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無措
無措
“阿藥!”清冷的男聲再次響起,卻帶着已經确認的意味。
虞弋無奈的停下腳步,滿心警惕之情。她微笑着,故作輕快的問道:“想不到千年過去了,仙尊還記得我這個小人物。仙尊找我是有什麽事嗎?”修為到了一定境界可以感知天地,這樣一個人想要找到她實在太容易了。想來一定是廢宅的魔氣将仙尊吸引去了,只是沒想到隔着一次性陣法還能找到她。沒有上來就将她殺掉已經是最好的局面了。
這小小的空間仿佛被從世間抹去一般,行人來來往往,都自覺地繞過這片地方,仿佛什麽也沒有看見,什麽也沒有聽見。
“阿藥...我沒有關于你的記憶。”一頭白發的溫予懷用毫無感情的聲音平緩的說着,“可是,為什麽...聽到你的名字,我會想要找你?為什麽見到你後,我會想要将你留在身邊?為...”
“停!”虞弋聽到這裏,控制不住的大聲喊了起來。看着對方平靜的面容,她又想自己是不是理解錯了,溫予懷表達的根本不是那個意思,也許是她想多了。
“你這兩個症狀也許是看到故人太過高興了,對,就是這樣。我知道你是仙尊,大概平時很寂寞,更何況現在其餘修仙之人都消失了,不過也許你收個徒弟很快就能好了。”虞弋略顯狼狽的撇開臉,不看對方,自顧自的抛出自己的猜測,恨不得在上面再蓋兩層土将它夯實了。
白發的溫予懷認真的聽着,平靜的面容不起波瀾,讓人猜不透他的所思所想。
“是...這樣嗎?”溫仙尊注視着不肯看他的人,卻還是感到心間一片空茫,他覺得這并不是他想要的真正的答案。
“對了,仙尊,你有沒有看到屬于過去的黑發的自己,我不小心觸動陣法來了這裏,很是擔憂他。他呆呆的,沒人看着,怕是被人欺負了也不知道。”虞弋眼都不眨的說着鬼都不信的鬼話,懇切的重新又看向了溫仙尊,“仙尊可以幫我去尋找他嗎?我就在這裏等候就好。我雖是擔心,但以您的修為一定能很快找到他,不能讓我拖累仙尊您。”入魔的溫予懷只怕一不小心就把惹到他的人都殺了,誰擔心他。等這個礙事的未來版溫予懷離開,她要立刻跑路,她觀察過,九玄城附近的傳送陣還是很多的。
“他?他在我這裏。”溫仙尊淡漠的擡起手,從虛空中打開一個空間,手微微一動,就将空間裏的人釋放了出來。
“阿...藥?阿藥!”黑發的溫予懷追随着讓自己感到親切的氣息看了過去,雖然還是只能看到一片紅影,他卻已然确認了那正是自己情不自禁想要靠近的人。
虞弋瞳孔微縮,第一時間控制住自己的肢體活動,以防自己做出任何不恰當的舉動。雖然感性想要支配着她,讓她将這兩人打包統統都扔到世界的另一端。可是...可惡,打不過,這兩人,她一個都打不過。
“溫...公子,你沒事啊,真是太好了。”虞弋上前走近兩步,從袖中掏出自己的手帕,遞了過去,“你臉上有些灰塵,擦擦吧。”
黑發的溫予懷茫然的接過手帕,就立在那裏不動也不再言語。
虞弋遞完手帕後,不再管他,腳尖微轉,看向溫仙尊,輕聲問起:“仙尊,你可以告訴我發生了什麽嗎?我找不到九玄仙山了!”她的聲音帶着憂愁,宛若空茫的旅人找不到歸處。
“一切皆是天意!大道無情,縱是知曉又如何。”
滿頭的白發被風吹散開來,溫仙尊微微捏緊手中的佩劍,再次開口道:“你們身上有着屬于過去的時間印記,不該來此!我此行...是為了來送你們回到正确的時間。”
“仙尊不告訴我,怎麽知曉天意無法更改。我和他來到這裏,難道不是命運的一部分嗎?不過區區千年,世界就變成如此模樣,憑什麽不讓我們知曉是為什麽?”
