将趙月娥定在了原地,她只好讪讪地将衣服藏在身後,可是棉衣厚實怎麽也藏不住, 還是露了大半在外面,趙月娥尴尬的看着慕春道:“老三來啦, 快看看娘新做的棉衣,趕緊挑兩件。”
可雙手還緊緊的背在身後,絲毫沒有要将棉衣棉褲還給柳芸禾的意思。
“哎, 大哥怎麽掉河了?”張慕春手指的窗戶外面大聲的喊道。
“啊?”趙月娥一個震驚,轉身向窗外看去。
另一邊的張慕春, 不費勁兒的從她手裏抽走了棉衣棉褲, 接着便回了自己的房間将門插上。
“你試試合不合身?”看着在一旁笑得花枝爛顫的柳芸禾, 慕春提醒道。
“好,不過你大嫂不會追過來找你算賬嗎?哈哈哈!”
“會!”
就在慕春剛剛說完後,門外便響起了趙月娥哭天搶地的聲音。
“張慕春,你個土匪搶我衣裳做什麽?我要讓你大哥來收拾你!”
慕春在裏面聽了趙月娥的控訴不屑一顧,她會怕張老大?
“那嬌滴滴的柳小姐,整日與你鑽一個被窩, 哪用得着棉衣?搶我的做甚?”趙月娥越說越不像話,根本不像一個書香門第出身的女子。
柳芸禾聽了她這赤裸裸的言語, 臉頰瞬間泛紅鑽進被子躺着。
慕春“咣當”一聲,将門打開,呵斥道:“大嫂好歹也是書香門第出身, 怎比那街頭的村婦還不如?若不是你與大哥在船上占了一個屋子,柳姑娘何至于跟我擠在一起?如今你上來倒打一耙, 是想着從這裏搬出去,還是如何?”
她目光嚴厲中帶着冰冷, 兩道濃眉如利劍一般鋒利,就這麽看着趙月娥,倒有些駭人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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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怎麽說我也是你嫂子?你竟敢這般欺負我,我這就去告訴你大哥!”趙月娥氣的直跺腳,轉身便跑去與老大告狀。
慕春沒再理會她,只是回了屋子看看柳芸禾有沒有生氣。
掀開被角,看着白裏透粉的美人,不知是因為害羞還是因為難堪,竟将頭發拱成了鳥窩。
她将人扶起幫她梳理長發。
“不要将她說的話放在心上,你若是願意我們今天成親都可以。”她捧着柳芸禾光滑的臉蛋,一字一句道。
手指還刮着她的耳垂輕撚着。
柳芸禾低頭将臉微微側過身去,不想讓她看自己羞惱的樣子,可是她剛剛的話,猶如一顆石子一樣,在自己的心底擊打出一圈圈漣漪。
擡頭對上她深邃又多情的眼睛,一時間竟然有些失神。
“我不急,不過你以後不許這樣看別人!”一不小心将心裏的話說了出來。
“啊?看什麽?看誰?”
“誰都不許看!”
“呵呵,好!”
