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救人要緊

第32章 救人要緊

如今的光景, 雖說對這種事情早有心理準備,可就這麽毫無遮掩的擺在眼前時,慕春還是大為震驚。

這群畜牲控制着十幾名姑娘, 可想而知她們遭受了什麽樣的摧殘!

慕春緊皺眉頭,站的筆直, 眼神帶着銳利與幾人對視着,氣勢上便透着煞氣将對方壓下去。

張家村的青年更是圍到了她身邊,與她站在一起将身後的糧食車擋在中間。

“老鄉, 你們是從哪裏來的?這是要去哪裏?”對方的頭目眼見人多勢衆,便收起兇神惡煞的嘴臉, 胡子拉碴的臉上帶着笑問道。

“都是附近村子的, 想去南邊看看有沒有能落腳的地!”張青山家的老大, 張金海面相和善的說道。

“幾位可是從南面過來的?”對方伸着脖子打聽着什麽,自己當然也要知道知道對方的家底。

“嗐,我們也是離這不遠的鎮上下來的,能吃能用的東西都沒了,也是沒法活命了才想着四處看看!”那頭目穿着獸皮的馬甲,腰間別着一把斧頭, 說的一臉苦大仇深。

“那幾名姑娘是怎回事?”慕春看着絡腮胡子的男子正色問道。

“哦?她們?是一些青樓妓院的女子,我們看着可憐, 便收留了給口飯吃,你也知道這年頭能活着留口氣不容易!”大漢神色輕蔑的撇了身後一眼,語氣中帶着隐隐的不屑。

“你說謊!”這時關月沖到大漢身前, 一把将人推了個趔趄,跑到那群姑娘的身旁, 在一個看不出衣裳顏色的女子身邊蹲下。

那女子身量瘦小,又因餓了許久變的更加瘦弱, 好似一陣大風就能将人吹跑,身上的破衣爛衫全靠骨頭架子在撐,兩頰變得凹陷,可依舊能看出曾經的風華正茂。

“采瑩姐?”慕春看清那女子的正臉大吃一驚,正是那時去鎮上遇見的黃采瑩。

張家村人聽說是黃采瑩個個都申長了脖子,張慕霖更是從馬車身後走了出來,眼裏帶着說不清道不明的心虛尋找着黃采瑩的身影。

看着瘦到脫相,白色衣裙變成了灰色,上面甚至帶着斑斑血跡的黃采瑩,關月頓時紅了眼睛。

Advertisement

“采瑩姐,我這就帶你回去。”她雙手扯着粗實的麻繩用力拽着,即使将手勒到通紅也還在使勁拽着。

“幹什麽的你!”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伸手就要将關月甩到一邊去,可被關月靈巧的躲了過去。

“滾!”關月擡起通紅的眼眸惡狠狠的瞪着來人。

“小月啊,我沒事你不用難過!”黃采瑩木讷的神色看見是關月後,有了絲淡淡的喜悅。

人被繩子扯到摔在了地上,半個身子都紮進了雪裏。

“哪來的小兔崽子,上來便想搶人,得看你爺爺我答不答應!”那男子見關月扯着繩子大聲道。

“不答應也得答應!”慕春在那人身後喊道,這還等什麽幹就完事了,若是對方老實的将人交出來也就罷了,要是想阻攔那定是要一場惡鬥解決!

關月更是發狠的扯着麻繩,凍僵的麻繩将她的手腕刮出一道道血痕,也絲毫感覺不到。

“我不急,你慢些!”黃采瑩有氣無力的道。

關月扭動着麻繩,來回幾下就扭斷了繩索,将人抱了起來!

剛要往回走,卻被三四個大漢團團圍住。

“這位大哥,那姑娘是我們村的人,說什麽都一定要将她帶走,你若是不放,那便來與我們較量較量!”慕春看着對方的頭目,語氣不卑不亢講道。

“小兄弟,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人可以給你們,但總不能伸手白要吧!我們也養了她很多天,若是想将人帶走便拿出誠意來!”對方頭目也不是個孬的,絲毫沒被張家村的人口吓到,像是本就習慣了刀口舔血的日子。

慕春穿着深色的棉衣棉褲,将瘦高的身形顯得壯了點,又随意紮着道姑頭,一雙眉毛又濃又利看着确實像個小兄弟。

“你要什麽?”慕春問道。

“自然是糧食,各位看着就殷實的很!”滿臉絡腮胡子的大漢笑的不懷好意,像個貪婪的惡狼。

“你最好有自知之明,不然黑吃黑也是個不錯的好辦法。”慕春漆黑的眼神裏透着興奮,緊緊盯着大漢,與他身上的糧帶着,還有後面一衆姑娘。

大漢被她的眼神看的有些心裏毛毛的,這人的眸色如有實質般令人感到不悅。大漢雖然表現的鎮定,但二十來個人如何能打得過百十來號人?

