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嘉岚

嘉岚

焱忍耐着怒火引發的燒灼之痛,只感覺自己像面對無盡深淵一般。面對仙尊,她尚敢一試。可在瀾的面前,她從來都提不起一點反抗的心思。

“撲通!”焱雙膝重重砸在地上,“阿瀾,讓我帶阿姐走吧!我和她會永遠不再出現在你的面前。這樣下去,這樣下去,她遲早會再次死去的。”這聲音滿含悲戚之情,仿佛說話的人早已歷經數不清的悲痛過往。

“阿焱,你在說什麽啊!離開了我她才會很快就死掉啊!”瀾蹲了下來,滿臉無辜的說着。

焱蒼涼的笑了一聲,“你,前幾世阿姐就是知道了你的存在,才會出現永眠的想法。都是你不肯離開這具身體,她想要成全你才這樣。你為什麽不願讓我帶她離開,身體給你又怎樣,我族的秘法完全可以讓她重新活過來。為什麽?為什麽?你為什麽不願意放過她!”

瀾露出奇妙的表情看着焱,跪坐了下來。

“你是這樣想的啊!所以你想除掉我......”

不顧女子煞白的臉色,瀾頓了頓,“可是,如果你在她身邊待久了,被她發現我的存在,我只會更早暴露出來,她只會死的更早而已。”

焱怔一下,“我,我掩飾的很好,怎麽會暴露?”

“你的感情太過強烈了,愛也是,恨也是。要怎樣才能在極端喜愛着一個人的同時又恨着呢?”瀾雙手撐地,湊到焱的面前好奇的注視着她只起一瞬波瀾的眼睛,“啊,現在的你可以很好地掩飾自己的感情了呢!”

“我只是一截殘木,她能感應的到?”焱艱澀的開口。

“不要小看自己,你可是神木啊。她能,特別是每次我殺完人後她将醒未醒之時。”瀾退回原位,肯定的點點頭,“你還真是深深的憎恨着我呢!”

“就算這樣,就算是這樣。你為什麽說她離開你很快就會死去?”焱緊緊盯着岚火紅的雙眼,不願退讓的問道。

瀾換了個姿勢,盤腿坐在地上,右手撐着下巴,神情滿是天真。

“你确定要知道?哪怕從此與她背道而馳也無所謂嗎?”

“我永遠不會傷害她,就算是不再被認可我亦無怨無悔。每一世,每一世都是她找尋天材地寶将我重新養大。明明只是用了我被惡人丢棄的一部分樹芯制成的面具,她卻非要循着感應将我快要死掉的樹根重新種下來,每天來看望我,為我講故事聽。在我化形後安排我上學堂,讓我去江湖,讓我自由的活着。然後有一天,我就會聽聞她的死訊。”焱痛苦的抓着自己的手腕,“每一世,每一世,如若不是她想要将一切還給你,如何會想要長眠。為何,你告訴我這是為何呢?”

瀾淺笑着将手放在焱的額頭,“想要知道,我直接将記憶傳與你吧!畢竟有九百九十九世之多呢。就算每一世活的時間再短累計起來也是不少了。看完你就會理解我了,我可是...一直在幫她啊!”

承受了太多記憶,焱直接昏了過去。瀾随手開辟一個時間流速不同的空間,把她丢了進去,靜靜的等待着她醒來。

不過盞茶時間,空間碎裂消失,焱茫然的睜開雙眼,似是突然失去了前進的方向。

“曜是異世之人?她想要離開這個世界?”

“是啊,她不屬于這個世界,所以一直想要回去呢!哪怕知道會死也不肯停下,讓我好頭疼啊。”

“要怎樣才能留下她,我只要她活着,其餘的,我什麽都不在意。我已經,再也無法,再也無法忍受失去的痛苦了。”焱的聲音空洞沉寂,她的皮膚上又浮現了灼熱的火焰。雖然她吞噬了禁地的力量,順服了惡獸,将規則融于己身,可這一切卻不是沒有代價的。而人類的生命,相較于妖魔仙,是多到可以随意浪費的存在。可即使手染無數鮮血,她也有必須活下去的理由。為了她心中所願,她會不惜一切代價活下去。

“那麽,将真正的嘉岚送回仙山,讓她的命運回歸正軌。只要擁有新的羁絆,熾熱的愛情,過去的一切就會被舍棄吧!人類...不是向來如此?”瀾說着說着,竟遲疑了起來。她又想起了前面九百九十九次慘敗經歷,這已經是最後一次,沒有退路可言了。

“你選定了那個僞君子!呵,阿姐曾經多次死在他的面前,那種冷血無情的人會有什麽感情可言嗎!明明每次輪回,阿姐都做了不少善事,救助了很多人。可仙尊,高高在上也好,堕入凡塵也好,總會找到阿姐,總是害的阿姐身死,不管原先有沒有交集。每次都是,每次都是,為什麽有幾次輪回就算被阿姐救助了,他也能為了救更多人而抛下阿姐,我已經快要無法忍耐了。好想殺了他!”焱捂住手臂上新出現的火紅裂紋,面色狠厲。

“因為他們之間有着上天寫下的緣牽引着啊!而且,抛下?只是來不及罷了。就算被救助,曜也将其變成萍水相逢之人!可這一世不一樣,上天要他護着曜。而原先,也有曜總是不肯與他相知的原因,才會總是出現那樣不圓滿的結局。”瀾似是極為篤定,可她其實早就懷疑曜察覺到了什麽,有幾次仔細回憶起來更像是故意送死。明明每一次她只保留曜原先的記憶,那新的線索只能是自己給曜的。果然,還是不要和曜說話為好。