見她答應,柳芸禾挺直身子主動在她的臉上印了一個香吻。
張慕春摟着她腰間的手臂有些收緊。
衣服都按着當初計劃的分了下去,慕春親自發放。
柳芸禾的一身棉衣棉褲,棗紅色暗雲紋既亮眼又暖和。
奶奶與老五,一人一件深綠色襖子,張鐵生,張慕霖,張慕景,共穿一件長到腳踝的深藍色棉袍,厚實帶衣領冬季能護住脖子。
劉桂花,張慕煙,張慕春,趙月娥,每人一件馬甲,慕煙與月娥做了棗紅色,劉桂花與慕春做了深綠色,馬甲都帶着兩個大大的兜子,好裝點什麽。
眼下還講究什麽款式,只要方便暖和就行。
趙月娥拿着手裏的馬甲一百個不情願,可老大也沒能幫她要回棉衣,只得作罷。
看着只穿單衣的關月,慕春忍痛割愛又拿了一斤棉花出來,給她也做了一件馬甲,好歹也算是大夥都齊全了,關月感激的眼睛泛紅,卻沒說什麽煽情的話,只是将這份恩情記在心裏。
她有被當做老張家的一份子,實實在在感受到了溫暖。
三日後,李狗娃李狗剩二人與張家村的其他人取得了聯系。當村長得知他們與張鐵生一家在樹林一帶安家後,便也決定帶着鄉親們去投奔。
眼看冬天就要來了,原來的石頭山地方小也沒有木材,聽說李家在樹上按了木屋,剩下的村民更是蠢蠢欲動。
最後決定做兩個木筏,先将年輕力壯的男子運過去,等搭建好木屋後再來接爹娘,老婆,孩子。
這樣原本七十多人的山頭,只剩下三四十個老弱婦孺等着家人來接。
柳芸禾今日起的早,洗漱後将長發梳成百合髻,用做衣服剩下的暗紅色布條做了發帶,明豔秀麗像朵山茶花。
慕春不怎麽管她的穿戴了,因為穿什麽都一樣,就算披上麻袋也是個美人,人群裏一眼就能發現的存在。除非将她的臉遮住,再穿上臃腫的衣裳,才能擋去其他人主意的目光。
樹上的葉子從開始的變黃,短短幾天慢慢全部掉光,天氣也正式進入了深秋,從水面刮過的風都透着冰涼,打在單薄的衣衫上透心的涼。
若是腳底沾了水,弄濕了鞋襪便會像針紮一樣凍的發疼。
另外的幾戶人家漸漸有些坐不住了,偶爾會聽到大人哭,孩子叫的聲音。
老張家也只能低調些,不出任何言語。将被子在屋裏面藏好,身上也僅有一件馬甲,就算其他人眼紅也不會生出什麽惡毒的心思。
可若是到了冰天雪地就說不準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鐵生老弟,我是大哥呀!”老村長帶領着三十來個年輕力壯的漢子,站在木筏上往這邊劃來,因為山洪後,大家再也沒吃飽過,即使是年輕力壯的漢子,也都透着憔悴。
沒法填飽肚子又冷又餓,為了省出更多的糧食,每日都是一碗雜糧粥勉強糊口,狀況好些時也能喝些魚湯補充營養。
好在他們只是節省些,不是真的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這才能保證張家村在村長的帶領下依舊能和平共處。
災荒年,誰能不藏些口糧保命。
“哎,在這裏,鐵成大哥我們在這裏!”張鐵生看着遠處劃過來的木筏老淚縱橫,終于看到親人了,他一邊激動的揮着手,一邊偷偷用袖口擦了擦眼角。
慕春看着父親這副熱情的模樣,心裏有點不好的預感,張鐵生雖然是個屠戶,可他所有的強勢都用在了張慕春的身上,性子一點都不像個有戾氣的殺豬匠。
老村長看到張家的大船時,眼裏頓時有了羨慕。
“鐵生啊,想不到這光景你還能住上這麽好的屋子,真是個有福氣的人啊!不像我老了老了,還要為一村子的人操心。”老村長張鐵成眼睛一直在張家的船上打轉,滿眼羨慕的神色。
“哎,這也不是我張家的船,是慕春朋友的船,我們也是用糧食與人家交換才能住在面,說到底也是借了人家的光。”張鐵生還沒傻到失去理智,還知道掩飾一二。
