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小狗控訴

小狗控訴

人聲沸沸揚揚,月色拂過重重樹影。

兩人一貓剛至樓下,及時趕到的消防人員開始拉警戒線。

林念之仰頭看向樓上,沒有明火,但濃煙從一處不斷湧出,又迅速被黑夜吞噬,沒到膽戰心驚的程度,但心底仍起了絲絲懼意,轉瞬又變成了滿滿安全感。

“線路壞了…”

“哪一層…”

樓下的議論聲漸漸遠去。

爆米花一直不安分地“喵嗚”嚎着。江月白腳下的速度慢了下來,脫離危險環境後,她心底深處的恐懼開始反撲過來,默不作聲背着林念之往前走。

開關被按下,陌生的房間被燈光驅散了黑暗。

林念之被背至沙發邊輕輕放下,她借着光,看清江月白後背和身前被汗浸透的衣服。

江月白脫力站在沙發前,呼吸沒剛才那麽急促了。

她把手上裝着爆米花的包,輕輕放進林念之懷裏,鎖眉含着哭腔開口:“吓死我了,一天吓我兩次,我要是剛才沒回來,可怎麽辦···”

眼淚不停落下,明明無聲無息,卻似玻璃球落在木地板上,響聲清脆純淨,林念之的心尖似被撞到了一般。

細細回想今天發生的事,她幾乎都是冷臉。江月白卻跟沒心沒肺似的始終笑臉相迎,白天被毫不留情地趕走,晚上依然不管不顧逆行去找她。

可看似沒心沒肺的人卻再三因為她落淚。

林念之心頭發緊,片刻又放松,她跟自己置了許久的氣,好像沒那麽難以忍受了。

只是她不知江月白怎能這麽愛哭。

想着讓江月白放松點別再哭,她輕快灑脫的語氣玩笑開口:“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看得很開的。”

江月白睜大眼,詫異地盯看她,驀地小雨轉暴雨,哭得更兇了,呢喃質問:“你怎麽能···怎麽可以···這麽說話呢?”她很生氣,聲音卻似低到了塵埃裏。

冷白的燈光照在她剔透的淚珠上,更惹人心疼。

林念之忽然覺得自己錯了,卻說不上哪裏錯了。

“喵!喵!喵—”

針落可聞,林念之正不知道該說什麽,還好爆米花又不停歇嚎叫起來,免了氣氛陷入尴尬。

江月白垂頭抹了抹淚,然後繼續讨伐似的望向坐着的人。

犯倔的哭包。

林念之腦海裏浮現出所有人都往下跑的時刻,傻子一個人往樓上狂奔的畫面,她确實是說錯話了,而她給自己的警醒仿佛也在這刻煙消雲散了。

她半認真又不太正經道:“我只是想開個玩笑,但好像不太好笑。”

江月白聽見她出聲,竟“嗚咽”着抽泣出聲,嘴上道:“林小北,你不能這麽說話的···”聲音軟到無力。

林念之此刻真想讓今天才問出“她也兇你了”的吳默然看一眼,生氣只會哭唧唧的人,怕是不知道兇字怎麽寫。

她有些心疼但又有些想笑。

爆米花縮在包裏不出來只幹嚎,嗓子都要啞了,林念之手輕撫在包上哄它,嘴上不太明顯地哄身畔的人。

“噢,不說了。”稍隔片刻,見江月白還是哭不停,她又開口,“我想喝水。”

江月白注意力被轉移,順手從沙發旁的小桌上抽了張紙巾擦了擦眼淚,繼續念叨:“你以後,也不能這麽說話。”

她這會兒的聲音帶了點底氣,雖然沒那麽軟了,但跟強硬不沾邊。

“嗯。”林念之垂眸輕聲應。

江月白抽着鼻子去了廚房。

爆米花許是适應了會,從袋子裏探頭出來東張西望,林念之也随着它的視線顧盼。

強迫症又潔癖的江月白,家裏搞得比酒店還像酒店。

中古風的裝修,棕色皮質沙發,沙發前鋪着塊淺色地毯,旁邊擺着張小圓桌,桌上只有包紙巾和電視遙控器,對面牆上挂着電視,再就是張不大的餐桌和兩張椅子。

一目了然的家,沒點煙火氣。

爆米花試探着踩在沙發上,許是覺得手感不錯,它繼續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踩。不是自己家,林念之擔心貓毛掉得到處都是,用手擋着限制它在自己腿邊。

江月白端着水回來,猝然跟爆米花四目對視。這也是她第一次清晰地看到爆米花—全黑的緬因貓。

只有幾個月大的爆米花,體型比她以前在農村見過的成年土貓似乎還大,加上蓬松順滑的貓毛,宛若氣勢逼人虎視眈眈的黑豹,仿佛下一秒就要撲上來撕咬她。

林念之眼看着江月白胳膊上的汗毛瞬間豎起,眼底劃過一抹詫異。

江月白心慌得要死,抿唇吞咽了下,咬緊牙關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繞到另一邊把杯子遞向林念之。

“水。”

“你怕貓?”

