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此不負

此不負

封印了記憶的魑魂翳變成了符遠妄,而執念化作孤魂。

符遠妄抱着因為別人的事重傷瀕死的血求鋒來到了銷魂閣:

“治好他對我來說很容易,對你來說也一樣,為什麽……”陸銷魂疑惑不解。

“因為,我不想再和星君有交集了……”符遠妄終是開不了口說出決絕的話,只說,“想來閣主不會讓我失望,有勞您照顧他了。”

閣主看着重傷失去意識的神,“為什麽你不能是我的朋友呢?”轉頭看符遠妄遠去的背影,“和魑魂翳真不像,也罷……”

閣主救了血求鋒,但他把血求鋒變回了鬼,并清除了他的記憶。

閣主從陸明夜手中接過銷魂閣的面具戴在了血求鋒臉上,“雪,你醒了?”

“雪……是我的名字嗎?”紅衣男子起身,看着周圍無比陌生的環境,莫名有些慌張。

“我的記憶?”失憶的雪很是迷茫。

“這裏是銷魂閣,大家都是自願失去記憶。”閣主将銷魂閣的事娓娓道來。

“這樣啊……”雪若有所思。

“大家過來跟雪打個招呼!”閣主喊來銷魂閣的衆人,一群穿着黑衣服的人跑了過來,非常熱情,雪莫名有點不适應。

沒幾天,雪就很自然地融入到銷魂閣裏了。

“令珮,騙他好嗎?”陸明夜問。

“我想要一個朋友……”閣主看着羅盤,頭也不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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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公子!我可以用廚房嗎?”雪喊道,他似乎沒有聽到他們的對話。

“用吧。”閣主喝了一碗茶。

雪去了廚房,準備大顯身手。

一些銷魂閣的人湊過去,發現雪的刀功了得,輕而易舉就将肉和內髒分離。

但接下來雪的操作讓他們大跌眼鏡,只見雪把內髒炒了,骨架和肉放在一邊,最終裝盤的也只有內髒……

雪交了一個朋友,因為閣主在某一時間會被閣裏的,失去記憶的人刺殺,閣主不會殺了他們,只是保證他自己能活下來。

失去記憶的雪也會對閣主發起攻擊,如果不是陸明夜把他拉走,閣主真的會被他殺死,于是每次快到那個時間的時候,雪就會被單獨扔在外面。

雪知道有一個年輕男子總是偷偷看自己,于是去認識了一下。

“你叫什麽名字?”

年輕男子想着:真是陌生的語調啊……

“你可以叫我……‘寒’。”

“你之前認識我?”

寒笑了笑,不可置否。

雪想知道自己的過去,于是試圖讨好寒。

他做了他以為的美食去外面找寒,寒尴尬地看了眼,雪做的炒內髒——血都沒有處理。

“嘗嘗?”雪看着寒,充滿期待。

寒愣了一下,說“雪,有沒有一種可能,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吃這種東西?”但寒還是一點沒剩的吃了進去。

陸明夜在窗口,懷疑雪跟人有仇才……其實,之前只有雪能看到寒,大家一直以為雪在自言自語,直到一個人問雪,“阿雪,你在和什麽人說話?”

“寒啊,他就站在這裏。”

那時候,寒才第一次在人們面前現身,之後也一直顯形。

寒的性子很好,閣裏的很多人都喜歡他,閣主除外。

“明夜,他在搶我的朋友。”

“大家一起做朋友不好嗎?”

閣主搖了搖頭。

“好吃嗎?”雪看着寒,寒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他可以這麽可愛嗎?”寒想着,用手擋住臉,感到臉在發燙。

陸明夜把一切看在眼裏,他覺得寒一定是吃了有毒的東西。

陸明夜在銷魂閣的書架上找醫書,卻沒能在書上找到有關寒的症狀。

寒抱住雪,“嗯!但我以後不想再吃了。”

陸明夜傻眼:莫非這就是一邊誇獎一邊拒絕……

雪被抱住時,發現自己的身體莫名抵觸寒的接觸,他不懂,但他覺得表現出來寒會不開心。

雪覺得寒知道他的過去,寒确實知道。

那是不想被徹底封印的執念,跑來尋找他的信仰,可他的信仰失憶了。

“或許是為了懲罰我吧……”寒想着,露出微笑,“要是能一直……就好了……”

“寒,你之前是不是認識我,我們是朋友嗎?”盡管雪戴着面具,寒依然能預想到雪面具下的表情。

“不是……”

“這樣啊——那寒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什麽來看我?”

寒回避雪的目光,雪偏偏盯着他看,寒似乎不自在地臉紅了。

“想見你。”寒輕聲說。

“見到了呢?”雪追問。

“看着你。”寒笑了笑。

雪覺得寒怪怪的,但他也說不明白哪裏怪——因為寒喜歡他,非常喜歡。

“寒可不可以講講我的過去?”