“大伯父好!”慕春找準機會與老村長打了招呼,并叫來關月一起套近乎。
“大舅好!”關月也在一旁學着慕春的樣子打招呼。
“好好,都好,你們沒事我就放心了!”老村長看着小一輩也有些動容。
“表妹,你們怎麽在一起?”虎子看到關月與慕春在一起,感到很神奇。
“這事可說來話長,我們邊坐邊說吧!”船上不能來太多的人,所以只上來老村長帶着虎子。
“鐵生老弟,嬸子她老人家可還好?”記起張鐵生她娘,老村長不得不問上一句。
“都好,都好,一切都好,多謝老哥惦記。”二人相談甚歡。
這二人的關系說近不近說遠不遠,又因為沒有其他的兄弟,所以格外的熱絡,小輩之間也偶有走動。
這邊親戚敘舊,那邊也熱鬧的很,其餘人也分別與另外幾家閑聊着,看着木筏上挂滿的魚幹,蔬菜幹,才發現這裏比石頭山那邊的物産富足許多。
竟然能打撈這麽多的魚,與其他根莖蔬菜,比如地瓜秧子,蘿蔔幹,切成薄片串在一起的土豆片。李狗娃家裏還撿了好幾件長衫。吳工頭的家裏也帶着暖和的屋子遮風擋雨,比他們過的舒服多了。
這時大家又想起了那個流言,當時若是再小心些多點準備,如今是不是也能過得像他們一樣,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賣,錯過了時機便是錯過了,只能自認倒黴。
但同時他們又很欣慰,因為比上不足比下有餘。這一路上不是沒見過死人,當看到有人被洪水沖到遠處,有人因為沒有食物餓死,有人掉進河裏再也沒有伏起,他們都無比的慶幸自己還活着,又因為人多而阻止了其他人的搶奪,這也是為什麽要抱團的原因。
慕春剛剛看到張家村的村民找到這裏時,便将柳芸禾送回了屋子,甚至連窗戶都關好,多事之秋不得不防。
張鐵生想将老村長留在船上,慕春想到不久之後大家就會離開這裏,也就沒再阻攔,倒是老大一家跳出來直接反對,被張鐵生劈頭蓋臉一頓臭罵,将人罵回了屋子。
“反正我屋裏是沒地方,爹若是實在想留下大伯,就自便罷!”張慕霖此刻也沒了讀書人的氣節,氣哄哄的道。
還好老村長沒聽到二人在屋裏的争吵聲,不然也尴尬的很。
村長張鐵成坐着張家的小船環顧四周,觀察着樹林周圍的情況,關月與張慕景劃船帶着他在附近走了一圈。
外面亂糟糟的,張慕春趁機溜回隔間去看看柳芸禾怎樣了,這都是災民芸禾水靈靈的還是少出去的好,就連慕煙都看見一水的男子都躲在屋子裏。
隔間裏黑漆漆的,雖然有油燈但也要節省着用。
“誰?”柳芸禾的聲音裏透着防備。
“是我!”慕春安撫道。
因為關了窗子,連微弱的亮光也無,她摸着坐到床上。
“這幾日,村長帶着幾十個村民過來,人多眼雜你沒事就不要出去了,我跟着他們看看還能不能找些吃的,河水一旦結冰我們便離開這裏。”雖然天寒地凍不适合趕路,但留在這裏也是等死,還不如出去看一看。
“可是,這也太黑了,我不要呆在這裏。”柳芸禾嘟着嘴抗議着,她摸着慕春的手指撒嬌道,聲音像糖水一樣甜。
慕春在暗中撫上她光滑的臉蛋語重心長道:“就幾日,等剩下的婦人與女子接過來就好了!”
雖然她有把握能護得住芸禾,可是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柳芸禾聽說還要捂在這裏好幾日,便一個起身坐到了慕春的懷裏,甚至還打開雙腿勾在她腰上耍賴。
雙手更是近樓着慕春的脖子左右搖晃,像個不倒翁。
“呵呵呵呵,你下來!”慕春看着鬧情緒的柳芸禾沒辦法。
“我不,我就不。”柳芸禾樓着慕春的脖子繼續搖晃着,她實在太無聊了!