“不怕!”江月白回答的又快又堅決。

她看到過有人因為寵物分手。在江月白以前想來,她是絕對不可能跟養寵物的人發展親密關系的。

如今雖然八字沒一撇,但她卻怕林念之因此事嫌棄她,尤其她今天再次被趕過,更害怕了。

“真不怕?”林念之淡淡看她。

江月白對上她的眼神,不願騙她但依然有後顧之憂,怯笑道:“一點點怕—”又補充,“我會克服的。”她眼神熱切,跟在說求婚誓詞似的。

林念之垂眸,将爆米花拎到自己腿上,“我把它抱着。”

江月白不盯着貓,恐懼便稍稍可控,站在邊上對她憨笑,“沒事,你讓它玩吧。”

又把小桌上的遙控器遞給林念之,“你看電視,我去樓下看看那邊什麽情況。”說完逃似的出門。

“嘴倒挺硬。”

手機剛才沒帶來,陌生的環境太安靜,林念之打開電視,随便放着部電視劇聽聲,邊撸貓邊深思。

江月白繞到樓下,主要是給自己做思想工作,讓她不至于害怕爆米花。許久,她做足心理建設,又去七棟那邊打聽一番。

一集電視劇播完了,開門聲響起。

江月白進門換鞋,邊走邊說:“十幾樓的線路問題,火情解除了,不過現在整棟樓都沒電,電梯用不了,物業說明天白天才能找人來修。”

她看似一本正經,眼底卻是壓不住的雀躍。

“嗯。”

爆米花聽到江月白進門的動靜,趁林念之不備,從她身上跳走,跑到角落藏起。

“你,晚上住我這兒行嗎?沒電,你回去不太方便。”江月白唇角努力繃着,讓自己顯得特正經,又偷摸飄着視線看爆米花在哪,沒瞥到頓時松了口氣。

往日連雨天都幹淨整潔的人,這會從頭發到衣服全都狼狽不堪,看得人心酸又心軟,又有如此合适的理由,答應她似乎順理成章。

“好像不方便,還有爆米花,我可以帶它去酒店。”

“方便的,我跟它多相處會就好了,我現在已經适應了,不怕它了,你睡卧室,我和它睡客廳。”江月白忙道,繼續邏輯清晰,“你拐也沒有,輪椅也沒有,證件也沒有,住不了酒店。”

“—”林念之斂眉思索,“那好像只能打擾了。”

“一點都不打擾。”江月白抑制不住笑,見林念之看她,這才注意到自己渾身髒兮兮,忙說:“我去洗個澡···好嗎?”

愛打申請的人似乎不那麽惹人生氣了。林念之淺看她一眼,“這是你家。”

洗完澡,江月白特意換好幹淨的床單被罩,才笑臉盈盈從卧室出來,“我去幫你取晚上會用到的東西,有特別要帶的嗎?”

“太麻煩了,不用去,我在沙發上将就一晚就行。”

“那怎麽行!我已經換過床單被罩了,你睡我的房間,平時不會有人來,我沒留客房。”江月白因為激動,長眼都快變圓眼了。

“再說還有小貓用的。”江月白說完,小得意吹噓,“我不累,我很厲害的。”

這人的臉皮似乎越來越不可測了。

不過爆米花确實是個問題,林念之想起之前爆米花在家整的大招,以及江月白連嘔帶吐的可憐樣,最後也只能辛苦她跑一趟。

結果江月白說是去拿貓用的東西,居然扛着個輪椅和拐回來了,進屋時,是那天早晨去林念之家的同款造型。

林念之望着她,頭隐隐又大了,“你拿這些做什麽?”

“我怕你又摔了,用着方便。”江月白煞有其事,放下東西沒停歇,“我再去拿剩下的。”

整晚,十樓爬上爬下三趟,還都負重,縱是鐵打的身體也吃不住,江月白臉累得紅撲的,又是兩身汗,她進屋又沒停歇去洗澡。

江月白收拾妥帖出來,一身休閑居家服的林念之,靠在沙發上低頭看手機,松弛慵懶。

爆米花在她腿上睡着了,暖白的燈光灑在她身上,靜谧美好,江月白無限心動。

林念之擡頭就見某人眼神癡癡的,她移開視線,輕咳一聲。

江月白回過神,又笑起來,“你去卧室睡,我和爆爆睡客廳。”

“我睡客廳。”

“你受着傷,讓你睡客廳不聞不問,我不就成不仁不義了嘛!”江月白急赤白臉。

如此特別的語言表達能力,真能寫小說?林念之勾唇睨她。

江月白被她神色不明地看着,視線飄忽起來,才發現林念之來她家這麽久一直都沒鞋,轉身去鞋櫃拿了雙新拖鞋,放在沙發邊。

“這是新的,給你的。”

鞋和江月白帶去自己家的那雙,一眼便知是情侶款,林念之玩味開口:“江小姐可真是未雨綢缪。”

拖鞋買的時候确實藏着暗戳戳的小心思,只是她沒想到會這麽快用上。

江月白對林念之喊她‘江小姐’有點PTSD,幹笑說:“有備無患嘛。”

林念之動了動唇角,笑她好不要臉。

江月白見狀無賴道:“我要睡沙發,你不進去睡,我們兩個和小貓都睡沙發,反正睡得下。”

爆米花聽到江月白的聲音,驚醒後渾身的毛瞬間炸起。

貓怕人,人更怕貓。

明明說到貓,指尖都在抖,眼神發虛,還要逞能。

林念之更覺有趣,思及爆米花也不至于真做出什麽,她惡趣味道:“好,客随主便。”

‘你也是主人。’江月白心道。

不過這話她可不敢說出口,江月白把輪椅推到沙發旁,爆米花早已慌忙逃走藏起。

她內心的恐懼因而消減許多,上揚的尾音透出滿滿的開心,“我帶你進去,你的東西我幫你放浴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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