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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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影昏昏。

裴修靜躺許久,仍無睡意,感受到身邊人也還未睡着,他猶豫了片刻,終是鼓起勇氣道:“姐姐當初習劍時,也是這般練麽?”

金靈聞言輕嗯了一聲,腦海裏随着他的問話,閃現出那時的一幕幕來。

“那時同你一樣,被師父打着練,大一些就以真劍來練,每日下來,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塊好肉。”

樓裏七歲上的孩子,只要同劍高一些,就要提真劍,一月一比。

哭的,怕的,傷的,死的……

那些日子,每一日,她都同別的孩子一樣,惶惶不可終日。

直到一月月,一年年過去,劍在手中揮舞的利落,再見血亦不會有絲毫感覺。

但每當她偶爾想起那些日子,卻仍深刻體會到那時,每一個日夜的無比恐懼和絕望。

裴修聽着她簡單的話語,卻能想到那嚴酷的一幕。

清瘦的女孩,提着沉重的長劍,用盡全力的習練,卻仍會受傷,流血……

他想着那無比壓迫的一幕,轉眸看向金靈:“姐姐,明日起,你也以劍來指點我吧。”

金靈聞言,一下笑了,嘆道:“算了吧,我劍太鋒利,怕你躲不及,萬一劃花了你的臉,豈不可惜。”

裴修搖頭:“我不怕受傷毀容。”

若能以傷,換得他短時間內劍術進益,那對他來說是好事。

金靈啧一聲,睜開眼瞧着他那不怕死的樣子,笑道:“可我喜歡你這張臉啊,若毀了,我會深感遺憾的。”

裴修聞之輕笑,側過身向金靈靠近了些,深眸光影微閃,語聲低低,卻帶着難掩羞澀的暧昧,道:“所以姐姐只是喜歡我的臉嗎,那我的身子呢,姐姐不喜歡麽……”

金靈輕嘶一聲,哪受得了少年撒嬌,折身按住他時,一手滑進他腰間,他腰身勁瘦有力,觸手炙熱,她一碰心思就不靜了:“哪裏,都喜歡……”

裴修心跳微亂着,将她細腰擁入懷中,面容埋在她頸窩,悶聲道:“正是因為姐姐喜歡我,才會憐惜我,舍不得對我動真格。”

金靈一聽,無奈一笑,見他報仇心切,為求速速進益,連美男計都用上了,哪裏抵抗的了?

想了下,低唇摩挲着他耳畔,道:“那自明日起,我便對你動五分真格,直至你能在我手下過二十招,我便以劍教你,如何?”

裴修聞言,轉眸對上她雙眼,低低嗯了一聲後,在她腰間的手,順着她手臂緩緩的滑上肩頭,而後輕輕扯開衣襟,在她肌膚上落下輕吻。

一下下的,落在她頸間耳畔,直至吻上她唇,與她纏吻。

少年情動,何其誘人。

金靈聽着他喘息的聲音,看着他那雙眸底漸漸蘊起難抑的欲,亦難自控的,擡手勾着他深吻。

她本就圖色,又不是什麽好人,他有意誘之,她便從之。

人生短短,極樂幾何。

這種時光,正當放縱。

-

自那日後,金靈再教他劍招時,明顯淩厲許多,他躲的越發狼狽,卻越挫越勇。

一日日,從日光熹微,到星月高懸,他不嫌苦累,身上的汗水一層未落一層又起。

金靈看他這樣,會在晚間給他準備藥浴,讓他睡前泡一泡一身疊累的傷痛,好讓他在次日習劍時,多少能輕松一些。

而他道謝的方式,是主動勾她放縱,同她在床被間沉淪颠倒。

一夜夜過去,他褪下了少年最初的青澀緊張,與她的身體越來越契合。他越來越了解她的喜好,會知情知趣的在她刻意逗弄他的時候,紅着臉顫着眼眸,三分矜持,七分順從的,任由她為所欲為……

這一日,午後雨落。

一整個下午,他都在雨中習劍,金靈在廊下指點,見他不對的時候會到雨中同他對練,直至他領悟。而短短不過十來日的時間,他進步巨大,已能在金靈手中過十幾招,出劍之時,已有劍鋒輕鳴。

天将黑時,兩人休息,金靈在廊下坐着看雨,裴修在一側擦拭濕發,靜飯館送來晚飯。

不多時,送飯的小哥敲門進院,将飯菜在廊下放好後,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同裴修道:“那日公子叫我留意冼江門的消息,今日還真有了。”

裴修聞言,停下手中動作,轉眸看着他,目光已然深沉:“請講。”

小哥道:“說是再過月餘,咱們城主母親要辦七十大壽,屆時江州城數得着的官屬和人物都會前來祝壽。起先我還不确定冼江門會來,後來聽一熟人說是,冼江門已經在福客居定了一層客居,要提前打掃好,說是他們小門主愛潔,我才确定這個消息。”

