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菩薩廟會(五)
第38章 菩薩廟會(五)
◎站着一個紙人◎
阮千用單手把地圖展開, 邊瞅邊說:“都看過了,對吧。這就是這一片兒的地圖。”
“嗯。那張地圖,倒是沒什麽疑點。”白落楓說。
地圖上是這一片的地形。無菩村在中央, 前後左右都是林子。
他們是從南面的那片兒林子穿過來的。地圖上顯示, 南邊的林子後面有一個公交車站,且只有那一個。
設定上, 他們應該就是坐着公交,從那個站點下了車,穿越林子過來的。
“也就是說, 我們如果要離開村子, 就要背着村人, 從南邊的那片林子離開。”海哥點上了一根煙,撓撓自己的後腰,盤着腿坐下說,“還得帶上前年在這兒失蹤的那幾個大學生……”
“這張報紙上看,去年失蹤的一共有十三個人。”粱月時拍拍報紙說, “跟我們的人數一樣。也就是說, 我們得一人帶上一個?”
“應該是吧。重點,是這本筆記。”
阮千再次翻開筆記。
“筆記的第一頁是從去年的九月份開始的。”
說罷, 她念了出來,“9月1日。假期放完了,今天要開學了。真煩,破學一天都不想上了。上一本日記本寫滿了,今天換個新本子寫。”
“9月10日。開學後的日子一如既往地又忙又無聊。說實話,我有時候一天下來都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麽。很忙, 但沒有記憶。隔壁宿舍的秦晴學姐倒是總是很有活力, 還很熱情, 她可真是個好人。記得迎新的時候,就是她幫我把行李箱搬上五樓的。”
“聽說她又在英語演講比賽裏拿了獎項,還被保研了!好厲害啊!不過也是當然的,秦晴學姐一直都名列前茅,論文還得過獎呢。”
“9月11日。秦晴學姐今天看起來臉色不太好,怎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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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2日。秦晴學姐的臉色更難看了。”
“9月17日。好幾天沒見到秦晴學姐了。聽舍友說,她最後一次看到學姐是在食堂,學姐魂不守舍地,臉色還慘白。好像在害怕什麽,一直在抖。跟她搭話,她也不回答。”
“我去找導員問學姐的事,導員說學姐前天請了一個禮拜的假。”
“學姐到底怎麽了?”
“9月20日。學姐到了我的宿舍裏來。我吓了一跳,學姐臉色特別特別不好看,一點兒血色都沒有,白得跟剛抹到牆上的水泥似的。”
“學姐抓着我的手,問我,小茶,你會相信我說的話嗎?”
筆記是從蘇茶包裏出來的。
阮千繼續念:“我說,我信,我最喜歡學姐了。學姐說的話,我全都信。”
“學姐突然哭了。我給她遞紙,問她怎麽了,她說她的父母和導員都不信她說的話。唯一相信她的幾個舍友,都跟她一起被同學和導員笑話成神經病。”
“我說,我不笑學姐。”
“學姐說好。”
“學姐告訴我,她做了一個夢。”
“一連做了快兩個禮拜了。連續十多天,每天晚上都是一模一樣的夢。”
“夢裏是一片山林,還有一個村子。村子裏基本沒人,到處都是墳墓,像亂葬崗,唯一的一個人是一個男生。那個男生對她很好,帶她去玩,給她做飯吃。”
“那男生長得還不錯,五官标致皮膚也白。學姐說看他總覺得很眼熟,但又很确定自己這輩子沒見過他。後來那個男生說,他們是前世的眷侶,他想娶她。”
“他讓學姐到這個村子來。他們得線下見過一次,紅線才能連上,不然就只能在夢裏相見,這輩子都成不了了。”
“學姐問他為什麽不能來找她,還把自己大學的地址告訴他了。但是那男生就搖頭,很傷心地說他出不了村子。學姐問他為什麽,那男生也不回答,就一直說他出不了村子,出不了村子,他被困住了。”
“他說着說着就開始哭了。他說真的很想和學姐在一起,但是他出不來,求學姐去找他。”
“每一次,夢都做到這兒就醒了。”
“學姐說,一開始她沒當回事,以為就是做了個怪夢。”
“她說那個男人長得還怪符合她口味兒的,在意了一整天。”
“當天晚上,她又做了一模一樣的夢。”
“甚至于第三天,第四天。”
“每天早上醒過來,她都沒力氣,就跟那男的吸了她的精氣似的。明明已經睡覺了,卻頭昏腦漲地跟熬了個通宵一樣。”
“就這樣一個又一個晚上,那男的一直在她面前哭。她有一天就開始害怕了,遇到那個男的之後就跑,那男的就追她。她在林子裏跑了很久很久,男的雖然沒有追上她,但是哭的聲音一直在後面,還在整個林子裏回響起來。”
“我忽然明白了。我問她,開始逃的那天是十二號嗎?”