忽然一個天旋地轉,柳芸禾瞬間被壓在身下。
“外面很涼,你幫我暖暖手吧!”慕春的眸色暗了暗,将手放在柳芸禾腰間。
“啊?”柳芸禾瞪大了雙眼,好像沒聽見她說了什麽。
可一雙帶着涼意的手,靈巧的從衣襟下面鑽進來,直接貼在了她光滑的肌膚上,叫她瞬間起了一片小疙瘩。
她臉紅的推搡着那雙修長有力的手掌,可那人卻來回的揉捏着,将她柔軟纖細的腰肢玩弄在鼓掌之中。
“你,快些松開,很癢!”柳芸禾肌膚嫩滑敏感,往常就是輕輕碰到哪裏,都會留下粉紅色的印記,更別提張慕春的手指粗糙,她甚至能感受到上面的紋路反複與她的肌膚相蹭。
幽暗的屋子裏,她輕起紅唇呼吸放慢,半個身子酥麻戰栗着,卻也只能說是怕癢來緩解羞澀。
“就給我暖暖吧,外面真的很冷。”慕春将頭靠在柳芸禾頸肩,聲音放緩的撒嬌道,微涼的臉與柳芸禾的貼在一起,感受着對方臉上傳來的熱意。
少見她軟乎乎的,柳芸禾松開推拒的手,一只手摸到她另一則的臉上,身子放軟。
“慕春,突然來了這麽多人我有點害怕。”柳芸禾說出了內心的擔憂。
“沒事,有我在,聽其他人講張家村的這幾戶人家,多多少少都帶了些糧食,甚至有人将馬車都趕山上,若是省着點許是能熬上三個月。”大家都有糊口的糧食他們才安全,只要走出這片一望無際的水域總能找到希望。
“那我們接下來要怎麽辦?”
“等吧。”慕春也不确定,知道天氣驟降河水結冰後,活着的人們會南下,像她們這種拖家帶口還有糧食的人家,定要有人結伴同行才可,且越多越好。
如今河水冰涼刺骨,有勤快的人家依然在用漁網打撈着水下不多的魚,盡管手指凍的通紅也想多存點口糧。
這麽大的天災,死人是免不了的,但張慕春幾人栖息的這片林子屬于地勢拔高的位置,上游沖下來的一切都随着另一處低窪的道路流向遠方。這裏或許幹淨,也或許有着動物與人的屍體,但眼不見為淨,只要沒發現大家就故意忽略這點,免得給自己添堵。
老張家的糧食足夠全家人吃一年,除了最開始的一個星期,後面便不在熱衷于撈魚,就算打上來也是鴨子吃的多,她們撿鴨蛋。
“我去叫二姐過來陪你,正好還可以縫幾個厚點的頭巾,也省着你無聊。”
想起接下來的日子,柳芸禾欣然點頭。
慕春打開隔間的窗戶便出了屋子,将棉布與棉花都拿進隔間後,叫來慕煙與柳芸禾一起幹活。
想了想,還是多拿了棉花與白色棉布送進去。
“趁着這幾日安穩,做些月事帶吧,省着天寒地凍的不方便。”她小聲的對屋子裏的兩人說道。
慕煙看到白布與棉花眼睛一亮,柳芸禾荷包裏還有足夠兩人用的棉花與布匹,所以擺在外面的東西給大家用,她也覺得沒什麽。
村長被慕春安排在那艘小船上,想着左右也用不上幾天了,拿它做個人情也未嘗不可。張鐵生咬牙奉獻了自己的被子,也算是給了老村長一個住處,在當下已經算是仁至義盡。
來了這邊的村民為了早點将家裏人也接過來,都甩開膀子一頓幹,眼見茂密的樹林沒兩天就空出好大一塊。
但凡是粗壯些的樹幹上都搭了簡陋的棚子,用各種細小的樹枝将四周填實,省着灌風。
每天一人出點糧食合在一起,煮出一大鍋的魚湯粗糧粥,一起分食,同工同酬倒也沒出什麽亂子,只是老張家不好再吃的豐盛,面上都是與大家一樣吃的雜糧粥,唯一不同的是裏面加了肉幹,味道混在一堆魚粥裏也分不出個數。
張慕春每天晚上,都要用瓦罐煮上三個雞蛋,分給奶奶,老五,與芸禾,讓三個人補充營養。
近來,張慕春陸陸續續将家裏的吃食,又偷偷摸摸裝了不少在柳芸禾的荷包裏,基本已經有半數的糧食與臘肉都進了口袋。
因為食物都是慕春收拾好放起來,鑰匙也只在她一個人的手裏,所以豬肉少了很多家裏其他人并不知道。糧食到時候就更好解釋,就說一開始就沒那麽多,是她騙人的就好了。
這兩天她想了很多,若是決定百十來人一起上路,那麽自己一家沒準要将糧食分出去,不然早晚被人惦記,與其那樣還不如将東西都存進荷包裏留條後路,誰知道這該死的天氣,後面是個什麽鬼樣子。
