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菩薩廟會(四)

第37章 菩薩廟會(四)

◎這些是初始道具。◎

阮千夾了一口飯吃。

她鼓着腮幫子, 嚼了兩下後,評價道:“好涼。”

“習俗是冷飯冷菜嘛。”郝峰說。

張嫂把剩下的飯也端來了,衆人掰開筷子吃飯。

粱月時夾了一筷子毛血旺, 放進嘴裏, 一邊吃一邊皺起眉。

施遠問他:“怎麽了?”

“沒事。”粱月時邊吃邊說,“吃冷掉的毛血旺, 不太習慣。”

這些菜确實都涼了。而且,它們似乎不是那種放久了的冷掉的溫度。若打個比方,感覺像是太平間裏升起的那種冷意。

張嫂站在桌子邊上, 在圍裙上抹了兩下手上的髒污, 笑着問他們:“怎麽樣啊?”

她的笑容有些笑裏藏刀。衆人不敢怠慢, 紛紛回答好吃。

“好吃就行,好吃就行,”張嫂說,“那你們慢慢吃啊!”

張嫂回裏屋去忙了。

湊合着吃完了一頓冷飯後,太陽已經徹底落山。

天黑了下來, 張嫂院子裏點上了一盞白熾燈。它照得四周白花花的, 挺沒人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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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婦走出來了。看他們都吃好了,村婦就說要領他們去住的地方。

衆人起身, 跟着她離開。

“玩得開心啊!明天再來!”張嫂說。

“行行,回去吧回去吧!”

村婦邊笑邊朝她揮着手。

村人都嗓門又大又熱情,倆人吆喝着告別了半天。

白落楓走到門外,回頭一看,見到先前在院子裏潑水的那個小姑娘站在裏屋大門後面。她一半身子在外面,一半身子在裏面, 被大門的陰影斜着切割成了兩半。

張嫂在門外吆喝着。小姑娘在她身後, 面無表情, 就那麽悄無聲息地凝視着他們。

院子裏的燈應當是太白了,她看起來慘白得就像老王家的紙人。

跟張嫂笑呵呵地打完招呼後,他們離開了張家的院子。

村婦領着他們往西邊去。夜深了,每一戶人家都在院子裏亮起了燈。有不少人在院子裏乘夜涼,看見他們,都打了招呼。

慢慢地,白落楓發現了些許不對勁。

他不是唯一一個,阮千說:“是不是有點兒不對。”

粱月時一臉無知:“啊?什麽?”

“這些人家。”阮千說,“走了一路了,這邊每戶人家,每個院子裏面,都有一兩個人在幹活。”

郝峰莫名:“這不是很正常嗎?”

“但是這些人都細皮嫩肉的,看起來不像是村人,而且很詭異。”阮千說,“你看,前面那戶。”

她手指向前方,衆人順着她指的方向看過去。

那是戶人家院子。院子裏,一個穿着樸素的男人趿拉着拖鞋,在一口井的旁邊用力地拉着井繩,在打水上來。

馮來說:“他在打水吧,怎麽了嗎?”

“仔細看他的臉。”阮千說。

衆人眯起眼睛,仔細地看那個男人的臉。

男人在背光打水,不仔細看還真看不清。

仔細一看,就見那男人表情麻木,毫無神色,睜着的一雙眼睛裏也無甚光亮。他每把繩子往下拽一下,就跟機器似的頓那麽一下。

就仿佛,他是蠟像館裏被機器驅使着的蠟像。

心中的恐懼油然而生,衆人慢慢僵在原地。

只有阮千不受影響地繼續往前走:“看明白了吧。”

“是……”

感覺到身後的腳步聲慢慢停頓,村婦回過頭,見他們這群人停住不動了,問:“怎麽啦?”

“啊沒事沒事!”粱月時趕忙擺了擺手,大聲回答說,“就是第一次看見井,都有點兒稀奇!哈哈哈!”

村婦樂了:“唉呀媽呀,那麽稀奇呢?剛剛這一路上不是好幾口井了嗎,沒看見?”

粱月時撓撓後腦勺:“呃,沒怎麽注意!哈哈哈哈……”

“是啊?那可不行啊,你們是來觀光的,要多看看景兒!我們村子,這可都是景兒呢。”村婦說,“四處看看,跟我們村子裏的人兒說說話!混熟點沒壞處的,畢竟等你們那啥了,沒準你喜歡的那家就能把你領走呢!”

白落楓敏銳地聽到了關鍵詞。

“那啥?什麽那啥?”他問,“我們會那什麽?”

村婦臉上的笑僵了一下。

她哈哈笑了兩聲,擺擺手說:“哎喲,當然是住家了!今兒我領你們去的地方,就只能住兩天!等兩天之後,你們就得分開去村子裏的人家住,到時候就看誰要領你們走了!”