“學姐說是。”
“我就知道,就是她突然臉色開始慘白的那天。”
“學姐繼續跟我說,第二天早上起來,她更累了,好像真的在林子裏面跑了一晚上。接下來的幾個晚上,她一直在逃,但是那個男的陰魂不散。”
“她說着說着,就哭了,發抖個不停。”
“我給她遞紙。我問她,學姐,你怕他嗎?”
“學姐說怕,特別怕。”
“她擦幹淨眼淚,跟我說,但是她準備去那裏看看。”
“學姐說,她要去找那個男的。再這麽下去不是個事兒,她每天晚上都睡不好,每天都擔驚受怕。那個男的的哭聲甚至蔓延到她的生活裏來了,她走在路上都能聽到,上課時能聽到,去哪兒都聽得到。”
“她幻聽了。”
“學姐說,她的舍友相信她,她們準備一起去。”
“我問她,是去夢裏的那個村子嗎?”
“學姐說是。我問她,知道在哪嗎?”
“學姐說知道。雖然那個男的只告訴了她村莊的名字,省縣市區什麽的詳細地址一個字兒都沒說,但她就是知道。”
“我問學姐是哪兒,學姐說是無菩村。”
“那個地方每年都有人去,但是每年都沒人回來……去那裏的人都失蹤了。”
“學姐說她知道,但是她也沒辦法了。她昨天被舍友拉着去看醫生,那醫生說她不能再熬夜了,再熬就要猝死了。”
“她沒有熬夜。”
“她被逼到懸崖邊上了。”
“9月21日。我沒勸住學姐,學姐走了,去了無菩村。我去爬了學校附近的山寺,投了香火錢,求了佛祖,希望佛祖保佑學姐。”
“9月22日。學姐給我發消息,說她到了。我回消息給她,學姐沒有回複。”
“9月24日。學姐依然沒有回複。”
“……”
“9月30日。學姐沒有回複。”
“10月15日。小長假放完好幾天了,距離學姐和她舍友們請假的期限,也已經超過去二十天了。”
“她們沒有回來。”
“10月17日。秦晴學姐被立案了。”
“她确定失蹤了。”
“10月20日。我不能接受學姐的失蹤……警察也不相信我的話,他們說我是把做夢和現實記混了。”
“我要自己調查。”
“無菩村每年只開放一次,那就是廟會的這幾天。我要在明年去那個地方,我要把學姐救出來。”
“我要用這一年的時間做事前調查。”
燭火突然噼咔炸了一聲。
衆人吓了一跳,紛紛一抖。回頭四處一看,見四周無異,才都重新放下心來。
阮千念的這些內容他們剛剛也都看了。可被她這麽一讀出來,大家還是心裏毛毛的。
“後面的,就都是她事先做的一些調查了。”阮千往後翻了幾頁,“廟會是在每年的八月十五,也就是中秋節……哦,這裏寫了。今年的話,是九月二十七號。”
白落楓點了點直播間,把通知欄往下一拉,看了眼今天的日期。
“你幹什麽呢,”粱一童說,“手機上肯定是游戲外的日期好不好?”
“不,手機上的時間會随着每一輪的游戲變動,而變成游戲內的時間線。”郝峰說,“等出了游戲,又會自己變回去的。我們這兒,還是蠻智能的。”
“這、這樣啊。”粱一童說。
“S1的帖子裏面有。”白落楓輕描淡寫地補了一句,又說,“今天是二十四號。”
“那就是,還剩下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三天。”
蘇茶掰着手指頭算完,說,“時間好緊迫啊。”
“是呢。”阮千又把筆記往後翻了幾頁,“關于無菩村的事情,一切都沒有外洩,這本筆記上也沒有寫多少……大多數都是她的猜想。”
“是,大多數都是無憑無據的猜測。”白落楓說,“但總而言之,我們的目的并不是把紙人做完,也不是參加廟會,得把這位秦晴找出來。哎,是不是有相片來着,我記得。”
“有,也夾在筆記本裏了。”
阮千把一張照片從筆記本裏拿了出來,捏在指間,向大家展示了一圈。
那是一張兩個人的合照。其中一個人正是蘇茶的長相和這次穿過來的衣服,而另一個姑娘比她高出一個頭,穿着棕色的運動衣和背包,留着一頭長發和齊眉空氣劉海,鼻子有點塌,眼睛是很秀氣的一雙杏眼,下巴右邊有一顆美人痣。
這應該就是秦晴了。
“有印象嗎?村子裏見過嗎?”
衆人搖搖頭。
“說起照片的話,這上面也有。”
粱月時抖抖報紙,把刊登了光明大學失蹤學生的這一面給他們看,指着頭條上放大的幾張照片說:“你們看,這四個。”
“不是說失蹤的是十三個人嗎?”