七日後,剩下的村民都被接到這片林子,一時間寂靜的林子瞬間熱鬧起來,人們為找到新的落腳地高興,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臉上都有了點笑模樣。
好似趕走了多日的陰霾,從新看到生活的希望,唯有知道真相的張慕春笑不出來,她知道還有更殘酷的現實等着她們去克服。
這日趙杏兒火急火燎的敲着慕春的房門,面上哭的梨花帶雨。
慕春還以為是二姐,将門打開後被趙杏兒撲進懷裏一時沒站穩。
“什麽事?你怎麽哭哭啼啼的?”她将人扶好,皺眉問道。
聽見動靜的柳芸禾掀開簾子探出頭去瞧,看見又是那棵杏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但又不好與那潑婦一般無狀,只能面無表情的看着兩人。
“慕春,我大哥要将我換給張青山一家。”趙杏兒臉上的淚珠不要錢似的往下掉。
聽到這柳芸禾來了精神,頓時豎起了耳朵。
“什麽叫換給張青山一家?”慕春聽的雲裏霧裏。
“你也知道他們一家都是光棍,我大哥嫌棄我在家浪費糧食,便将我用半袋糧食換給張青山一家,卻沒說指定給哪個做媳婦,就是要我去伺候他們兄弟幾個。”說到這趙杏兒的眼淚又止不住般的留下來。
“什麽?趙大哥怎可如此?”慕春懷疑自己聽差了。
“張青山一家因為男丁多家裏窮一直娶不上媳婦,這次卻偏偏帶了最多的糧食,眼下可正是他們得意的時候。村裏的好姑娘豈不是随他們挑,可又不想出太多的糧食,所以才想着找個瞧着結實好看的姑娘給兄弟幾個當媳婦,我呸,真是不要臉,嗚嗚嗚。”
“慕春,我嫁給你行嗎?我不介意去伺候柳姑娘,我們可以一起過日子,只要別讓我去張青山家,你讓我幹什麽都成。”趙杏兒抓着慕春的手哭求着。
“我出,我出,買你那半袋米我出,你可千萬別來我這湊熱鬧,我真用不着你伺候。”柳芸禾敢在慕春開口前搶着說道。
半袋米她出的起,但是慕春不能分給別人,雖然聽了趙杏兒的話,她也驚的夠嗆,但後面那句話愣是給她吓醒了,她真不用這姑娘伺候。
“你先冷靜點,我們慢慢解決。”慕春給她拿了凳子,叫她坐下。
就算可以用糧食救回趙杏兒,那麽下次呢?再說也不能太痛快的拿出糧食,這樣對方漲價或是又出幺蛾子就更麻煩了。
“我沒法冷靜,明日大哥便要将我送去張青山家的棚子,我娘也只是偷偷抹了眼淚,卻沒說出反對的話。慕春,你真的不能娶我嗎?”趙杏兒不死心倔強的問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暮春。
“我,我已經與芸禾定了婚約,自然不能辜負她,就算不是她我也沒有與你成親的想法,但這件事我會替你想辦法!”慕春看着趙杏兒也有些為難,但該說的話還是要說清楚,她與趙杏兒只能是朋友,從來沒有過其它的情感,不知她為何執意要與自己成親。
聽到慕春果斷的拒絕了趙杏兒,柳芸禾七上八下的心落了地,倒不是信不過慕春,只是目前她能依靠的人只有慕春。
“還能有什麽辦法?明日大哥便要将我送過去,就算你出了糧食給家裏,那麽下次家裏若是斷糧他還會将我賣掉!”趙杏兒坐在凳子上低頭垂淚。
“實在不行,我便将你買下來,你與關月一起幹些力所能及的活,等熬過這個冬天在想辦法。”慕春話說的有些心虛,還用餘光掃向柳芸禾。
柳芸禾聽說慕春要将人留下,暗暗用手指扣着褥子,垂下眸光掩飾着不滿的情緒。但趙杏兒的情況确實很棘手,除了将人要過來又沒其他的辦法,所以她又不好說什麽,只能沉默。
這時候添個人口吃飯不是小事,慕春沖着柳芸禾眨了下眼睛,柳芸禾看着那雙黑玉般的眼睛也就同意了她的安排。
先救人再說吧!
