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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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對于程宥年來說,從來不是多遙遠的事情。

很小的時候,他媽媽在他面前倒了下去。

很快,媽媽就從家裏搬了出去,住到了小盒子裏。

再後來,他得了和媽媽一樣的病。

爸爸好像一夜之間老了很多很多歲,一遍遍地自責,當年留不住媽媽,現在也留不住他。

如果要讓程宥年自己選擇一種死法,他會選擇“犧牲”。

生命總要熱烈地燃燒過一次才有意義,總要換點什麽才有意義。

可現實是,他只能躺在病床上,一點點迎接死亡的來臨。

爸爸從醫生那裏聽說,他的病還有治愈的可能,于是又來了精神,到處借錢,說就算傾家蕩産也要治好他。

可程宥年其實不太想進手術室。

花好多錢,讓醫生把腦袋打開,來搏那虛無缥缈的一線生機。

想想,好像也不太劃算。

因為一次次的治療,程宥年剃光了頭發,人也消瘦憔悴了很多。

那段時間,他唯一的樂趣就是下樓坐在醫院的長椅上曬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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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有一天,曬太陽的時候,他看見了一個人。

那個人看起來和他差不多大,一個人坐在大樹的陰影下面,坐了很久很久。

明明他身上沒穿病號服,人也看着好好的,可是看起來,比自己這個快要死的人還要難過。

他在樹下坐了多久,程宥年就看了他多久。

到最後,那個男生終于動了。

他朝自己的方向走了過來。

然後停在他身邊,伸手遞給他一個東西。

那是個巴掌大的小油畫框,上面畫着藍天和飛鳥。

“本來要給我外婆,但是沒趕上,她已經不在了。送給你。”

男生垂着眼,語氣沒什麽起伏:

“祝你早日康複,好好活下去。”

----年,--月--日。

手術很成功,程宥年在漫長的休養後回歸了正常生活。

因為從鬼門關裏走過一趟,之後的每一天他都格外珍惜。

膠質瘤的複發率很高,他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再次躺在病床上,那就把每一天都當做最後一天來活。

記得那是高一升高二的暑假,程宥年好不容易從兼職裏抽出空來,約朋友去學校打了一下午籃球。

假期,學校裏沒什麽人。

和朋友笑鬧的時候,程宥年看見籃球場旁邊的小路走過了一個人。

那個人瞧着有些眼熟,所以程宥年分心多看了兩眼。

也是因為這一眼,他沒能接住朋友抛來的球。

球飛出去,砸到了那個人身上。

程宥年立馬跑過去,也看清了那個人的模樣。

多年不見,那個人還是那樣。

一個人躲在樹蔭下面。

看起來那樣不開心。

----年,--月--日。

新學期開學,各班安排好下午的大掃除,老師前腳剛走,程宥年後腳就跑了出去。

他從樓層的一班看到六班,最後在離自己最近的七班找見了那個人。

那人獨自在角落裏坐着,低着頭,好像和世界格格不入。

程宥年随便找認識的人搭了個話,很經意地晃到了那個人桌邊,發現他正往書上寫名字。

其實,從程宥年的角度,看不見他寫的字。

但程宥年知道他叫什麽名字,因為擺在家裏的小畫框角落有他的署名。

他寫的字很好看,名字也很好聽。

“哎,是你啊。”

“你的名字真好聽。”

“你好啊南存,我叫程宥年。”

“路程的程,寬宥的宥,年年歲歲的年。”

----年,--月--日。

老天爺總是很愛捉弄人。

在他把每一天當成最後一天活的時候,給了他平平坦坦無波無瀾的未來。

可在他對未來有了一點點期待的時候,又輕飄飄判下了死刑。

其實程宥年心裏沒有多難過。

四年前,在被推進手術室的時候,他就已經死過了一次。

往後每一天,都是嶄新的番外篇。

要說的話,可能也只有一點點遺憾。

遺憾想做的事沒做完。

遺憾番外篇太短。

給南存的畢業禮物,是程宥年臨時在病房裏準備的。

他是個很普通很普通的人,學習不怎麽樣,運氣也不怎麽樣,唯一會的,也就只有折紙了。

于是他精心挑選了一個玻璃罐。

透明的玻璃太過單調,所以他往罐身貼了一張貼紙。

貼紙是一朵雲彩。

因為南存總是不高興,像朵小烏雲。

放在玻璃罐裏的折紙有各種各樣的顏色,像一罐彩色糖果。

唯一的一張粉色,被程宥年單獨挑了出來,折成紙鶴,埋在了其他顏色中間,從外面看,完全不會被發現。

程宥年有一個秘密。

那個秘密被他寫在了粉色的紙鶴裏。

将死之人不适合書寫太過濃烈的感情。

所以,修修改改,筆尖落下又擡起。

[阿存^-^]

那個秘密,

叫做南存。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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