他的心裏也在權衡利弊,那個要死不活的姑娘對他來說沒有任何用處,留着她們只不過是想拿來換些糧食,若是真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也是最後的底牌。

“我也不多要,就一百斤糧食,不挑是什麽只要拿得出人就歸你們!”大漢伸着一根手指頭道。

“哈哈哈,好大的笑話!如今大活人連三斤糧食都不值的時候,你竟然還敢口出狂言要一百斤糧食,若是沒有誠意便不用談了。”慕春牽起唇角輕蔑道。

“人是我們的,我們說她值不少糧食,那她就值多少糧食。”絡腮胡子還在硬着腦殼堅持着。

“一斤也不給他,抓了我們的人沒管你們要損失就已經是善解人意了,還想敲詐勒索也不看看我們這百十來號人答不答應。”這是青山家的老三在慕春身邊喊道。

別看他沒啥實際能力,但吓唬人挺有一套。

這時關月抱着黃采瑩便往回走,身前的三四個人還在阻攔她,她眼神兇狠的瞪了回去,将人扛在肩上,手順着腰間的斧頭摸去。

別看她個子不起眼,人也安靜寡言,可是個殺過狼打過熊的主。常年一個人的生活,将性子磨的堅毅果敢,對上歹人不但沒有怯場還隐隐帶着挑釁。

幾個大漢被小女孩無視了自然臉上挂不住,身手就要往她身上招呼,被關月手裏的斧頭牽制的束手束腳。

慕春看着對方要動手,自然要帶着人沖過去。

“哎,別別別,先別動手,我們有事好商量,有事好商量。”對方頭目及時出聲制止。

“廢話少說趕緊放人。”慕春從身後抽出那把足有好幾斤的大菜刀,直接橫在了大漢的脖子前。

大漢沒想到這年輕人這般直接,低頭看了眼脖子前帶着血腥味的大刀,一時間有點猶豫。

“要不這樣給五十斤也成,你看後面那些姑娘讓你們随便挑幾個如何?”大漢看着反正也沒啥用了,留着也晦氣,甩出去換點糧食也成。

“慕春,我瞧着要不就給他們吧。這大冬天若是受傷了,搞不好會有性命危險。”大哥張慕霖小聲在慕春耳邊說道。

慕春自然是沒想打架,一個個都沒吃上一頓飽飯,拿什麽打架。

雖然自己人多,但都是沒惹過事的老實村民,對方看着面相就不像好人,敢拿女子這麽明目張膽的換取利益,那從前也定不是什麽良善之輩。

雖說一定會贏,但總有傷亡。張老大說得對,滴水成冰的日子,受傷流血等于自殺。

“五十斤糧食,要你後面所有的姑娘。”她直盯着對方頭目的眼睛大聲道。

“八十斤。”被刀架在脖子上的大漢,神色還算鎮定,将糧食加到了八十斤。

張家村其他的青年看到大漢鎮定的模樣,估計定是因為沒見過慕春十米開外,一個飛刀砍下豬頭的事情,不知是斷定慕春不敢殺人,還是無知者無畏。

“好,就給你八十斤,若是拿了糧食之後還有其他心思,我定要你的血來給這把刀開刃。”亂世自然不乏燒殺掠搶,只是不想這末快便發生在自己的身上罷了。

“成交。”大漢眼神轉動後大聲道。

柳芸禾與趙杏兒躲在車頂的被子裏不敢擡頭,可卻将木牆扣出小眼看着外面,看見慕春拿着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卻不敢發出一點聲音,怕影響到她。

