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禁地
禁地
“一個人在人群中每時每刻都掩蓋自己的心跳,本就是最大的破綻。就算是練功也太過了些。”虞弋說着,輕輕扯了扯他的頭發,無視他威脅的眼神,“而且,為了驗證我的想法,我親自在夜間拜訪過你,還送了禮物,你的心跳确實在右邊沒錯。”說完,她煞有介事的點了點頭。
“呵,那次我看着公文突然昏過去原來是你做的,你還偷走一份公文,使我不得不改變計劃耗費更多精力去取得如今的地位。”阮子骞終是忍不住,吐出血來。至今他回想起那件事仍覺得氣惱,現在終于知道罪魁禍首卻什麽也做不了。
“坐享其成是不好的,怎麽能為了省事就和朝中爛人聯手呢!你看你将那些爛人處理了百姓多感激你啊!”虞弋似是對自己這番話認同極了,還自顧自的點了點頭。
阮子骞聞言更加氣惱了,當年他官職低微,自那件事過後,就被朝中衆人認作清官一派,結黨營私拉幫結派之類的事再也沒有人敢找他。在朝中,他甚至多次被黨派針對,不得不真成了清官一派,最後甚至成為清官的代表。
“好了,他們要到了。你不要再計較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了,正事要緊!關鍵時刻還是要靠我啊!”虞弋假裝沒看見對方被氣的又吐了一口血,“等會兒,我将劍拔出來,你大概會昏死過去。三王爺手裏有黃泉聖藥,他一定會救你。當然,救你的同時,他會給你下蠱,如若你有異心,他頃刻就可以要了你的命。”
說着,虞弋停頓了一下,遺憾的發現他的表情都不變一下,“好吧,我曾在沙漠之下找到一樣東西,那東西挺招世間生靈喜愛,我到的時候地下的生物已經因為争鬥死的僅剩幾只了!拿來引蟲子綽綽有餘。東西的話,就放在你的珍寶閣裏,憑我們的默契你一定能找到的,我相信你!”
無視對方真的想要殺人的目光,虞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瞬間将劍抽出,身影如風一般後退開來,沒有讓一絲血濺到自己身上。然後,她突然晃了晃,眯眼注視着已經快到近前的三王爺,一把将手中的青鋒劍擲了出去,劍在空中極速飛行發出凄厲的尖嘯聲。還未看到結果,她就控制不住的昏沉着陷入假死狀态,直直的倒在了地上,濺起一地灰塵。
“保護三王爺!”暗衛統領看見飛馳而來的劍,急聲命令道。幾個死士揮劍迎了上去,卻都被劍一個接一個的串了起來,最後釘死在遠處的山丘上。不過這也為三王爺争取了時間,令他及時避開了最危險的劍鋒。
感受着擦過臉頰的凜冽劍鋒,三王爺虞琛不禁又想起了剛剛對視的那一眼,明明出手想要了他的命,卻是意外的不帶絲毫恨意呢。
經過一場打鬥,地面溝壑縱橫,方圓十裏的樹木倒了一大片,滿是慘烈的痕跡。
“禀王爺,吏部尚書阮大人還活着!”
“禀王爺,世子已死!”
暗衛們探查完後,返身将消息一一彙報給站在遠處的三王爺。
三王爺聽此,似是尤不敢置信一般,怔愣片刻,才回過神來。他随手将攜帶的藥給了出去,狀似平靜的将救治并控制阮子骞的命令下達下去,視線卻未曾從虞弋所在的方向移開,微微出神間,他的神思不知不覺飄回了多年以前。
那年秋天,有着很美的楓葉。奪走他愛人的兄長就長眠在那樣美麗的季節。他原以為等自己即位後可以繼承兄長的遺孀,即使多了個孩子也無所謂。可沒想到她是千玥國的奸細,明明出身正統世家,卻竟然是個奸細。就像輪回一般,那次噩夢發生在了他們千曜國皇室。二哥是她害死的,大哥也是她害死的,被發現後她甚至要帶着剛降生的女兒一起赴死。這一切只因為,她愛上了千玥的皇族,認為是皇家強迫她入宮,害的她與愛人不得相守,更害的她愛人死在異國他鄉不得安息,所以她要将他們千曜皇室拖入深淵,讓他們都感受她的痛苦。母皇恨毒了她,直接親身上前将她淩遲處死,甚至遷怒于那孩子,想要将那孩子也殺了。他只茫然的站在一旁,看着一切發生,原來世間情愛終是虛妄,唯有掌握在手裏的權力才是永遠不會背棄自己的存在。
虞琛想到此,不由得頓了一下。至于那個孩子為什麽沒有死,只因為母皇想要用那孩子的身體活下去。有個獻祭儀式可以達成世間不可能之事,血脈如此之近,再加上後期培養的依賴與信任為紐帶,根本沒有失敗的可能。為了平息怒火,母皇将那孩子扔出皇宮,找人照料,直至十歲才召回。
