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晨光熹微,透過破舊的窗子。

裴修自身側人下床那一刻,便就幽幽轉醒了。

他看着金靈披上衣衫提着劍開門出去,這才緩緩的折起身子,擡手撫着後頸酸痛處,心想昨夜原來不止他不習慣與人同床而眠,她也是。

他走出門外,将晾幹的衣裳一件件穿好,邊看着前方不遠處金靈練劍的身影。

銀光掠影,劍聲清鳴,她身如輕燕,劍招快的他根本看不清。

那一刻他想,若是他,在她手下三招恐都挨不過,難怪昨日那五人,也不過是幾息功夫就被解決了。

這便是強者的實力。

待金靈收劍回來,裴修已在屋中泡好了茶,見她回來,随即遞上一杯。

金靈接過,滿意一笑,擡手飲盡後,同他道:“你傷若好些了,我們便下山離開。雖我不怕什麽冼江門的人尋來,可殺了還得埋他們,麻煩。”

裴修笑笑,撫着身前傷處,道:“我傷好多了,不怕趕路。”

金靈随意挽着發:“那你便想想要去何處,只要不離開江州,與我行事方便,你去哪兒都可。”

裴修聞言沉思片刻,問:“我想去城中,姐姐可方便?”

冼江門的勢力範圍只在江州北這一片,他們的手伸不到城中那麽長,且城中繁華,人流不息,也便于他藏匿行跡,打探消息,他們再想找到他不會那麽容易。

“方便。”金靈答道。

她肩上傷毒拖了許久都未清,本也打算近日去重配清毒散,且已有将近一月未與樓中傳信,正好去城中傳信回去,順便等下一個任務。

兩人商量好,便不耽擱,各自提了劍鎖上門,便往山下去。

山間尚有薄露,兩人走了沒多久,衣擺便已濕了。

遠處鳥鳴啼啼不止,夾雜着些別的聲音,金靈停下腳步,微微側耳去聽,下一刻,轉眸看着裴修,低聲道:“有人來了,來者多人。”

她言罷,目光向四周看去,最終落在不遠處已十分繁茂的高高樹冠上,沖裴修歪了歪頭,“你上得去麽?”

裴修看了眼這棵應有上百年的老樹,想了下,點了頭:“我能。”

雖他不擅長爬樹,可她不想動手,他自然依她意見。

金靈笑笑,将劍挂在腰間後,轉身抱着樹幾下攀越,便登上第一個樹杈,而後向下看着裴修,勾勾手指示意他上來。

裴修學着她的樣子,放輕身姿向上攀越,動作間的傷痛他咬牙忍着,将近樹杈時,眼前伸來一只手,他下意識握着,被她扯上去,兩手松開時,只記得她掌心的溫度和厚繭。

兩人如此攀越三四次過後,停在一處樹杈間。

裴修靠着樹幹,手握着頭頂枝桠,金靈貼在他身前站着,一手摟着他腰身,彼此的距離,近到能清楚感覺到對方的呼吸時的溫度。

微風輕搖樹桠,葉片嘩啦啦的響着,裴修仰頭看着葉片間的光隙,感覺到她的額發貼在頸側微癢,握着樹桠的手,無聲的又握緊了些。

下方不遠處,幾人握着出鞘的刀劍分散着漸漸走過大樹,卻都沒有擡頭向上看一眼,不多時,便漸漸走向林深處。

“你緊張什麽?”

裴修忽聽她這般問,有些不明的低下頭,目光相碰之時,見她眼中笑意,眼神莫名一顫:“我并未緊張……”

可金靈卻一笑,摟着他腰的手鎖緊了些,另一手更緩緩貼在他心口處。

胸腔處的微亂震動,此刻兩人共同感受。

“不緊張,你心跳怎麽這麽快?”

她笑意三分惡劣,眸光更不肯放過他面上每一分表情,直勾勾的眼神探究着他,盯的裴修心跳越發失控,最終只得斂了眸,認命由着耳畔熱熱染起薄紅,低聲向她讨饒:“姐姐明知何故,還非要逗我……”

這句話似是在撒嬌。

金靈忍不禁一笑,果然純情又通透的少年最好玩不過,即矜持羞澀卻不僵硬死板,如今只是靠的近些就這麽緊張羞澀,若是……啧。

下一刻,金靈不免唾棄自己,青天白日的,還在樹上,她還這般有閑心,果真是美色誤人。

見他面紅耳赤,側着臉都不敢擡眼的模樣,金靈掐了一把他的腰,在他猛然一顫,眼神無奈的望過來時,她揚眉同他笑:“自己能下去麽?”

“能。”

“那我在下面等你,你仔細傷口,不用太着急。”

金靈言罷松開他,向下幾個輕躍,不過片刻人已施施然的落在地上,仰頭向他看來。

裴修看着她,緩緩松了口氣,平複了片刻心跳後,慢慢的往下下,不多時,他亦落地走到金靈面前。

金靈問他:“傷口還好?”