“将這幾個人給他們撂下,我們走。小兄弟後會有期,走。”那大漢拿到糧食後,揮揮手将十幾個兄弟都叫走了。

慕春看着他們走遠的身形沒有回話,糧食自然又是慕春出的,老村長與張鐵生一起稱的斤數。老村長慢慢覺得自己老了,比不得年輕人有魄力,看見這種事情第一個反應便是想當縮頭烏龜。

關月将黃采瑩抱回了馬車,劉桂花連忙埋鍋造飯。

柳芸禾與趙杏兒都下了車頂,去下面車廂裏看被救回來的黃采瑩。柳芸禾還記得她,是那個賣頭花的女子。

黃采瑩見自己終于得救了,眼裏泛着濕潤躲在被子裏。

“她那一身的髒污怎能直接躺到我的車裏。”大嫂趙月娥尖叫道。

張慕霖上前将她扯了下來,對黃采瑩道:“你安心在這休息,我娘一會便給你煮些熱湯。”

“謝謝。”黃采瑩有氣無力回道。

“張慕霖你什麽意思?你是後悔了,想跟她過了是嗎?”趙月娥見到黃采瑩便渾身的不舒服。

曾經她仗着家世好,搶了黃采瑩的未婚夫,沒錯就是張慕霖。後來聽說黃采瑩被嫁到鎮上沖喜,不出半年嫁的男人便死了成了寡婦,趙月娥雖然也覺得有那麽點點的愧疚,可在見到她與張慕霖相見還是很讨厭。

黃采瑩的父親用她換了五十兩的聘禮後,賭博酗酒将銀子花光,也在半年前死了,如今的黃采瑩說是張家村的人卻沒有娘家。

“她都那樣了,你還跟她計較什麽。”張慕霖扯着媳婦說道。

兩人的聲音越來越遠,慢慢的聽不到了,黃采瑩面無表情的閉上雙眸,臉頰因為饑餓塌陷了不少。

馬車外面

“這些女子怎麽辦?”吳工頭看着十來個無精打采沒什麽力氣的女子,也眉頭緊鎖。

“慕春這裏還有兩個已經沒氣了,你快過來看看。”隊伍裏有人喊道。

張慕春只得上前查看那幾名女子,加上黃采瑩一共有十一名女子,确實死了兩個沒了呼吸。

如今剩下這八個女子的歸宿成了問題,救人好救,可是要拿什麽養?

她與柳芸禾也就剛好自保而已,一路上這種将将餓死的人數不勝數,她也不能每個都救。

叫人将那兩個沒氣的姑娘找合适的地方埋了,剩下的姑娘若是願意,跟着村裏有糧食的人家走也成。

詢問了姑娘們的意見,她們表示有口吃的就行。這幫人一看就是本分的村民,比那不是人的孫胡子強多了。

村民有些猶豫,一是糧食矜貴,二是這些姑娘太瘦了,已看不出原來的長相,又來歷不明,外一真的是青樓妓院的女子,白白搭了糧食還好說,若是有什麽病可不是鬧着玩的。

“那大胡子說的可是真的?你們打哪來的?”慕春詢問了她們的來歷。

“我們都是大戶人家的婢女,還有與家人失散的孤女,孫胡子那夥強盜将我們抓來給他們換取糧食,這一路只是偶爾給口吃的不讓餓死罷了。”一個看着還算清醒的女子口齒伶俐的回道。

聽了她們的陳述,慕春也不忍心讓她們像貨物一樣被換給村民。

可自幾如何能養這麽多人。

“這樣吧,你們當中願意與張家村男子成家的,就跟着直接去過日子,不願意的我一人給五斤糧食,剩下的就要靠你們自己了。我們眼下要去找靈霧山,你們也可以跟着一起去。”慕春做了最合适的安排,又吐血般的出了四十斤糧食。

“多謝恩公,我們眼下不願意與男子成家,若是恩公能給些糧食便是我們的主子,我等願意聽候主子的任何吩咐。”那說話的綠衣女子眼裏帶着祈求看着慕春。

她們不願再去委身于男子,好不容易離開了孫胡子他們的魔爪,怎麽會再願意任其他男子擺布。

“那好吧,一會将糧食發給你們,若想跟着便一起走吧,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慕春沒辦法養這麽多人。