而他,在游歷期間,卻意外的在一個小村莊發現了肖似那女人的孩子,一個女扮男裝的孩子。原來那孩子五歲以後就莫名其妙的失蹤了,仆人們懼怕母皇的殘酷手段,一起欺上瞞下,竟然選擇在乞丐堆裏随便找個漂亮孩子帶回教養,他們自欺欺人的相信着真相永遠不會揭穿,認定那孩子永遠不會有回宮的機會,畢竟有着那樣的罪孽深重的母親啊。
再後來,他查驗血脈後,将那流浪的孩子變成自己的孩子,将她培養成自己對外最鋒利的武器。為此,他将所有知情人都殺死,甚至是自己手下武功最為高強的暗衛,都被放任着死在了一次名為晉升考核的任務中。
不知不覺間,他竟然挪動步伐走到了虞弋的屍體旁。虞琛半跪下去,猶疑間,卻還是揭下面具,看着她尚顯稚嫩的面容,掏出手帕輕輕為她擦去下巴的污痕。養了那麽多年,僞裝着寵了那麽多年,大概是老了,才會産生一些多餘的軟弱情感吧。不管這孩子看起來是多麽的信賴他,他都不能去用整個國家去賭那一絲可能。終有一日,她會知道自己的身世,會知道自己的母親怎樣凄慘的死去,即使那并不是一個好母親。她會明白自己永遠與皇位無緣,會動搖,會被衆人讨伐,會将利刃對準這個讓她難過的國家。不能賭,不能留,不得不舍。
又端詳了些許時間,他将面具擦淨覆在虞弋的臉上。這個面具是他所贈的習武禮物,是此世一珍奇植物所制成。它會随着主人的面容變換覆蓋面積,随着主人的喜好變換花紋,只有主人死去才能被別人摘下,輕輕覆上去便永遠不會因意外掉落。而這面具覆在她的臉上卻從來是深沉的黑色,什麽花紋也沒有,正如她充滿陰謀黑暗鬥争的短暫人生一般,顯不出一絲生命的活力。
天色已經徹底黑沉下去,虞琛帶來的人早就拿出特制的幽冥燈,由珍奇樹木制成的燈籠比夜明珠還要小巧,卻在黑夜中将衆人的影子映照成瘦長的奇詭虛影。它的光芒柔和而不刺眼,照亮方圓五裏卻是足矣。
“趙申,派幾人将阮侯爺安置在他的房間裏,順便着一人在房間等候他醒來。而你,就背着此人,與我同去禁地。”虞琛靜靜站在虞弋的屍體旁邊,用冷漠無情的語氣下達着命令。
“是,屬下遵命!”暗衛統領領命轉身離去,不過片刻,就回轉了來。正當他想要去扛起那具屍體時,卻見三王爺虞琛擡手阻攔了一下,他似是突然改了主意,沉默的彎下腰,将世子的屍體抱了起來。
“且讓我送她最後一程。今夜之後,你們需銘記,本王的世子從未變過,從來都只有一人,而他就在王府,天明将參加我的登基大典。”虞琛緩步走了幾步,不疾不徐的說着。
“是,王爺!”只聞一片跪地之聲,衆人俱是神色肅然,銘記于心。
禁地面積太過廣闊,橫貫千玥千曜兩國占地千頃不止。而禁地中心卻是在千曜國境內,離千曜皇宮也沒有太過遙遠的距離。普通的習武之人一個時辰也可往返一次。
即使是黑夜裏,內力高深的習武之人亦可看清所處環境,仿佛習武後有什麽發生了改變,讓每個人更加耳聰目明,不似凡人。不到半個時辰,虞琛他們就來到了禁地外圍,腳下滾燙鮮紅的土地,倘若不用內力隔開,待久了雙腳都會被燒融。
又行了不過片刻,他們突然停下了腳步。前方的土地在夜色中似是和路過的的沒有什麽不同,一樣的紅,一樣的散發着滾燙的熱度,可虞琛知道,禁地中心已經到了。行過的路上再是燒灼,仍有些已經适應環境的生物發出奇特的鳴叫聲,甚至還有些生命頑強的植物在夜色中發出微微的紅色光芒。而前方似是生命的禁區,找不到一點生命的氣息,腳邊的植物仿佛分界線一般,将這片土地一分為二。
“幽冥燈!”虞琛細細看了片刻,表情凝重的下着命令。
“是,王爺”暗衛統領趙申微微拱手行了半禮,從身上特殊縫制的暗袋中拿出幽冥燈。光出現的那一刻,霎時奇詭的影子出現在兩人身旁,小巧的植物都變得詭異起來,空氣似乎灼熱起來,地下的土地更是隐隐傳來翻滾的聲響。
“扔!後退!”虞琛猛地大喝一聲,将抱着的人直接扔下,身形變換幾次,已是遠遠離開詭異的分割線周圍。
虞琛和趙申不斷後退,與熔岩保持着距離,即使距離遙遠那灼熱的溫度也讓他們産生皮膚被燙掉的錯覺。他們似乎真的隐隐看見那紅光中有一雙透着饑餓與殘酷的野獸眼瞳暗暗注視一般,大腦在生死危機的感應中将弦繃得緊緊的,渾身都毫不放松的戒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