金靈聽罷,看了眼裴修。

裴修面色如常,只雙眸格外深邃些,聞言對小哥淡然一笑,言了句稍坐,而後進屋再出來,給了小哥幾兩銀子,并囑咐道:“小哥日常事忙,有些話說過便忘了吧。”

小哥點頭:“公子放心,我曉得,此後不再打聽,亦不會多言半句。”

待小哥走後,金靈同他道:“這是個機會。”

裴修聞言,緩緩坐下後才道:“嗯,所以我不打算錯過。”

金靈嗯了一聲,擡手枕在腦後,看着雨滴随夜色漸落,在院中漸漸彙聚,想了想,同他道:“還有月餘時間,那小門主便要入城,屆時我幫你打聽清楚,他武力幾何,護衛幾何,在城中一切行程。而這月餘間,你只管勤加努力便可。”

他實在涉世未深,從那送飯的小哥那裏探聽消息這種方法,風險極大。

金靈雖然懶得麻煩,卻也看不過眼他這般笨拙的打聽,畢竟于她來說這都是小事,幫他一把無不可。

而裴修看着她的眼神,已滿是誠摯謝意。

于他來說,這些事若要他自己去辦,都是有些複雜且耗費時間的,但她卻願意幫他,對他來說又怎不是一種憐惜。

而同她在一起這段日子,她憐惜他的,又何止這一處……

他想着,深眸帶笑看着她,輕輕捉住她的手,貼上臉側,溫聲同她道謝:“謝謝姐姐幫我……”

金靈望着他柔和的眼眸,揚眉笑了下:“那這筆帳,你便記下。”

裴修一笑,如玉清隽:“好。”

-

晚間,他似心不靜,沒有再練劍。

泡完藥浴後,他理好浴房,披着發回到寝屋,見金靈在旁梳發,他走過去接過梳子,在她身後緩緩的給她梳頭。

金靈知道他有心事,便沒有開口說話,留着滿室寂靜給他理清思緒。

良久,他緩緩開口:“我要殺他,必得一擊即中。不論他武力幾何,護衛幾人,我只要去,便一定要手刃他。”

“我只有這一次,仇人送到眼前的機會。”

“我可以在他入城路上劫殺他。”

即便驚險,即便或許不能夠全身以退,即便這不是最好的時機,他也絕不會猶豫半分。

他曾遭受過的失去至親的痛和恨,這一次,他要冼江門主,從失去他珍視的小兒子開始品嘗!

金靈聽着他的話,沉默片刻,道:“在入城路上劫殺他,不妥。”

“他是來給城主母親祝壽的,他若在壽宴前身死,城主難免會覺被觸黴頭,且有可能會為了給冼江門主一個交代而派人調查。不如待他參加完壽宴,出了江州城的路上再殺,這樣不至于惹人注意。”

“且你能夠練劍的時間也多一些,勝算也多一些。”

裴修聞言,自然認同她的說法更為穩妥,便勾着她微濕的發絲應下:“我聽姐姐的。”

窗外雨聲淅瀝,帳內一切沉靜。

裴修躺在金靈身側,聞着自她身上而來的淡淡香氣,恍惚的……有種安然的感覺。

像是被安撫……

他心裏一直壓抑藏着的那團複仇的火,此刻因她在身側,像是被降了些熱度,不再那麽焦灼。

他還記得那一日,她從樹冠上落下來,日光在她身後,緩緩向他走來的那一幕。

如果那一日,沒能遇見她……如今,他還活着麽?

他曾痛恨老天,讓他一生勤懇本分的父母家人遭受那樣的滅頂之災。

可那一日,他又慶幸老天,在他走投無路時,将她送來他面前。

讓他在孤獨無措,舉目惶然的時候,有一個可以暫時依靠的地方。

一個暫時,可以攀附信任的人。

心潮緩緩淌過溫熱,他側過身靠近金靈,将臉埋進她肩窩,緊緊的抱着她,似是依戀,似是尋求溫暖。

那一刻金靈感覺到他情緒起伏的脆弱和惶然,她心裏不可抑制的産生一股,想要哄哄他,安慰他的情緒。

這情緒突如其來,她此刻卻并不抗拒,只是想着,他還年少,還稚嫩,多疼疼他也無妨。

便擡手,像是安撫受傷哭泣的孩子一般,揉了揉他的頭,輕聲對他說:“別怕……我相信你,一定能贏。”

就像小時候,在月比之前的每一個黑夜裏,她安慰自己一樣,安慰着他。

那一瞬間,她溫慰的言語,令裴修抑制不住的眼眶發燙,他用力的抱着她,像是抱着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渴求着,汲取着,她話語中溫柔又堅韌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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