“多謝恩公。”綠衣女子帶着其他人一同與慕春道謝,可心裏就認定了拿慕春當主子,這年頭遇到一個好人不容易,遇到一個願意幫助她們的好人更不容易,她們跟定她了。

就這樣稀稀拉拉的隊伍又加了十來個姑娘。

張父對于慕春拿了自家糧食出去給人的做法,雖然不贊同但又将話咽了回去,糧食已經沒了,多說無益。

柳芸禾與趙杏兒看着那些被當成奴隸一樣的姑娘們,心裏也是五味雜陳。不敢想若是自己落單了會不會與這些姑娘們一樣被人控制。

兩人出奇的和諧,幫着劉挂花一起忙前忙後。

今天還要趕路,大夥得吃的好些,慕煙将一條臘肉切成小片小丁,在車廂裏,加入一根白蘿蔔剁成餡。

今天打算按人頭多蒸些大包子,在熬點玉米糊糊。

冷天不好發面,所以瓦盆底一直留着面引子,從昨天就開始捂着,今個人多劉桂花又加了兩大碗細面摻在一起。

馬車裏偶然會偷偷燒點炭火,放在小炭爐旁邊的面盆受熱後,二合面會發酵的好一些。

慕煙将臘肉蘿蔔餡剁好後,撒上碾碎的粗鹽,借着窗戶微弱的光亮幾個姑娘開始包大肉餡包子。

慕春與柳芸禾在外邊燒水,鐵鍋上架起蒸簾。兩人坐在木墩上,一點一點燒着柴火。

“下次,你不許再打頭陣了,對方一看就不是善茬,這裏百十來號人哪用得着你頂在前頭。”柳芸禾現在都心有餘悸,就當她自私吧,她不反對救那幫姑娘出火坑,可是要慕春去救,她還是不願。

“我是有把握才去的,不是硬着腦殼直接上的,別擔心。再說若是其他人或許能捧個人場,但是不一定會拿出糧食來救人,采瑩姐是一定要救回來的,我們家欠她的,其他人只是順便的事。”慕春一邊添火一邊講道。

“為什麽欠她的,你上次也沒告訴我。”柳芸禾想起上次兩人看着确實很熟悉的樣子。

慕春看她好奇的樣子,便開始将張慕霖怎麽見異思遷悔婚攀高枝的事情說給她聽。

“沒想到趙月娥與老大竟然還有這樣的勾當,我就說怎麽看她都不順眼呢,原來真是一對不要臉皮的兩口子。”柳芸禾心直嘴快的吐槽道,随後覺得說了慕春的家人有點不好意思的偷看她。

“要看就大大方方的,那兩口子确實不地道。”慕春輕笑着。

這時慕煙将包好的大包子用白布蓋着端了出來,一個一個擺在鍋裏。

“這一鍋不夠,一會還得一鍋,起鍋後就着開水下點玉米面熬些玉米糊糊暖暖身子。”慕煙邊幹邊吩咐着。

“好的,我知道了。”慕春點着頭。

她們将鍋搭在馬車的另一側,這面沒有人休息,但味道總是藏不住的,一會要撿幾個包子分給村裏三四個六七十歲的老人意思一下。

這幾個老的,也不知還能挺幾天。

熱氣順着鍋蓋冒出來,幾個姑娘都靠在鐵鍋附近烤火。

白面摻着玉米面的大包子胖胖的,冒着肉香,油汁都滲透到皮面上。慕煙趕忙撿了一個個扣在碗裏,省着跑出更多的香味。

鐵鍋不小,一鍋能出十五個巴掌大的包子。慕煙拿去先給家裏人分發,每人一個,再盛上一碗加了糖的玉米糊糊。

慕春打算給那幾個姑娘也發個包子,這樣她們還得再蒸一鍋。

隊伍裏不只張鐵生一家有肉吃,獵戶家裏就有不少的肉幹,與皮毛。幾家提前有準備的村民手裏也多多少少有些幹貨。

實在沒什麽的,也有兩條魚幹熬粥。這時候有點熱乎米粥便能活命,比那兩個餓死凍死的姑娘強多了。

人一旦有了對比,便格外的滿足。再說頭兩日張鐵生家還給了臘肉常常味道,也算是苦中作樂!

柳芸禾将一個大包子端給關月與黃采瑩時,剛好碰上黃采瑩睜開眼睛。

她看着白嫩又水靈的柳芸禾還有心情開玩笑道:“慕春将你養的真好!”