“不能換一人?我已經派人将自身的毒給了嫉恨他的人,也許不久之後他的死訊就會傳遍天下了吧。畢竟人類,是最會互相陷害的存在了,哪怕成仙了也不改本性。”焱冷笑一聲,毫不避諱的将自己不久前的所作所為說了出來。

“是呢,這一世你的毒經過淬煉有着特殊的效果,除了你自己無人能夠化解,雖然對仙尊來說是有時效性的。”瀾坐在河邊,撐着下巴,晃着雙腿,有些苦惱。不過很快,又恢複了輕松的表情,“他可是大氣運者,如果就這樣輕易死掉的話,确實有些頭疼。不過,曜總不會見死不救的,也許會有意外的收獲呢!都怪曜比我還像沒有感情的存在,常人沒有世界偏愛,根本就不能讓她稍作停留啊!”說着說着,瀾的語調就哀怨了起來,有氣無力的可愛樣子,不知情的人看了也許還會感到憐惜吧。

“我感應到我的毒快要消失殆盡,仙尊快要醒來了。稍後我去将他引開,你自己去我的住處将嘉岚安置好,我知道你向來是什麽都知道的。”焱不為所動,只是最後略過眼睛,透過面具再次深深記住曜的輪廓,冷冷的說完之後,就要離開。

“等等,面具你不拿走嗎!”瀾用右手指了指自己臉上的面具,笑着喊道。

焱沉默了一下,“...你也可以摘下!放在她的身旁就是。等她明白自己的處境,會知道該怎麽做的。”哪怕是面具也好,自己曾經的樹芯被她攜帶着,也能為自己帶來些許歡喜。畢竟,她此世不再是那個天真的,喜歡躲在她身後的小孩子了。也許,她永遠不敢再與曜相識。這洗不淨的鮮血本就是罪孽,而她卻不打算停下!本打算,本打算讓曜自由,将不屬于自己的力量剝離,以為一切還來的及。可現在,她必須要牢牢抓住手中僅有的強大力量,哪怕灰飛煙滅也在所不惜。她要掃清一切障礙,讓曜此生得以長生。

瀾微笑着目送她遠去,輕輕拂了拂衣袖,漫不經心極了。不過片刻,遠處突然綻放出刺眼的紅光,空氣的熱度都燒灼了幾分,金石交接聲隐隐傳來,然後向着城外而去,越來越遠,越來越遠,直到最後消失不見。

“哎呀,這面容可真是醜陋。就這麽不想被世人追逐嗎?”瀾看着河面上映出的虛假面容,捧着臉龐端詳了會兒,摘下神木之芯所制的面具,佯作無辜的眨了眨眼,“果然,還是這樣看着順眼些。”

......

虞弋睜開雙眼,發現果然又換了地方。岚?瀾?明明該是想到自己當初的封號才是,不知怎的,卻總是想到洶湧危險的深海。

“這是...”虞弋一低頭,愕然的發現自己正穿着火紅的廣袖留仙裙,耳夾等配飾也都戴了齊全。她驀然意識到什麽,往臉上摸去,什麽感應也沒有,面具不在了。她有些頹然的挪下了床,不死心的繼續翻找着。

當年因着面具的感應,她偶然找到了僅剩的半截樹根,就帶回去用一個小小的花盆種了起來。後來她發現自己能夠感應到那截樹根的心情,就越發精心的抽時間觀察起來,本來還想找更多寶物催化一下,也許能收獲一個驚喜,比如一個可愛的小精靈。但是,又一次瀕死過去後,昏睡前她卻感應到了害怕恐懼的情緒,大概是血腥味太重吓到它了吧。明明以前它總是那樣歡喜。後來,沒過幾天,花盆就空了。她只能想,也許小精靈是回家了。那個時代,後來她再也沒有遇到過什麽特殊的可以感應的存在,只有面具陪伴着她,見證着一切。

想到面具,她有些苦惱。面具是個很神奇的物品,只有一點不好,它隐匿氣息的能力太過強大了。沒有直接接觸的情況下,她這個主人也只能用眼睛一寸寸的尋找。翻遍了床榻,什麽也沒有。她走到梳妝臺前,面無表情的坐在沉香木椅上,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常人總稱贊這幅容貌比月華更盛,比高山上的雪更動人,可是,這從來都不是她的。那個存在,那個不回應的她的存在,才是真正的主人吧。她不明白,為什麽對方不肯回應,全都拿走,怎樣都好,為什麽她要這樣茫然的留在這個軀殼,這個世界裏。

思索間,披散的長發滑落到身前,虞弋輕輕撚起一縷黑發,羨慕起這個世界人們的發質。烏黑柔順不發叉,真是再省心不過了。

放下頭發後,她才無聊的打開梳妝臺前的盒子,本以為是首飾簪子之類的東西,沒想到只看到一條發帶。發帶,怎麽會有半透明的無色發帶?虞弋疑惑的伸手拿起,接觸的一瞬間就明白了,啊,是面具變得啊,那就很正常了。她用意念溝通着,使發帶換了個顏色,是與衣服相配的火紅色。

随後,虞弋将耳環等配飾都摘下收進盒子裏,只着一條發帶将頭發松松散散的紮起。她覺得自己很大可能被那個背後喊她的人坑了,如果繼續隐藏容貌的話,不知道會引發什麽樣的後果。只有一點,如果和原先的嘉岚性格相差太過的話,也會很快就暴露吧。沒辦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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