“你是自願忘記的嗎?如果是,我說出來做什麽?”寒想着,卻不想拒絕雪的要求。

“阿雪,進來吧。”雪聽到了閣主的聲音,有些失落,“銷魂,可以讓我和寒聊完……”

閣主說:“你再不進來我可就關門了。”

雪看了眼寒,寒對他說:“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雪跟寒道別,躺在自己的床上,對自己的過去耿耿于懷。

第二天雪去看寒時,問寒,“可以告訴我過去的事情嗎?寒?”

寒糾結了。

“還是算了,”寒猶豫了一下,“陸閣主不是好人,你不要完全相信他。”

雪很疑惑,但閣主一直對閣中的人很好,他不理解。

寒并不做解釋,只是說:“如果你想離開銷魂閣,我可以帶你走。”

“為什麽要離開銷魂閣?”雪問道,他從不懷疑閣主的話。

“因為你本不屬于這裏……”

“雪!”閣主喊雪回去吃飯,但寒和閣主對視時雙方的眼神都充滿敵意。

“寒,我先去吃飯了,你要去吃飯嗎?”雪看着寒,他覺得寒好像很孤獨。

“嗯……”寒沒有去吃飯,他不過是一縷執念的殘魂罷了。

雪在銷魂閣裏面吃飯時,對寒的話耿耿于懷,不禁嘀咕着重複了一遍,“不屬于這裏……”

閣主緊張起來,“誰不屬于這裏?”

“寒說我不屬于這裏。”雪猶豫了一下,還是和盤托出了。

“他是個騙子。”閣主說,沒有過多解釋。

“寒那麽真誠……怎麽會是騙子呢?”雪持懷疑态度,他看着寒和閣主似乎都對自己有所隐瞞,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似乎更信任寒。

“閣主,我想恢複記憶。”

閣主聽到雪這麽說,立刻瞪大眼睛站了起來。

“你說什麽?你想恢複記憶?”閣主似乎很生氣,連聲音都在顫抖。

“嗯……”雪有點慫了,他第一次見到閣主發火。

“你一定是因為忘記自己因為什麽放棄記憶的了……你真的想清楚了?要要回過去你不想面對的記憶?”閣主突然緩和下來,雪開始猶豫。

後來閣主他們又開始“刺殺游戲”了,雪出了銷魂閣。

寒坐在外面的墊子上,雪坐在寒對面的墊子上,他們中間是一個小方矮桌。

“寒,我想恢複記憶……”雪趴在桌子上,有些失落。

“嗯。”寒試圖用法術幫雪恢複記憶,但由于他只是一縷殘魂,法力不足,失敗了。

“我真是個廢物呢……”寒想着,自嘲。

“寒,你怎麽了?”雪看着寒自嘲的微笑,擔心關切。

“為什麽要關心我啊?是把我當做朋友了嗎?”寒露出難過的神情,苦澀酸楚。

“寒?”雪不想寒難過的。

“我沒事。”寒擠出一個微笑,雪愣了一下,他沒想過寒笑起來如此好看,他懷疑寒之前是個不茍言笑的人。

“你覺得我該恢複記憶嗎?”雪看着寒,抓住寒的手。

寒握住雪的手,雪有一種說不清的感覺。

那不是排斥,卻有些不自在。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自願失去記憶的——”寒說着,滿腦子都是“雪居然會抓自己的手”的想法,他有些興奮,卻什麽表情都沒有表現出來,“但我支持你的選擇……”

寒心裏想着,“你恢複記憶後會讨厭我的吧?算了,反正你本來就厭惡我……”

寒下定決心,開口道,“我希望你能恢複記憶,離開銷魂閣。”

“嗯……嗯!”雪猶豫了,但還是點了點頭,帶着面具也不忘沖寒做出一個微笑。

面具只遮擋了半張臉,寒看着雪笑,雪露在外面的嘴讓他忍不住想要親一口,但他還是克制住了,他害怕被雪讨厭,他記得他答應過雪,“不會再犯了……”

“寒,我經歷過什麽我想忘記的事嗎?”雪看着寒。

寒撇過頭去,“我又不是你,我怎麽……”寒的餘光掃到微笑的雪,改口道,“或許有一件……”

“你告訴我可以嗎?”寒看着雪真摯的眼神,難以拒絕。

“我覺得你應該沒有想忘記的事,因為你可以面對它們。”寒吞口水,眼眸陰沉,“撿了個肖想自己的垃圾。”

“這……”雪欲言又止。

“我們聊點別的吧?”寒變回平靜的表情,微笑。

“好。”