傍晚,慕春與張鐵生商量後,決定先将人帶回來,張鐵生聽說趙家老大要将趙杏兒換給張青山一家也覺得不可思議。
“可來了就是多個人的口糧,慕春我們家糧食雖然不少,但十來口人吃也是緊緊巴巴,這要是在多個人吃飯,那豈不是有些浪費?”張鐵生很猶豫,眼下二斤糧食能救命的光景,養一個大活人費米費油。
“我尋思着先将人救出來,不然日後是死是活都難說,張青山家從前去趙家提過親,但那時趙老大嫌棄人家窮給拒絕了,眼下又要趙杏兒進門,屬實打着磋磨人的主意,我看還是先将她要過來的好,日後走一步看一步,這個口糧也不一定非的我們出!”慕春看着張青山家的方向,若有所思道。
就算有七八個兄弟又怎麽?這百八十個人若是斷了糧,他們家又怎麽能獨善其身!
“可若是這樣,你将人要過來豈不是與張青山一家結仇?”張鐵生看着這個不省心的閨女愁道。
“他們還敢來找我麻煩不成,都是手下敗将!”慕春有段時間很叛逆當過孩子王,就算如今都長大成人了,餘威尚在。
張鐵生瞧着她眉毛一立的模樣頓生無力感,這孩子打記事起便叫他頭疼,可到了災荒年景自己又莫名信任她,雖然他也暗自羞愧過,但絕不會承認。
“那随你吧!”張鐵生不鹹不淡的說道。
天黑之前,張慕春背着半袋糧食去了趙家。
趙杏兒看見她直奔她走了過來。
“趙大哥,我拿同樣的糧食給你,你們将杏兒賣給我家吧?她是你親妹子,總不至于眼睜睜将她推進火坑吧?”慕春不急不緩與趙家老大談道。
“慕春,早前你怎麽不來,這會我都與青山家談妥了,若是反悔他們豈能輕易饒了我?”趙家老大梗着脖子道。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嫁。”趙杏兒躲在暮春身後喊道。
“去不去由不得你,家裏已經收了青山家的糧食,你不去也得去。”趙家老大死豬不怕開水燙般拉着臉。
“趙家大娘,你也忍心讓杏兒去給那三四個光混做媳婦?”慕春擡眸向船裏坐着的婦人望去。
趙家大娘聽到這紮心的質問,唯唯諾諾開口道:“兒啊,要不就把你妹妹給了暮春家吧,好歹…………。”接下來的話她說不出口,但大家都知道是怎麽回事,那青山家好幾個光棍,趙杏兒去了能有什麽好結果。這還是能活命的情況下,若是到了幾天沒糧的時候,餓紅了眼不一定能做出什麽事來,吃人的年頭能信得着誰?