“沒全刊登出來吧。”
“但是有地方說不通吧。”白落楓說,“不是說秦晴是和舍友來的,同學老師和父母都不相信她說的話嗎。”
“是啊,是這麽說的。”粱月時無辜道,“這怎麽了嗎?”
“那十三個大學生是怎麽湊齊的?”白落楓問。
粱月時愣了愣,眨巴眨巴眼,才明白他的意思。
“原來如此,失蹤人數一共十三個,并且都是光明大學的學生。”阮千說,“一個大學宿舍裏,撐死也就八個人。就算全都信了她的,還有另外五個,是從哪裏來的?”
衆人陷入了沉思,但沒有一個人能給出答案。
粱月時撓撓自己的一腦袋紅毛,煩悶道:“疑點太多了啊。”
“算啦,別想了,一共就這麽點兒情報。想不出來就是信息量沒到位,等明天再走走劇情看看。”
阮千把筆記本放到床上,說,“現在情況都掌握住了,明天記得各盡所能,四處轉轉問問。反正咱們是觀光客身份,四處看看也沒什麽。”
“但記得別問太深了,讓人起了疑心,警惕我們就不好了。”
大家紛紛點頭。
李城肆問:“要問點兒什麽?”
“廟會吧。”阮千說,“失蹤的不止秦晴一個人。她雖然是為了夢裏的男人來的,但這村子只在廟會前向旅行社開放,她一定也是在廟會裏失蹤的。”
“向村子裏說起秦晴和她夢裏的男人,也只會被警惕,除了打草驚蛇一點兒用的沒有。我們心裏有個底子,知道秦晴和夢裏的男人可能是這些事的重點就行。如果打聽起來,村子裏的人說的事你覺得和這個‘夢男’沾邊的話,就多問兩句。”
大家應聲說好。
“那這些呢?”粱月時舉起菩薩大全和基礎風水入門晃了晃,“這些是幹啥的?”
“誰知道。”阮千聳聳肩,“等明天吧。不知道是幹什麽用的,多半就是時機未到。行了,睡覺,明天還不知道要幹啥呢。”
“多半又是去做紙人吧……”
“好啦好啦,睡覺睡覺!”
“累死我了——”
阮千把初始道具還給一開始從自己包裏翻出來的人。大家各自把道具和學生證都收好後,随機選了自己的床,把包往旁邊一放,衣服一脫就往上一倒,一片哀嚎,慘不忍睹。
阮千罵他們:“洗漱了沒!滾起來洗漱去!!”
一幫大老爺們哀嚎遍野,不願意去。
白落楓輕輕笑了笑,把手機從支架上卸下來,插上充電寶,放到了枕頭邊上。
APP有規定。如果游戲內進入夜間時間,那也是不能關掉直播的。
直播間必須從游戲開始開到結束,中間不能結束,否則視為違反規定。輕則扣分,重則出局,即為當場去世。
白落楓從包裏翻出來牙缸和洗面奶,起來去外面洗漱去了。老和尚剛臨走前說把一桶水放在前院院子裏了,想洗漱可以去外面。
望着白落楓走出去,粱一童哼哼兩聲說:“也就變态同性戀這麽照顧自己了,娘們唧唧的。”
“你不修邊幅,你真夠爺們。”
施遠擡腿踢了他一腳。粱一童吃痛,嗷一嗓子,罵他:“踢我幹什麽!我說的大實話好不好!”
“滾。”
施遠放下這麽一句,也拿着洗漱用品往外走。
阮千把癱在床上的一群人也轟起來洗漱去了。也有人用不着她轟,很自覺地就起來去了。
洗漱完回來之後,衆人吹滅蓮花燭,睡下了。
夜深,人靜。
秋日夜晚風大,寺廟的大木門被牢牢關上。可耐不住它年久失修,依然被風吹得哐啷啷地響。
累了一天,大家都睡得很熟。
只有粱一童在熟睡之中,眼皮動了幾下。
村子裏一片寂靜,從南邊林子吹過來的風聲如鬼呼嘯。
野草被風哭動,嘩啦啦響着。
突然,哐啷一聲巨響。
粱一童吓了一跳,猛地從夢裏驚醒。
他睜眼去看,見到是寺廟的木門被風吹開,撞到了門上。
寺廟門口,站着一個紙人。
那紙人被朱砂點了眼睛,定定地望着他。
凄慘慘的月光灑在門口的大地上。
粱一童登時汗毛倒立。
作者有話說:
亡夫哥:就你是吧
今天寫的有點少出去辦事了,明天給大家雙更!
感謝在2023-10-20 00:03:05~2023-10-21 00:01:4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星星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