……

天色已晚,雪也聊天聊累了,趴在桌子上,“寒,我先睡一會兒。”

“嗯……”寒看着雪毫無防備地在桌子上昏睡,靠近雪,觀察雪的嘴唇。

寒輕輕用手摘掉了雪的面具,看着心上人的面孔,還是沒忍住輕輕吻了下去。

寒的嘴唇沾到雪的嘴唇時,慌亂,害怕被恢複記憶的雪讨厭,趕緊坐回了對面開始喝酒。

寒不知道,雪已經睜開眼睛,知道寒偷親自己的事,猜到寒喜歡自己。

雪猶豫着,他不知道該怎麽辦,他其實,也沒有很排斥寒的吻。

寒忘記給雪的面具戴回去了,寒似乎有些醉,他起身湊到雪的前面,雪沒來得及閉上眼睛,四目相對。

雪有些尴尬,寒身上的酒氣撲面而來,雪坐直,拿起面具準備戴上。

寒抓住了雪拿面具的手,“抱歉……你都知道了吧?”寒有些窘迫。

“知道什麽?”雪故意這麽說,他不想傷害寒的感情。

“知道我喜歡你……”寒扭頭,臉紅,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你看着我。”雪正色,真誠地望着寒。

寒的眼睛很好看,雖然寒的兩個眼睛顏色不一樣,可這兩個眼睛一樣的好看,就像是寶石一樣。寒總是在晚上來,這樣看來,寒的右眼被燈光照射的部分是紫色,沒有被光照射到的地方是紅色,發着紅色的光,而寒的左眼一直是海藍色的,一直發着海藍色的光。

在奇川,像寒這樣的,這樣标志性的異瞳的男人,只有血求鋒手下的總裁——魑魂翳。

陸銷魂是知道寒的身份的,又不知道。

在銷魂閣暖洋洋的黃色燈光下,寒的眉宇間暴露出來的情緒盡是溫柔。

雪放下了面具,寒也松開了手。

寒擡頭望着雪,就像是望着遙不可及的心上人。

雪沒有喜歡過什麽人,他本看不出這是什麽表情。

“喜歡……是什麽意思?”

寒睜大了眼睛,緊盯着雪,雪有些不自在,“那個……不方便回答的話,我也不為難你……”雪低下頭嘀咕着。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喜歡你。”寒露出一個好看的微笑,突然又開始冷笑,苦澀,自己居然還想要勾引他,明明不該趁人之危的。

“那它會給人一種什麽感受呢?”雪盯着寒的眼睛,而他自己的黑色眼睛似乎在閃閃發光。

寒愣了一下,自嘲,“一種失去自我,只關心那個人的喜怒哀樂的痛苦的感受。”

雪有些失落,“所以,我給喜歡我的寒帶來了痛苦了嗎?”

寒慌張極了,“不是的!”寒不知道怎麽了,他以為的雪是絕對不會說出這種……不,是絕對不會對自己說出這種将心比心的話的,“我很幸福,因為愛着你。”寒感到心很痛,就好像,雪說的一點錯都沒有。

“寒,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寒本能地躲避了雪關切的眼神,轉過身默默流淚,“我沒有。”寒不自覺用手捂住了胸口,而這一切雪都看在眼裏。

寒自己擦了擦眼淚,轉身,還是看到了雪關切的眼神。

“寒,我不希望你痛苦,因為我們是朋友——即便你說我們之前不是朋友,但現在——”

寒打斷了他的話,“我不會和你做朋友的。”

雪怔了一下,低下頭,“看來失去記憶前的我很差勁吧,連寒這麽溫柔的人都不願意和我交朋友……”雪拿起面具,重新戴在了臉上。

“你不該低頭的,任何時候都不該。”寒開口,想到高傲不可一世的血求鋒,他的語氣變得冷冰冰的。

雪笑了笑,“是因為你印象中的我嗎?那我之前是什麽樣子的呢?看來只能找閣主要回記憶了,不然……”雪試圖觀察寒的表情,卻看到了寒的糾結。

“如果您恢複記憶的時候,還願意和我做朋友,那我就死而無憾了。”

“叫‘您’也太生分了——寒,你是說你會死嗎?”雪悄悄拉住寒的手,寒還是實體化的。

“人固有一死。”寒擡起頭,看着天上的星星,“我不過是浩瀚星辰中最普通的一顆星,最終只能随波逐流罷了,命運從不掌握在自己手中。您卻不一樣,您是這星辰中,最耀眼的那顆星,周圍的星星,只能圍着您轉。而陸銷魂,他只是一個試圖讓星偏離軌道的隕石,你不會被他砸中的,對嗎?”

