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章
“對不起,我昨天不該那樣說你。”林海甕聲甕氣道。
李和心中的大石頭重量瞬間減輕一半,“沒,沒事。”
話音剛落,兩人對視了一眼,同時爆發出驚天地泣鬼神的哭聲。
“你說,你怎麽就要離開了。”林海邊哭邊吸鼻子,眼淚鼻涕流了整臉。
“你以後一定要來看我,千萬不要忘記,知道嗎?”說着,林海打了個哭嗝。
“快說你知道了,快點說。”
李和抹了抹眼淚,“知,知道。”
兩人抱頭痛哭了一陣,直到林芝蘭來催。
李和迅速收拾好東西。
“記得想我哦。”林海趴在車窗上對裏面的李和道。
“記,記得了。”李和同樣不舍,只是臉上的眼淚擦幹淨了,只有泛紅的鼻頭能看出他經歷了一場怎樣的痛哭。
漸漸的,車子啓動,林海跟不上車,朝着李和揮手。
很快,林海從一條豎着的線條變成了一個點,不久後,連這個點也消失不見,随之一起消失的是李和的過去。
賓利穿過車水馬龍的鬧市區來到了飛機場,錢鋒帶着李和東串西走,在衆人的推攘下上了飛機。
李和第一次坐飛機,睜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外面各式各樣的雲朵,倒也不覺得時間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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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過了四五個小時,飛機到站,幾人到達首都A市。
下飛機時正值中午,錢鋒先是帶着李和在機場附近順便找了家餐館,吃完飯後,錢家的司機正好趕到機場将幾人接回錢家,還包括随行的記者。
下車時,錢鋒先行下去,順便幫李和拉開車門,這一幕正好被随行記者捕捉到。
随行記者見狀笑着說:“看來錢總不止在事業風生水起,還很會照顧孩子。”
錢鋒但笑不語。
錢家別墅位于市中心,地理位置優越,裝修風格富麗堂皇,細節之處無一不彰顯精巧,但莫名有種暴發戶的即視感。
剛進門,房間站滿了人,看裝扮似乎是保姆,李和只在電視上看到過。
人群中間是兩個與李和年齡相仿的孩子,其中一個長得白白胖胖,身上的衣服都快兜不住他的肥胖的身軀,見錢鋒進來立馬甜甜地叫了聲:“爸爸回來了。”
有種不倫不類的鐵漢柔情,這樣一想,李和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更吸引李和的是另一個人。
男孩長相精致,臉部線條流暢,留有一頭微卷的黑發,唇紅齒白,皮膚白皙,穿着白襯衫黑色西裝褲,領口處打上領結,整個人從頭到腳都精致,只是冷冷的眼神好像能凍人三尺,與背後一群叽叽喳喳的人似乎不在一個圖層。
錢鋒把叫爸爸的孩子抱了起來在臉上啄了一口,然後将孩子放下指着李和道:“這是李和,你的弟弟,快打招呼。”
男孩上下打量着李和,那目光猶如實質,像一把磨損的鈍刀細細剮着李和的肉。
“爸爸,你在哪裏找的收破爛的?”男孩皺了皺眉。
“會不會說話?我平時怎麽教你的。”錢鋒說完在孩子背後輕輕拍了一巴掌,但臉上沒有任何抱歉的神色,反而沖着鏡頭笑。
男孩撇了撇嘴,語氣不帶遮掩的嫌棄,“你好,我叫錢一念。”
“你,你好。”李和小聲道。
錢一念鄙夷的眼神更加明顯。
錢鋒這時才注意到他的另一個孩子,招了招手,想讓另一個孩子過來。
李和無措的心居然生出了一絲渴望。
那位看着和普通孩子不在一個次元的孩子冷漠地走了過來,淡淡道:“錢一舟。”說完便站在一旁安靜的充當背景板。
錢鋒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帶着三小孩從日常生活聊到商業宏圖,最後終止于理想信念。
歷時兩個半小時,總算送走了記者。
記者一走,李和見識了人類最快的變臉速度。
從關上門的那一刻,錢鋒滿臉笑容的臉瞬間變為面無表情,當時的李和還不知道錢鋒是個怎樣虛僞的人,只是以為他這位新養父在經歷幾天的奔波後有些勞累。
錢鋒走後,人群一哄而散,最後只剩下保姆和李和。
保姆面無表情且盡職盡責的将李和帶到二樓的房間。
房間很大,是個帶獨立衛浴的套件,房間裝修整體呈可愛風,Q版藍色的星空壁紙貼在牆上,頭頂懸挂着各種各樣的星球。
李和興奮地跳到松軟的床上,打了個滾後呆呆地盯着懸挂在房頂的暗黃色的土星。
忽然他一躍而起,想到了放在包裏的吊墜,李和小心翼翼地将吊墜拿出,在燈光照射下,吊墜呈現出透亮的綠色,李和看着這個吊墜,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小時候大家都住在孤兒院,李和根本沒有父母的概念,長大一點,林芝蘭開始教他們最簡單的生活常識,告訴他們每個孩子都是爸爸媽媽愛情的結晶,每當那個時候,李和都會想自己就是沒有爸爸媽媽的人,整個孤兒院都是沒有爸爸媽媽的人。
再大一點,李和上了學,每次看到有父母接孩子放學回家時,李和幼小的心靈才對父母有了那麽點實感。
孩子對父母有種天生的親近,每次看到吊墜時,李和腦海中總是不自覺浮現出父母的形象。
李和看了會,環顧了四周,忽然他盯上了床右邊靠牆的櫃子。
他打開櫃子,忽然發現裏面已經塞滿了新衣服,春夏秋冬齊全。
李和找了件位于櫃子最深處的衣服,将吊墜放到衣服口袋裏,又将衣服放到原處,做好這一切,李和這才放下心。
再次躺在床上時,李和餘光瞥到了放在床頭櫃上的包裹,不禁想起了林海,這個時候孤兒院應該在吃飯吧?