“娘,都答應他家了,再反悔我是不敢,他家六七個兄弟一人給我一拳,就能給我打個半死。”趙老大還是死挺着不松口。
“作孽呀,作孽呀。”趙家大娘聽了坐在船嘎啦裏小聲嘀咕着,還用看不出要色的袖子抹着眼淚。
“我給你加十斤糧食,你去還了青山家,若是他們找麻煩就去找村長,大家聚在一起是為了互相有個照應,不是為了仗勢欺人。若是他們還不依不饒你便來找我。”說完帶着趙杏兒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趙家的船。
趙杏兒背着不大的小包袱緊跟着慕春離開了,不願再看家裏一眼,只盯着身前人的背影瞧。
“杏兒,杏兒,你別記恨娘。”趙家大娘在背後喊道。
趙杏兒依舊沒有回頭。
将人領回來了,安置成了問題,隔壁傳來趙月娥罵罵咧咧的聲音,幾人全當聽不見。
“我就在這打個地鋪也沒關系,比我家的船裏寬敞多了。”趙杏兒指着床前多餘的空地道。
“那不行,晚上我若是睡的不老實掉下去會砸到你。”慕春立馬否決道,住在這她晚上還怎麽與香香的美人親親。
柳芸禾心道慕春的睡姿像老僧入定一般穩怎麽會掉下去,定是不願趙杏兒住在這才胡說八道,她嘴角悄悄勾了勾。
趙杏兒聽說她會掉下來,臉色微微泛紅有點不好意思。
三個人的想法風馬牛不相及,留下關月一人幹瞪眼。
最後,還是關月帶着趙杏兒決定搬出去住,這小小的空間裏實在擠不下四個人,馬車在吳大哥的幫助下完成的快差不多了,這是留着河面結冰後離開這裏用的,那匹瘦弱的棗紅馬到了該效力的時候。
四個大車轱辘能在路上替馬省下很多力氣,也能多放些雜物與糧食。
馬車很大,能并排躺下四五個成年人,若是裝糧食也能摞起二十袋百斤的糧食,當然慕春是不會讓糧食暴露在外面,所有食物加在一起不會超過四個袋子。
兩個能開關的窗戶,只為照亮,車門做的厚實抗風,車頂有深深的凹槽能放鍋碗瓢盆等雜物。她決定從現在開始對那匹馬好一些,時不時偷偷給它喂兩把黃豆或者是鹽巴,逃荒路上全靠它了。
關月與趙杏兒便是先般到馬車上居住,馬車停在從前養豬的那個木筏上。
青山家兄弟得知人被張慕春截胡了,本想去找麻煩,可又想到張慕春一個飛刀砍下豬頭的情景,又與村長家關系很近,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将目标定在了另一家姑娘的身上,只是那家的姑娘身子瘦小不如趙杏兒看着結實。
沒成想那家的姑娘也不是個省油的燈,糧食收了将自家二十多歲好吃懶做的寡嫂,頭上蓋了塊布便給騙過去了。寡嫂看上青山家的糧食與壯勞力,剛好一舉兩得。等發現時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了,想将人退回去都不成,那好吃懶做的嫂子賴在他家了…………!大夥嘻嘻哈哈的看了這場鬧劇,在貧瘠又無聊的日子裏給大家添了笑料,事情似乎以另一種行事圓滿,就連青山家的兄弟,在那寡嫂的調教下,沒兩日也變得服帖。
數日後,當人們哆哆嗦嗦的擠在一起睡覺時,帶着冰渣的大雪悄悄的落在了樹上,河面上,烏泱泱的大樹都穿上了厚厚的雪衣,看着瑰麗震撼同時又冰冷無情。
水面與融化的大雪合二為一,形成了薄薄的冰層,正是進入了寒冷的冬季。
老村長跑來找張鐵生商議接下來的出路,眼看這片大水要結冰,接下來的日子一日冷過一日,這些人的去留是個問題。
“唉,多虧了前兩日慕春那孩子的提醒,大夥才趕時間做了幾輛推車,就算沒有畜牲拉車,也比自己背着家當的強。”老村長吧嗒着空煙杆滿臉愁容道。
“這河面要凍不凍,我們這簡陋的木筏估計使不上力,也走不遠。我看要不還是等冰層凍結實了在離開吧,樹挪死人挪活,我們不能再這裏等死啊。”張鐵生看這天氣也是老臉緊皺。
前幾日,有人發現暮春家造了馬車,自家雖然沒有馬,但是做個不大的推車拉點鍋碗瓢盆還是可行的,晚上還能再裏面禦寒再合适不過了。