雪聽不懂這奇怪的比喻,還是“嗯”了一聲,“寒,相信我,我一定能恢複記憶的。”

寒走回原位,坐下來繼續喝酒。

“可以讓我嘗嘗嗎?”雪看着寒手中的酒瓶,好奇。

“你不能喝。”寒歪頭,突然坐直身體,他想着:被別人看到的話,他們會覺得我在勾引雪吧?這樣的話,會被雪讨厭吧?

“你總是喝。”雪起身,撇了撇嘴,似乎對寒的雙标很不滿。

“你要回去了嗎?”寒有些不舍。

“嗯,”雪有些幽怨,“畢竟你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給我講我的過去了——不過,寒,你一定是最了解我的人吧?”

寒沒有說話,而雪進入了銷魂閣。

寒繼續喝酒,“我對你的愛,是飛蛾撲火嗎?終将遍體鱗傷,然後一無所有。”

寒是魑魂翳對血求鋒愛而不得的執念,魑魂翳的身體裏,裝的是符遠妄的靈魂,那個再也不願意和血求鋒扯上關系的鬼——因為他曾被血求鋒扔給血求鋒的“朋友”試藥,陰差陽錯丢掉了自己的命元。

重生遇到血求鋒,對符遠妄來說是再倒黴不過的事了。

可符遠妄要徹底和血求鋒撇清關系,就要抛棄魑魂翳的所有感情,當然包括魑魂翳對血求鋒的愛。

原本,寒只是想偷偷陪着血求鋒而已,血求鋒或許不需要他,可是他犯賤。

“快消散了呢……可我還是不願意有遺憾啊……看着你恢複記憶,我也能——在你讨厭我的時候消散,再也不會煩你了。”

可是,血求鋒對他許諾,“相信我,我一定能恢複記憶的。”

寒幸福地笑着喝酒,想着,“要是能親眼看到你恢複記憶,我也算死而無憾了,不過現在,恐怕連形态都維持不完整……最多只剩一天了。”寒喝光了剩下的酒,在銷魂閣外睡下了。

第二天,雪向閣主要記憶。

“為什麽?你真的考慮清楚了?”陸銷魂的語氣裏帶着一絲警告。

“我想知道我的過去,請閣主讓我恢複記憶。”雪很堅定,他答應寒了,一定說到做到。

陸銷魂身上冒着紫色的氣息,“行,打贏我就恢複你的記憶。”

陸明夜試圖阻止陸銷魂,因為陸銷魂真的打不過雪。

“好,閣主,請賜教!”雪備戰,因為他和寒有約定,他不會放水的。

陸銷魂其實一招都接不了,直接被打成了重傷。

“閣主!”雪懷疑自己用力過猛,害怕閣主被自己打死,自己就恢複不了記憶了。

“你知道嗎?我開了讀心術……看來你……非要恢複記憶……不可……血求鋒。”

雪愣了一下,“血求鋒?”

“你那個……朋友——”

“令珮!”陸明夜關切,趕緊為陸銷魂療傷。

“快消散了……”陸銷魂繼續說。

雪環顧四周,并沒有看到寒的身影。

陸銷魂施法讓寒顯形,雪趕緊跑向寒。

“寒!”雪擔憂,急切。

寒只是沖雪笑了笑,“我要走了……”

“是死亡嗎?”雪抱住寒,卻有種抓不住的感覺。

寒輕輕搖了搖頭,“是消散,什麽也不帶走,什麽也不留下。”

“那我怎麽找你?”雪急哭了,他不想失去朋友。

“你不會找我的……”寒眼裏的光黯淡下來。

“寒……”雪心裏難受,不明白是為什麽。

“能被你主動抱着,我很知足了。”寒轉過身,擁抱雪,“我愛你。”

寒消散了,什麽也沒留下,什麽也沒帶走。

雪好像剛剛什麽都沒發生過,只是眼淚緩緩從眼角沿着臉頰滑落。

“閣主,恢複我的記憶,你答應我的。”

……

恢複記憶後,血求鋒離開了銷魂閣,因為他本不屬于這裏。

“不可能被他人認可的關系,我可以許你那份浪漫,你若給我這個機會,我定不負你。”

血求鋒想着自己曾經對魑魂翳說過的話,又想了想封印自己記憶,心甘情願做符遠妄的魑魂翳,心裏很不是滋味,“所以,我不配有這個機會嗎?哪怕你深愛着我……還是說,你只要兩情相悅的在一起?逢場作戲你看不上?”

“寒……”

血求鋒想了想,“寒,是真實的魑魂翳嗎?好像也沒有讓人讨厭。”

“或許,我難過只是因為失去了一個忠心的手下而已。”

“如果,你還會變回魑魂翳的話,你說什麽話我都會信。”

血求鋒放下了面具,将面具燒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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