白落楓表情狐疑,不太信這個說辭。

村婦也不跟他多解釋,說:“行了,天色不早了,往前走吧,馬上就到你們住的地方了。”

她回頭繼續往前走,衆人跟上。

村子裏的路不平。越往前走,人家越少了。

眼瞅着越來越荒涼,都快出村了,有人不安起來。

蘇茶壯着膽子問:“阿姨,這都要出村了……我們到底去哪兒住啊?”

“馬上就到了!”村婦說。

他們出了村子,再也沒光亮了。

衆人拿出手電筒來,照亮崎岖的路,跟着村婦繼續往前。

又走了兩三分鐘,他們到了。

白落楓往上一照。

無菩寺。

村婦把他們領到了寺廟裏來。

寺廟建築古樸,色彩極灰,灰瓦白牆門樓高大,門口的木門上還有複古細致的雕花。但似乎很久都沒人打理過了,整個寺廟都覆蓋了一層厚厚的灰。

白落楓往臺階上照,臺階上也有厚灰。

“這就是我們村子的菩薩寺!”村婦為他們介紹,“你們畢竟是外村人。外村人要參加廟會,就得提前告訴菩薩。這幾天晚上,你們就在這裏睡。晚上再敲敲木魚念念經,拜拜菩薩!”

寺廟地處荒涼,裏面又沒打燈,瞧着就跟要鬧鬼似的。

蘇茶往張孟屹後面躲了躲。

張孟屹問:“打地鋪?”

“是啊。”村婦說。

施遠問:“我們自己嗎?”

“沒,這寺廟裏有個老和尚看着的。這麽一說,他人呢?”

村婦一邊嘟囔着“怪了”,一邊回身去找,還喊起來:“和尚!和尚!!”

“在這兒。”

聲音嘶啞蒼老,在人群之中響起來的。

衆人吓了一跳,尖叫一聲,轉頭一看,才發現一個穿着破舊僧袍的老頭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他們中間。

老頭皺紋很深,老人斑也長了滿臉。

他看了一眼衆人,沒說什麽,拎着手上的兩桶水往寺廟裏面走。

白落楓才發現他手上提了兩個木桶。

“搞什麽,你去打水啦?”村婦說,“我說怎麽寺廟裏頭沒點燈。”

老和尚嗯了一聲,笨重地走上臺階。

“這些觀光客,我給你帶到了啊。”村婦說。

“知道了。”老和尚嘶啞回答,“你回去吧。”

村婦這次沒多打招呼,應了聲行就走了。

村婦颠颠地往村裏跑,好像急着逃走似的。

“怎麽感覺她想逃似的。”粱月時說。

其餘人也有這個感覺。

白落楓點點頭說:“真奇怪。都是給菩薩辦廟會的村子了,看見菩薩不應該親近點兒嗎。”

寺廟裏突然亮了。

衆人又回頭,是老和尚點亮了一個蓮花燭臺。

衆人走進了寺廟。這燭臺一亮,他們也看清了裏面。

寺廟最裏面,擺着一尊巨大無比的菩薩像。

菩薩像身上蓋着巨大的白布,從頭蓋到腳,衆人只能看到她坐着的蓮花座。面容如何,根本看都看不着。

衆人仰起頭。菩薩像巨大,他們得仰起頭才能看到頂。

和尚點的畢竟只是燭火,到天花頂上些就徹底瞧不見了。菩薩的肩膀以上陷入一片黑暗裏,跟活斷了似的。

“被褥枕頭在我的卧房裏。來幾個人,去跟我拿。”

老和尚突然開口。

他又點了四五個蓮花燭臺。

有一個木頭臺子擺在菩薩像前,上面擺了香爐和吃食,以及這些燭臺。

擺貢品的木臺裏面,還有個更高一些的木臺,上面齊刷刷地擺滿了靈牌位。

老和尚手裏端着個蓮花燭臺,繼續說:“本寺地方不大。晚上,你們就打地鋪睡在這兒。”

“啊!?睡這兒!”粱一童大驚,“跟這個蓋白布的菩薩睡一起嗎!?”

“何來一同入寝之說,是菩薩護您睡下。”老和尚說,“請不要口出狂言……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粱一童的表情跟吃了屎一樣。

白落楓先禮後兵,他雙手合十朝菩薩拜了兩下,問:“老師傅,這是哪位菩薩,為什麽要蓋住?”