于是大家都動了起來,砍樹的砍樹,打磨的打磨,吳家将工具帶了出來,費時費力做了幾對大車轱輪,全部用榫卯連接。由于條件有限只能兩三家合做一輛,即便如此大家也很滿足,總算是個希望不會凍死在荒郊野外。
張家沒什麽事情做,但也要出去做做樣子,張鐵生跟着村長忙前忙後,一副忙的不得了的模樣,還将兩個兒子一起帶過去。
慕春剛好收拾家裏食物,小米五十斤,細面五十斤,張鐵生帶來的玉米面一百斤,荞麥面五十斤,精米五十斤,黃米面五十斤,這些是暮春留在外面的糧食,共計三百五十斤。柳芸禾的荷包裏至少還藏着小八百斤的糧食,至少夠他們家生存一整年的。
豬肉要留得多些,但曬成肉幹或者臘肉的斤數自然會縮水,原來将近十頭豬被二人合力藏起五六頭,剩下的也還得三四百斤肉幹的樣子,用一百斤的袋子足足裝了四麻袋,目标着實太大了。
半袋鹹魚,一缸鹹鴨蛋,半框土豆蘿蔔,四十個雞蛋,紅豆黃豆若幹,地瓜一小筐,兩小把幹豆角,幾堆幹菜,還有點雜七雜八,暮春看着食物過于豐盛而頭疼。
這些已經不能再藏了,可若是別人發現自家的存糧也是個隐患,而且這些東西能占了大半個馬車。
想到這,她決定出去打探一圈,看看其他人家的存糧有多少,做到知己知彼才好。
暗中觀察了兩日,張青山家馬車要比一家小上一圈,按照空車停在木筏上的重量,估計裏面之少得有三四百斤糧食。
他家十來口人,每天一人小半斤也能熬過這個冬天,怪不得這般有底氣。
再有就屬獵戶兄弟家裏寬裕,獸皮四張經常晾曬,準備冬日禦寒。肉幹少說也得一百斤,糧食具體不好說,怎麽也得備上一百斤左右。
其餘人最常見的就是在身前身後搭個二三十斤的米袋子,裏面裝着小米,玉米面,地瓜,土豆,有什麽背什麽。
全家合力每人都在身上綁些,也将将夠吃四五十天。還要撈魚補貼打牙祭。
像村長家裏這種富足些的,也會有兩大袋的糧食,連着一些七七八八上山時搶救下來的食物,與張鐵生家裏類似,節省一些過完這個冬天沒問題。
當然有三分之一的人家都沒有能挺過這個冬天的食物,比如張光達這種平日裏就吃喝不濟的二溜子。
慕春大概心裏有數後反倒沒了憂愁,只要能糊口,大家在短時間之內出不了什麽亂子!
秋天徹底沒了蹤跡,一望無際的河面在寸寸加厚,一場大雪後更是不知冰封幾米。
人們每日都在靠樹木取暖,更是不想挪動半分。
看着河面上凍出的冰花與冰層中的小魚,人們明白冬天是真的來了,沒有循序漸進,更不能适應這忽然寒冷至極的天氣。
男人們再也不敢随處小解,女人們去趟茅房也會凍的臉色煞白。
木筏,大船,小船,統統都與冰面連接在一起,死死的定在冰層上,撼動不了一點,與這片河水融為一體。
只有當初慕春發現的泉眼,每日都有人去打通才能有些活水。
木筏上已經不能住人了,村民大多都搬去樹上或者推車內擠擠,畢竟人多也暖和些。
每日取暖的樹木,多到讓這片林子出現了空隙。
寒冷的天氣,人們需要更多的熱量來維持體能,但食物有限只顧眼前的話早晚會被餓死。
漸漸的人們都坐不住了……!
想到接下來可能要去逃荒,老張家每晚都會偷偷的煮上一鍋肉湯補充營養。為了擋住這誘人的香味,還會用瓦罐煮上兩條鹹魚放在門口讓味道散出去,好擋一擋肉湯的香味。
柳芸禾穿着棉衣棉褲蓋着大被,手裏端着熱湯小口小口的喝着,湯裏還有個荷包蛋。
熱氣将奶白的臉蛋熏的粉紅,讓人看了挪不開眼睛。
“你這般看着我做什麽?”她咬着湯勺一臉無辜問道。
“沒什麽,只是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安穩下來,我也好與你過正經日子!”慕春眼裏帶着點溫柔,心裏藏着點邪念,總是将她勾的蠢蠢欲動。
但眼下真不是談情說愛的好時機。
“哈哈哈哈,什麽叫正經日子?”柳芸禾笑得花枝亂顫。
“你想知道?”慕春眼神深邃,手指摸上她最下面的一顆扣子。
“不不不不不,不想知道了!”看着她勾人的眼神,柳芸禾緊張到結巴。
“那就好好吃飯,把荷包蛋吃了!”慕春在一旁環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