裴修點頭,感覺輕風吹過,耳畔的熱意也消了下去,他道:“沒事。”

金靈見此不再問,帶着他向山下去。

-

在山下小鎮,兩人用過早飯後,金靈買了兩頂惟帽,而後租了一輛馬車,便往城中去。

馬車雖行路慢,卻不至如騎馬那般颠簸,不會影響裴修身上的傷。

車身輕搖慢晃,金靈一路靠在那兒肩上半睡半醒,直至午時過半,馬車才停下。

城中繁華,人川不息,兩人戴好惟帽下車,一同去了賃居行,半個時辰後,定下了一間僻靜的小院。

金靈将安置小院的事情交給了裴修,自己則去藥房配藥,順便買了個煎藥的瓦罐。

待回到小院,打掃的婆子手腳利落,屋裏屋外清掃都已弄畢,正在裏頭鋪床。

金靈聽見裏頭婆子問裴修側間要不要鋪,只聽少年語聲清潤,答了聲:“不必。”

她聞之一笑,他倒乖覺。

院子不大,有一棵老杏樹,金靈看了看嫌院子裏空,放下藥又出門,裴修不知她去何處,只看着她買回來的藥,邁步往廚房去了。

等金靈再回來時,她身後跟着人,擡回來兩架搖椅,一并擱在了杏樹底下。

裴修見此,搖頭一笑,将方才燒起的小爐子也搬去了樹下,同她道:“那姐姐便在這樹下煎藥吧。”

金靈滿意的點點頭:“如此甚好。”

日落黃昏時,一切收拾妥當,金靈的藥也好了。

她躺在搖椅上,閉着眼輕輕搖晃,旁邊小桌上的藥,散發着苦澀的藥香。

裴修在她身側一旁,看着她閑适的樣子,眸光輕輕流轉,問她:“姐姐,可會在此長住?”

金靈輕笑聲,眯開一只眼瞧了瞧他,才道:“不會長住。”

言罷,不等裴修有所回應,她又道了句:“但你可以長住于此。”

裴修聞言,深邃的眸光浮過一絲輕笑,“那以後,姐姐有事出門的時候,我便在此等姐姐回來。”

金靈笑,明知他是在試探,卻仍清楚明白的答複他:“不會讓你在這裏等多久的,至多一兩年,我定會膩的。”

一兩年……

裴修心中思量許久後,開口提醒金靈喝藥,待金靈放下藥碗又躺下時,他眼眸靜靜望着金靈,道:“今晨我見姐姐練劍,劍招之快,我都視之不清。”

金靈聽他話中意,閉眼輕笑:“若得良師,自幼習之,你也能這般快。”

裴修躺在搖椅上,擡眸看着杏葉花苞,緩緩開口:“冼江門門主,我與他有血仇。”

“前幾日我欲殺他,卻無能連他身都未近,反遭追殺,若不是遇見姐姐,我如今已然沒命。”

他言罷緩緩起身,蹲在金靈的身側,第一次主動拉住她的手,輕輕的握住,雙眸亦深切的望着她,語聲柔和低潤:“與姐姐相遇,得姐姐相救,是我之大幸。”

“若姐姐,日後願指點我劍招武藝,待我手刃冼江門主,我願在此,等姐姐一輩子。”

這一刻,金靈看着他哀憐渴求的眼神,想起初遇那時,他倒在地上,眼底絕望的淚光。

少年哀傷垂淚,令人心憐。

金靈看了眼被他握住的手,少年手如竹節般清雅好看,她反手握住他指節,看了看後,才輕捏着他掌心嘆道:“這般好看的手,待日後生了厚繭,變了形,可就不好看了。”

然,不等裴修有所反應,她又自顧自的眯眯眼,啧聲一笑:“但……有厚繭,倒也不是全無好處……”

這下裴修更莫名了,問她:“什麽好處?”

金靈聞言,看着少年懵懂無知的一雙眼,只忍不住笑,擡手揉了揉他頭頂,笑他:“真是傻乎乎……”

裴修看着她笑,直覺她笑的估計不是什麽正經事,眸子閃躲了下,又想起她方才的話,忍不住看向她問:“那姐姐……是願意閑暇時,指點我了?”

金靈點點頭,笑嘆一聲:“等你傷好,我便教你。”

裴修聞言,心道她雖偶有惡劣之處,卻也很是寬容。

心頭落下一事,他輕松了些,唇畔笑意也深了些:“屆時我定勤習之,不叫姐姐失望。”

金靈笑笑,閉眼繼續休息。

-

晚飯是前街飯館送來的,金靈在那兒定了一日三餐。

飯後飯館來人收了碗後,裴修便關了院門,見金靈仍在那兒搖着,他便問她:“一會兒姐姐要沐浴吧,我去弄些熱水。”

金靈對他的有眼色十分滿意,便擺擺手,“勞煩這位美少年了。”

裴修無奈一笑,去廚房弄熱水,半個時辰後,浴房安排好,金靈拿着換洗衣裳走了進去。

待她泡完出來,走進寝屋,只見裴修也已經洗過,穿着薄薄的裏衣,正在床邊坐着。

見她來,他往一旁挪了下,待她坐下後,他拿出藥來,眸中帶着淺笑,道:“我幫姐姐上藥。”

金靈看着他這般乖覺體貼的讨好,忍不住就想逗他,遂挑眉一笑,“那你得——先幫我脫了衣裳……”

裴修聞言,瞳眸似禁不住這輕佻的話語般輕輕一晃,羞澀的抿了下唇後,緩緩擡起手勾住她衣帶,随後輕輕的扯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