黃采瑩羨慕的看着柳芸禾,真是天生的小姐命,到什麽時候都有人寶貝的對待着,不像自己好似那藤上的苦瓜,每一步都凄凄慘慘。

“采瑩姐,先喝點粥吧!”柳芸禾被她這直接的話語羞的面頰白裏透紅,大抵是如今個個帶着紅臉蛋,便也不太明顯。

“謝謝你!”黃采瑩有些虛弱的道。

“我喂你!”關月在一旁拿起粥碗,用勺子将玉米糊糊喂到黃采瑩嘴邊。

往日還算客氣見外的關月,這會直接拿張家當了自己的家,枕頭被子都從趙月娥那裏搶了過來。

也不去看那人一副要氣死的嘴臉。

“你看看她,這什麽态度!”趙月娥指着關月,向張慕霖告狀道。

張慕霖至今也不敢瞧黃采瑩一眼,巴不得躲的遠遠的,當初是他背信棄義對不起采瑩,如今她這個下場有自己的一半責任,他多少還有點良知,知道羞愧。

張鐵生與劉桂花心裏自然是不想再加一張嘴,可這人若是黃采瑩就另當別論了。

如今将她照顧好,也算是一種補償。

黃采瑩早就将張慕霖忘的一幹二淨了,二人的交情也不見得有多深,只是有過婚約而已。

如今張家能救她,她是心懷感激的。

“我好多了,不用在這裏休息,都挺難的,我還是出去跟着大家一起走路吧!”黃采瑩看着車內氣氛尴尬道,身上也髒污到不行。

“外面風大,你身子還虛弱這兩日便與表姐她們擠一擠吧!”關月出聲道,這是她到老張家頭一次叫慕煙表姐,臉上還帶了讨好的笑。

“我哪有那麽嬌貴,都在雪地裏走了好些時日了,如今喝了熱粥,吃了包子好多了,虛弱只是餓的。”黃采瑩沖着關月眨了眨眼睛。

關月看她精神确實好了不少。

“你有地方住嗎?”黃采瑩看着關月又問道,這車廂裏明顯不能将所有人都裝下。

“我與慕春晚上住在馬車頂,那裏有木柴遮擋,勉強能安睡。”關月指了指上頭。

“車頂?”黃采瑩有點驚訝。

“嗯!”關月老實地點頭。

“那我跟你一起吧,這裏讓給伯母與奶奶她們吧!”黃采瑩看着不大的空間,主動提出離開。

“你要與我一起?”關月挑眉問道。

“方便的話……!”黃采瑩估計自己是有點冒犯了,誰知道上面都有誰。

“那好,上面也有被子,我推你上去。”關月将人拉出來,這麽看她确實沒什麽硬傷。

“衣服上的血跡怎麽回事?”她再三猶豫還是開口問道。

“啊?這個呀?”黃采瑩有點張不開嘴,說起來還得謝謝這髒污的血跡,那時孫胡子的隊伍裏有人對她生了邪念,還多虧了月事來的是時候,那幫人嫌棄晦氣便再也沒有沾過她。

她也樂意穿着這件衣裳招搖,護身符一樣保險,讓她逃過一劫。

好在天氣寒冷,月事也跟着虛晃一槍第二天便走的幹淨,不然真的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這會被人問起,她竟然不知怎麽回應。

“這個,這個,是……!”黃采瑩磕磕巴巴,就是說不出口。

“我知道了,以後我一定寸步不離的跟着你。”說話間珍珠似的眼淚再眼圈裏打轉。

“你哭什麽呀,我沒事,只是月事而已!”黃采瑩看着孩子似的關月,一時間有些心軟。

關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沒聽清黃采瑩說了什麽,只是一味地将被子蓋在她的身上。

黃采瑩喝了碗熱粥又吃了半個包子,身體恢複的很快,已經可以正常聊天了,她心滿意足的窩在被子裏,換了柳芸禾拿來的裏衣,與棉衣棉褲。

摸着身上厚實暖和的棉衣棉褲,她這才感覺自己真的活過來了,都以為要死在那幫歹人的手裏了,也算是福大命大。

慕春與柳姑娘的恩情她記下了,這時候還能養個閑人是需要勇氣的,至于老張家與她的舊事,便算是互不相欠吧。

黃采瑩有種劫後餘生的喜悅,看着忙前忙後的關月眼裏都帶上了松弛的笑意。

更讓她高興的是那群姐妹都脫離了孫胡子的控制,今後只要努力活着就好……!