“這位菩薩法力高強,是屈尊來到我們村子的,我不能直呼她的名諱。”老和尚說,“廟會要到了。等到廟會的時候,村子裏會把她的小像放在轎子上游街……怕她看到村子裏準備廟會的時候亂亂糟糟的,又怕,萬一做菩薩的小像時磕了碰了,被她瞧見,怕是要遭殃,才用白布蒙上。”

老和尚轉首,慢慢擡起,看向菩薩身上的白布。

他說:“這白布,是等到當天才能再揭下的。”

“原來如此。”白落楓說。

“所以您幾位,在這兒留宿的時候,千萬不能碰了這白布。”老和尚說,“還有別的問題嗎?”

衆人沉默。

“看來,是沒有問題了。”老和尚說,“那便請來幾位,跟我去拿被褥枕頭吧。”

“我們去吧。”施遠跟粱月時說。

“行啊。”粱月時答應下來。

“我也跟着去,你倆拿不過來。”張孟屹說。

“有十三個人呢,你們三個去也夠嗆能一次拿過來,我也去。”海哥說。

響應的人不少,最後一半的主播都跟着老和尚走了。

白落楓本來也要去,但是人夠多了,他又是這個得了一輩子心髒病的小破身板,張孟屹讓他留下了。

一群人很快把被褥拿了回來,粱月時還跟老和尚要了幾把掃把來。他說寺廟地上太髒了,睡之前先把地給掃了。

寺廟地上确實也積了一層厚灰,衆人同意。

大家分工合作,忙了一個小時,終于把寺廟祠堂的這片兒地方掃幹淨,床鋪好了。

粱月時咚地倒到床上。東跑西跑大半天了,飯又沒吃好,他早已累得要死,一沾上床,就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

“啊,”他嘆道,“發黴的味道。”

施遠知道他說的是這床。老和尚給的床褥确實一股味兒,還都已經發舊發黃了。

“有的睡就不錯了,忍着。”施遠說。

粱月時意義不明地傻樂:“好好。”

白落楓手插着兜,站在菩薩像前的木臺前。

施遠一回頭,就看見他背對着這邊的老頭衫背影。

“哎!”他喊他一聲,“看什麽呢,白落楓!”

“牌位。”

白落楓頭都沒回,盯着那些放在裏面的牌位說,“這麽多牌位,都是這個村子裏死的人的嗎?”

他這麽一說,施遠也覺得好奇,走了過去。

擺靈位的木臺整整有七大排,還擺得密密麻麻座無虛席。

“這麽一說,這些确實有些多啊。”施遠數,“每排有十二個,有七排,那就是八十四個靈位……這村子已經死了這麽多人了?”

“未免太多了點兒吧?”白落楓說,“這村子又不大,有沒有八十四個都不一定呢。死人比活人都多?”

施遠捂住下巴,皺起眉,也覺得奇怪。

“這就當算是一個疑點吧。”

阮千走過來,對他倆說,“別在那兒站着了。回來,開會了。”

白落楓回頭:“開什麽會?”

“這不明擺着呢嗎,當然是怎麽打主線。你傻了嗎?我們的主線可不是活到廟會開始,然後高高興興地參加完廟會,開開心心地坐着管飯的旅游大巴回家去。”

這話說得确實在理。

白落楓也還記得,他們的游戲目标并不是參加廟會。

阮千拿着自己的包,坐到中央的一張床上。

一坐下來,她就把包放到了地板上。

阮千從兜裏摸出來一根棒棒糖。她用嘴咬開了包裝紙。

把嘴裏咬下來的那條包裝紙轉頭吐出去,她說:“你們的包,也都拿過來。”

施遠不解:“為什麽?”

阮千:“少說廢話。”

施遠被一句話噎到了。他不太高興地嘟嘟囔囔地抱怨了一句,回身去拿自己的包。

粱月時爬起來。他的包就在另一頭的床邊,他一邊把包拿過來拉開拉鏈,一邊說:“對他溫柔點兒嘛,他才第二次。”

阮千冷笑:“噢喲,你真溫柔,你去跟外面的鬼喊一嗓子他才第二次,你看誰讓着他。”

粱月時抽抽嘴角,不說話了。

白落楓也去把自己的包拿了過來。他坐到粱月時旁邊,問阮千:“我拿來了,要做什麽?”

施遠也把包拿了過來,坐到粱月時另一邊。

衆人也都紛紛坐了過來。

除了一頭霧水的一群新人,其餘人都神态自若。

有人已經拉開了拉鏈,開始在自己的包裏翻起了東西。

“翻一翻你們自己的包。”阮千對新人說,“有什麽不是你的東西的話,就拿出來。”

她說完,也拉開了自己的包。

新人們還是一頭霧水,但依言照做了。

白落楓翻了兩下,立刻就翻出了不是自己的東西。

他拿了出來。

一個學生證。

白落楓:“?”