許是肚子和腦子在這一刻有了感應,咕嚕咕嚕的聲音在空曠的房間響起。
李和餓了。
他貓着腰,将門拉開一點往樓下看去,一個人也沒有。
很适合做飯。
李和在心裏給自己打了口氣,一咬牙一跺腳出了門,踏踏踏地找到廚房,在冰箱裏扒拉食物。
“你在幹什麽?”後面突然響起的聲音讓李和虎軀一震,他戰戰兢兢的回頭,看到了那個領他回房間的保姆正站在他身後,臉上帶着死亡凝視。
李和下意識摸了摸腦袋,“我,我餓了,想,想找,找點吃的。”
保姆不知道是相信還是不相信,只是惡狠狠地将李和趕出去,“待會才能開飯,忍一會不行嗎?”
這話說得好像李和是什麽不講道理脾氣不好的少爺。
李和有些沮喪,灰溜溜地溜走。
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吃上飯,李和把自己蜷縮成一團以減少胃部不适,許是這兩天太累了,他本來只是想躺一會,誰知道最後卻睡着了。
再次有意識的時候,窗外的天已經完全擦黑。
李和在黑夜中睜開眼睛,借着月光他看到屋內的擺設,有那麽一瞬間不知今夕何夕又身在何處。
他下樓看了眼發現昨天冰箱裏的食材全部都消失不見,有的只是垃圾桶裏的剩飯。
顯然大家吃過飯了,而且沒人注意到李和沒吃飯。
一股巨大的茫然席卷了李和,黑暗猶如一個張牙舞爪的怪物,傷害不了人卻能以放大人類情緒的方式讓人深夜發瘋。
李和茫然地抱着雙臂,腦海中浮現出往日孤兒院裏的景象,委屈感找上了他,眼淚如同洩閘一般流出。
因為在黑夜,李和不敢發出聲音,只是默默流淚,A市的月光不如雲城的大,李和眼神沒有聚焦,随着浮在半空中的光點上下。
第二天,李和起了個大早,總算趕上了早餐,從樓上下來時,他看到了一個陌生女人。
陌生女人看到李和後,沒好氣地說道:“我是趙永,可以叫我趙老師,我是你的禮儀老師,負責教你各種規矩。”
在說到“你”這個字時,趙永的語氣明顯加強。
禮儀老師?
李和只在電視上看到過這種人。
李和羞澀地打了個招呼,情商常年位于盆地底部的他完全沒注意到趙永埋藏在眼底的情緒。
過兩天錢鋒會帶李和參加聚會,算是在衆人面前承認他的身份,但又擔心李和會出什麽錯,因此找了禮儀老師來教他規則
李和的手還沒碰到盤子裏的面包時,背後突然伸出一根長長的戒尺。
戒尺啪一聲落在了李和的手背上,被敲打的部分瞬間泛紅。
李和眼睛瞬間正睜大。
趙老師解釋道:“用餐時,要等所有人到齊才能吃飯。”
李和收回手臂,微微紅腫的眼睛漫無目的地掃蕩。
另外兩人很快來到餐桌,趙老師解釋下李和才知道錢鋒早早便去了公司,家裏只有三個孩子。
一聲令下李和開始吃飯,這次他準備先喝粥。
他端起碗,正準備送入嘴裏,戒尺又一次打到了李和手臂上。
這次和上次不一樣,李和手一抖,碗直直的掉落在桌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音,碗裏的粥順着桌面流到地面,其中還有一些濺到錢一念身上,錢一念像是被蜜蜂蟄了屁股一樣瞬間跳起來,嘴裏罵罵咧咧道:“艹,你會不會吃飯?”
場面極其混亂,唯有錢一舟置身事外,仍像之前那樣優雅的喝粥,似乎什麽都沒發生。
李和連忙抽了張紙給錢一念擦衣服,邊擦邊不停的道歉。
奈何粥裏的米粒越擦越黏,錢一念用力打開李和的手,脾氣極其惡劣道:“滾,別讓我看見你。”
李和有那麽一瞬僵直,嘴唇蠕動卻又什麽都沒說。
一旁的家庭教師則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模樣。
錢一舟吃完飯旁若無人地回了房間,留下一地雞毛。
錢一念受不了黏不拉幾的衣服,上樓去換了衣服。
待兩人都離開後,家庭教師好像才恢複了說話能力,立刻馬後炮地訓斥道:“你怎麽回事,連個碗都端不穩,就沒見過你這麽笨的。”
李和內心的委屈幾乎溢出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