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小雨
2016-小雨
2016年，10月17日，4:27pm，北川，小雨。
雨滴落在頭頂的榆樹葉片上，滴滴答答。
南存仰頭看着被雨滴砸得輕晃的葉片。
下雨了。
很突然的一場雨。
讓所有人都變得手忙腳亂。
“阿存！”
遠遠地，有人喚他。
南存循聲望去，看見身材高挑的少年頂着一只黑色書包，朝他奔來。
“你遲到了，程宥年。”
南存看了眼時間。
比他們約定的時間晚了一分鐘五十三秒。
“原諒我吧，突然下雨了，屬于不可抗力。”
程宥年放下用來遮雨的帆布書包。
這只書包和他身上的衣服一樣，都有些舊了，因為洗過很多次，邊角都有些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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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周末，蔣小芸約南存和程宥年一起去圖書館寫作業。
可昨天蔣小芸突然說有事來不了，這場約定便只能由南存和程宥年兩個人完成。
站在樹下，程宥年拉開書包，從裏面取出了一小團錫紙。
錫紙原本是給燒烤保溫用，但程宥年站在樹下小心翼翼打開它，露出一塊用油紙又包了一層的米糕。
程宥年把那塊米糕遞給南存：
“給你吃，就原諒我遲到吧，好不好？”
南存看着那塊被精心存放的米糕。
又看了看發梢被雨打濕的程宥年。
如果不買這塊米糕，這個人就不會遲到。
南存想到。
猶豫一下，他還是從程宥年手裏接過了那塊米糕。
邊從口袋裏摸出三塊錢，遞給程宥年。
“和我客氣什麽？”
程宥年沒接那三張零錢，只沖南存笑笑：
“都說了是給你道歉用的，你心安理得地接受就好了。”
南存原本還想和他辯論兩句，但又想到，糾結太多或許會讨人嫌。
那，以後在別的地方把錢補給程宥年就好。
這樣想着，南存拆開米糕的油紙，低頭咬了一口。
圖書自習室不讓吃東西，南存便站在樹下吃完再去。
程宥年就站在身邊陪着他。
兩個人聽着雨聲，看着過路的行人。
這似乎是匆忙世界中唯一的寧靜。
“你好像很喜歡吃這家米糕？”
靜默許久，身邊的程宥年似随口一問：
“為什麽？”
米糕的甜香纏在南存舌尖。
他微微垂下眼：
“小時候，外婆經常買給我吃。習慣了。”
“哦……”
後面的故事不用南存言明，程宥年能猜到，故事的結尾與別離有關。
小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
一塊米糕在涼透之前被南存吃完。
約好一起去的自習室就在往前五十米的拐角處。
這場雨來得急，南存和程宥年都沒有帶傘。
淋着雨一路小跑過去，卻和緊閉的店鋪門對上了眼。
雨滴彙在門廊邊緣，連成股落下。
南存擡眼，看着積水滴落的頻率。
他沒想到今天自習室會關門。
就像沒想到今天會下雨。
這些小錯誤或許提前查好天氣預報、提前來店面看一眼就能避免。
但他沒能做到。
約好的行程出了這樣的纰漏，應該會有點掃興吧。
南存轉頭看向程宥年。
程宥年靜靜站在他身邊，也像他剛才一樣擡眼望着雨幕，唇角卻帶着淡淡的笑意。
“北川下場雨可太難得了，我們好幸運。”
程宥年笑着看向他：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停。”
幸運？
南存對這兩個字稍感意外。
“哎，南存？”
一道聲音打斷了南存的思緒。
循聲看去，李銘華舉着傘，站在門廊下瞧着兩個少年：
“你怎麽在這？”
“李老師。”南存和李銘華打了招呼，解釋道：
“本來想去自習室寫作業，但今天關門了。”
他朝她示意緊閉的門簾。
李銘華知道這家自習室，店主是個退休的老教師。
老教師半輩子收藏了很多書，都放在這家店裏，學生可以免費借閱，只要花兩塊錢買瓶礦泉水就可以在店裏坐一下午。
現在下着雨，兩個孩子再淋雨找別的去處也麻煩。
李銘華便邀請他倆去了自己家裏。
原本南存有點猶豫，因為這似乎太麻煩李銘華了，而且他不确定程宥年樂不樂意。
但程宥年沒有任何糾結，一句“真的嗎那真是麻煩您了”，欣然接受了李銘華的邀請。
李銘華家就住在附近，房子不大，平時也鮮有客人。
她喜歡在家裏點香，簡單的古法檀香，所以滿屋都是一種很特別的、檀香夾帶書香油墨的味道。
家裏的書桌有點小，南存和程宥年兩個男生并肩坐在一起，稍微有點擠，卻也不礙事。
只是南存一直聞到程宥年身上的香味。
薄荷、青檸，外加一點點苦澀的藥味，被細雨打濕後便愈發明顯。
程宥年成績并不是很好，寫兩道題就得卡一卡。
一個人琢磨半天，實在想不出來，就問南存。
周末的作業不算多，認真寫一個下午也就差不多完成了。
雨一直在下，染得天光也昏沉。
南存在薄荷青檸和油墨檀香之中靜靜地度過半日，稍晚一些的時候，又添了一絲飯菜香味。
李銘華留他們兩個在家裏吃飯，端上桌的菜很豐盛。
程宥年最喜歡那道可樂雞翅，一連串的誇獎把李銘華都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們關系很好吧，我記得平時你就經常來班上找南存和蔣小芸。”
程宥年是個很讨人喜歡的孩子，李銘華看着他，也覺得親切：
“總是見南存悶悶不樂的，多幾個朋友也好。能逗他笑笑。”
“南存是不愛笑。”
程宥年的語氣帶着點點笑意，細節處，混着窗外細碎的雨聲：
“但我和南存，天下第一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