她慢慢疲憊的閉上了眼睛,被子裏真暖。

柳芸禾捧着碗,喝着香甜的玉米糊糊,包子真香。

“兜裏放兩塊點心,省着胃疼。”慕春提醒道,這裏不好給她開小竈,只能拿點心頂一頂。

“我知道,只是要不要分奶奶與小弟一些?”從前慕春有什麽好吃的也會給她們分點。

“我娘晚上會她們熱剩下的粥,不用擔心,你管好自己便成了。”老張家飯菜一般中午做的很足,保證每個人都能吃飽,剩點不多晚上便緊着一老一小填肚子。

“那好,那我便不客氣了。”柳芸禾偷腥的貓一樣笑着,從袖口拿着一塊蛋黃酥塞進慕春的嘴裏,不等她吃完又塞進去一塊。

“好了,好了,剛吃過飯我不餓。”嘴裏被紅豆沙鹹蛋黃填滿,又香又鹹還帶了點清甜,口感豐富回味無窮。

“你多吃點,每天都很累,我瞧着好像都瘦了。”柳芸禾穿着一身喜氣的暗紅色棉衣棉褲,圍着頭巾,土裏土氣的打扮卻讓她分外的水靈。

奶白的臉上不見風吹日曬的痕跡,靈動的眸子似嵌着一汪春水,幹淨漂亮的嘴唇肉嘟嘟的,有點無辜有點性感。

“我原本就不胖,倒是你非但沒瘦好像還長了二斤?”慕春将她的頭巾替她系好,眼神在她身上瞟了一圈。

柳芸禾給了她一個很嫌棄的眼神,叫她自己體會。可不是胖了嗎?她從前不吃肉,不吃太油膩的,不吃這,不吃那。如今哪還有什麽忌口,葷素不忌,來者不拒。

大抵還是搶着吃飯香,又或者是慕春不間斷的投喂,将她養胖了。

她忽然想起黃采瑩那句話,有些受用。

壯大一點的隊伍又開始出發,車頂坐着柳芸禾與黃采瑩,二人蓋着棉被偶爾聊幾句。

因為心疼那匹棗紅馬,劉桂花,帶着慕煙,趙杏兒在雪地裏走着。

只留下奶奶,小五,在馬車裏。

天空中的雲層像一塊暗色的綢緞,在空中鋪展開來,挂在人的頭頂,看着像一張巨大的網,将人吞沒的網。

“鐵生你說這天可是又要下雪?”老村長擡頭望着天,與張鐵生愁道。

“看這樣,這雪定是小不了。”張鐵生心裏也不知該怎麽才好,若是下了大雪,定是又要死幾個。

他将目光投向旁邊的老大,張慕霖一臉的衰樣,低着頭有氣無力的走着。

又看了看馬車前頭的慕春,雖然凍的臉色發白卻依舊身子筆直的拿着鞭子走在前面。

張鐵生心裏有些不是滋味,雖說老三确實能幹又皮實,但他也沒想拿她當小夥子用。從前家裏忙不開她會主動去肉鋪,可那時自己半個眼珠子看不上她,總覺得她沒個姑娘家的樣子,就會頂嘴。如今落難了大半個重擔都壓在了她的身上。

若是沒有她,自家這些招人眼紅的東西,不見得能保住。

張鐵生看着慕春一會,心裏暗暗下了一個決定,若是她真的喜歡那個柳姑娘,那麽他不會阻攔,他已經沒什麽能給孩子們的東西了,如今整個大梁朝在不在都不好說,便不會再為了銀子,臉面等事物,去做令人讨厭的事。

“我們再摸黑往前走走,那裏似乎有個山的影子。”慕春給大夥打氣,指着遠處的黑影說道。

“真的嗎?真的找到靈霧山了嗎?”村民激動起來,若真是靈霧山那麽棉花豈不是有了着落,再下大雪也是不怕的。

“天色将将要擦黑,我們再堅持堅持。”看着那片黑漆漆的影子,慕春其實心裏沒底,誰知道那是什麽山,可是眼看風雪欲來,那裏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又過了一個多時辰,大夥頂着風雪艱難的一步一步前行着,将能擋風的東西都裹在了身上,依然是杯水車薪。