粱月時更猛,他“啊”了一聲,在白落楓眼皮子底下直接翻出了一本紅皮老書來。

書是倒的。粱月時把書正過來,一看——

“基礎風水入門。”他念。

“牛逼。”阮千給他捧哏。

這麽說着,阮千也從包裏掏出了一個東西。

那是一份報紙。

日期很新,就是一周之前。

白落楓眨眨眼,有些懵。

五分鐘後,所有人把自己的包都掏了一遍,也把找出來的東西放到了一張床上。

十三個人圍着這張床和床上的新物品,陷入了沉默。

床上有十三張學生證、一本基礎風水入門、一張本校通告、一本佛教菩薩大全、一本筆記本。

蘇茶小心翼翼地望向阮千:“姐姐,這些……到底是什麽?怎麽會在我們包裏?”

阮千擡頭,對上了她的眼睛。

畢竟是女孩子,阮千的眼神軟了些。

她的語氣也溫柔了起來:“這些是初始道具。”

“初……始道具?”

“對。”阮千低下身去,把自己的學生證拿了起來,邊打量邊說,“你還記得吧。剛進這一輪游戲的時候,直播間給出的關于這一輪的闡述是什麽?”

“啊……我想想。”

蘇茶捧住自己的臉,皺起細眉,努力地回想道,“我記得是……我們是來這裏旅行的觀光客,但其實不是……我們是一群大學生,在學校裏看到了有很多人來這裏旅游之後,就直接失蹤的新聞……”

白落楓接下話茬:“‘在學校中看到觀光客接連失蹤在這個村子裏的新聞,你們決定前來潛入調查,并營救失蹤者。請調查出無菩村的真相,帶走消失的‘觀光客’,離開這裏’。”

衆人望向他,目光無不驚異。

畢竟就出現了又一次,又不能截屏又不能保存回放,大家都是只記了一個大概。能記得如此清楚跟背書似的,記憶力實在有點兒超群了。

白落楓攤攤手:“我以前沒事幹,每天就看書。看得多了,對文字比較敏感,也就這點兒長處了。”

“好吧。”阮千說,“你們才玩了一輪,這些事還不清楚,我就告訴你們。這種廢話我不會說第二遍,所以都聽清楚一點。”

“在這裏,有一部分游戲在剛開始時,我們是有身份的。不只是劇本殺類型,規則類和密室逃脫類也會有。”

“比如這次,我們就是‘大學生’。”

“不是劇本殺,倒不用為了這個身份演戲。但如果給了你這個身份,說不定就會給你一些初始道具,有助于你發展主線。”

阮千拎起自己的包拍了拍,道,“尤其是在你帶着‘調查’這種身份的時候。是個正常人,跑到哪兒去調查之前,都會做一點準備工作的吧?”

蘇茶點點頭:“确實!”

“就是這樣。”阮千放下自己的包,“你們有什麽問題嗎?”

新人們搖頭如撥浪鼓。

“很好。”

她在另一張床上盤腿坐了下來,說,“那開始吧,先都看看這些情報。”

衆人跟着她坐了下來。

相互傳閱了一遍,大家把情報都大致看了一遍。

蓮花燭臺上的蠟燭燒掉了一半,最後一個人把筆記本合上了。

最後一個人是阮千。

合上筆記本,她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畢竟是這裏排名最高的主播,李城肆緊張兮兮地問她:“姑娘,怎麽樣?明白什麽了嗎?”

“你不也看過這本筆記了嗎。”阮千白了他一眼。

李城肆縮了縮脖子,不說話了。

阮千看向其他人:“怎麽說?別都看我,我靠不住。集思廣益,都說兩句。”

她都這麽說了,郝峰順從地開口:“從學生證來看,我們十三個人都是光明大學的學生。從筆記本上來看,之所以來到這裏,并不是因為我們這十三個傻缺大學生很有正義感。”

“是的。”阮千應。

白落楓接下話來:“新聞上寫,已經連續十幾年都有人在這裏失蹤了,但是警方卻查不到任何有用的線索,而去年失蹤的光明大學的學生也還沒有找到。也就是說,上一年失蹤的觀光客,其實是我們的學長學姐。”

阮千說:“不錯,繼續。”

“再從那本筆記本上來看,這個地方好像還真的很玄。”白落楓說,“其餘的什麽風水入門和菩薩大全的書都沒什麽古怪,最主要的切入點應該就是那本筆記……還有那張地圖。”

地圖是夾在筆記本裏的。

白落楓是第一個打開筆記本的人。剛打開本子,那張地圖就飄下來了。

阮千順着他的話,打開了地圖。地圖被疊得方方正正,且似乎被這麽疊了很久了,疊出來的痕跡都發舊發黃。

作者有話說:

我忘密碼了對不起晚了三分鐘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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