從裏到外都透着冰涼,手腳跟個冰棍似的不好使,只是機械性的一步步向前。

天色漸黑,最後一點光亮也無,點了兩個火把照亮,終于看到冰面上二十多米的高山。

“是這裏沒錯,我那時爬到一半便看見這塊大石頭。”那個來過靈霧山的村民興奮的喊道。

“哦,你确定是這裏?”慕春小聲的問那人。

“我确定,這裏就是靈霧山沒錯!”那村民斬釘截鐵道。

慕春看着滿是硬石塊的山體有些懷疑,這地方真的能長出木棉樹?

“這個方向不對,得在山的另一頭。”那人看出她的一問解釋道。

“那好,今日便在此休息,明日再去山的另一頭瞧瞧,你們說怎樣?”慕春向其他人問道,大家分分表示能走到山底已經是極限,自然是要休息。

今個大家趕了夜路,晚上總要喝着熱粥暖和暖和,就算是加了一把米的清粥也是件奢侈的事情。

因看到了希望,又喝了熱粥,今夜雖然仍舊寒冷但也知足。

夜裏,大風吹散了烏雲,慕春與關月用麻繩将成捆的柴火緊緊的綁在馬車上,避免被風吹跑。

五個人擠在柴火圍成的空間裏緊緊挨着,空曠的雪地風聲在嚎叫,“嗚嗚嗚~~~~,沙沙沙~~~!”

地上的厚雪都成了結實的雪塊,一踩一個窟窿,“庫哧”作響!

細小的雪點子,被風卷到空中形成大大小小的漩渦,或者銀河一樣拉着長長的尾巴。

慕春将門板蓋在柴火牆上,剛好柳芸禾的上方暴露在空氣中沒有遮擋。

“要不要與我換個位置?”柳芸禾在最左邊,依次是,慕春,關月,黃采瑩,趙杏兒。

“不用,我這還成!”柳芸禾将身子往被裏鑽了鑽,只露出頭頂再外邊。

沒一會她将身子面向慕春轉過來,一只黏人的貓咪一樣哄着過來,輕輕拽着暮春的袖子暗示着什麽。

慕春心領神會,主動面向柳芸禾的方向,脖子處解開兩個扣子,那人便軟乎乎的将臉貼了過來。

找了暖和的地方,嵌到她鎖骨上一般穩穩的睡下,手指還摸索着她的掌心,将自己的手放了進去。

她也就這會能與慕春親熱親熱,一白天都不能在一起。

她的手又粗糙了些,甚至摸起來都能發現有細小的裂紋。

柳芸禾将她的手指放在嘴邊輕輕的呵着熱氣,覺得明天無論如何都得給她做雙棉手套,顧不得其他人的眼光,自己的人還得自己心疼。

趙杏兒一開始送的那雙手套,早就被慕春給了關月砍樹用,就在她計劃着給慕春縫雙手套的時候,纖細柔軟的腰肢纏上一只有力的胳膊,手掌與肌膚相貼将她緊緊的固定在懷裏……!

柳芸禾沒了多餘的心思,只老實的閉上了眼睛,溫熱的呼吸吹在慕春修長的脖子上。

慕春将被子蓋的嚴實後,眼神落在雲層後面的星光上,不多時也合上了眼皮。

關月将身子向黃采瑩的方向傾斜,但又不好意思大大方方的轉過去,就那麽慢慢的移動着身子,見她睡的平穩,呼吸清淺也就側着身子替她擋風。

趙杏兒睡在最右邊,這裏幾乎沒什麽光線,就是隔壁,或者是隔壁的隔壁,有什麽動靜她都渾然不知。

幾人躺在一起,微微蜷着腿,将被子蓋到了頭頂又安穩地睡了一夜。

次日,天空将将泛白,慕春便發現柳芸禾大半個身子都壓在了她的身上。

她心虛的回頭看一眼,發現其他人還沒醒,松了一口氣。

小心翼翼的從柴堆上爬了出去,冷風瞬間将她打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趕緊來回跑了幾步,順便也去看看全是奇磷怪石的山峰。

又窄又高的靈霧山,哪裏有仙境的樣子?這裏能有木棉樹嗎?

慕春心下忐忑,只怕是空歡喜一場!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