看着眼前慢慢顯露出真容的美麗女子,白發仙尊怔然片刻,微阖雙眼,無數的過往碎片從腦海湧現,阿藥,嘉...岚,是一個人啊。
虞弋本是做出據理力争的模樣,看着對方盯着自己的臉突然變換了臉色,還痛苦的閉眼掙紮起來。她感到不妙,迅速的摸起自己的臉,平滑無痕,細膩白皙,糟了,毒藥失效了。苦惱的遠離兩步,她并不想知道為什麽對方會露出那種堪稱複雜的神情。掙紮着思考了片刻,她轉身就拽起黑發溫予懷的衣袖向着仙山舊址趕去,不管會發生什麽,她也要試着收集一些可用線索。
魔氣肆意的湧出,不到半刻,他們就到了仙山舊址所在處。虞弋艱難的在碎石灘裏翻找,終是找到曾經的問道山陣法核心所在的地方。
“來,溫予懷,向着這裏輸入靈力,看,就像我這樣。”虞弋拽着對方的衣袖就将他拽到這片亂石之中,出于時間緊迫的原因,就幹脆利落的示範了起來。
溫予懷聞言,收起手帕,毫不遲疑的學着她的模樣,微微俯身将靈力輸入那塊有着些許不同的石頭中,不過些許時間,地面晃動了起來,微微的光芒從地下透出,亂石懸空,自覺地排列着旋轉起來。
“咔咔...”地面出現了大片裂紋,很快就徹底崩裂開來,變成細碎的石子,這些石子也都懸浮到了空中。一個有着古老氣息的陣法浮現出來,霎時,他們仿佛被天道注視了一般,動彈不得。
虞弋苦惱的看着地面熟悉的銘文,萬萬沒想到,會被困在這裏,想必被留在那裏的仙尊已經醒來了。本以為會看到隐藏的仙山入口,一個陣法有什麽用處。雖是如此,她卻仍死死地盯着慢慢浮空的銘文,想要看出些什麽來。陣法似乎是改良過的,偏向于時空?還有...
“咻——”破空聲傳來,虞弋向着聲音的方向看去,是一支近到眼前的竹枝。完了,她會瀕死嗎?可此時她并不想讓身體裏的另一個存在蘇醒。
“噗嗤!”嗯?沒有感知到痛楚,虞弋錯愕的扭過頭去,只看到自己身後的溫予懷心髒都被刺穿,鮮血不停的流淌下來。怎麽會?
陣法仍平緩的旋轉着,虞弋僵硬的看向陣外。溫仙尊仍是那副融于大道的淡漠模樣,他眼中卻似乎帶了絲溫和之意。
看她看向他,他還嘗試着勾起嘴角,作出一個微笑來。可是千百年來的孤寂歲月,早已經叫他忘記怎麽笑了。
“仙...溫予懷,你是要自殺嗎?縱是你将我殺了都可以理解,可是,你現在是在做什麽啊?”虞弋感受着身邊越來越微弱的氣息,心中不免糾結萬分。她一點也不想知道事情到底為什麽會演變成這副模樣。
“快将術法解開,再晚一些,你就沒了。”
白發的仙尊仍是那副略帶僵硬的笑着的模樣,他看了一眼入魔的自己,卻始終無動于衷,只溫和的看着虞弋,用冷冽的嗓音輕柔的喊着:“阿...藥...”
虞弋心一沉,于是不再做出焦急的樣子,她冷漠的看着快要死掉的溫予懷,淡淡的說着:“你非要死的話,與我何幹。只是這樣未來就改變了,真諷刺,還是相信天命的仙尊你自己改的。看來只能賭,天要不要你死了。”
“阿...藥...”溫仙尊感受着自己逐漸消散的身軀,雙臂緩緩向兩邊張開,似是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又似是想要一個擁抱。他的雙眼溫和的注視着虞弋,半分不肯移開。
虞弋頭痛的思索着,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的局面,難道恢複記憶就能變個人嗎?還做出一副那麽讓她想要遠離的樣子。可惡,事到如今,她只好...
還未等到虞弋作出行動,天地規則終于變換起來,龐大的力量破開陣法将兩人籠罩,不過片刻,陣法內就不見了人影,只有一攤紅色的鮮血證明曾有人存在過。
“阿藥...”重又凝實的溫予懷無力的垂下雙臂,微微垂下頭來。風愛憐的将他的白發微微吹起,遍野的生靈為他奏響世界的樂聲,暖融融的陽光照射在他的身上。毫無疑問,他是被此方世界所偏愛的人。可此刻,他微阖的眼中,卻滿是無限的哀思。
千年前
“咳咳!”虞弋迅速的掙紮着游出水面,一開始猝不及防的掉進湖裏倒是讓她嗆了幾口水。早知道的話她就屏息了,也不至于如此難受。體內的另一個存在又能鮮明的感應到了,看來她是真的回來了。對了,那個瘋子...
虞弋顧不得許多,飛身站上湖面,靈力運轉将衣服的水分都排了出去。然後她就于池面禦風而行,循着血腥味,趕了過去。
未曾想湖裏靈獸衆多,耽誤了不少時間。等她趕到時,本以為只能收個屍了,卻看到溫予懷閉着眼好端端的躺在湖面上,甚至身體上的傷口都完全愈合了。
“這是...水麒麟?”虞弋愕然的停了下來,看着湖中的珍獸。傳說中的珍獸就那麽好見嗎?
水麒麟溫和的看了她一眼,甩開背上的人,眨眼間就沒入湖水深處,不見了蹤影。
虞弋連忙上前,伸手将快要完全沉入湖中的人一把抓起,堂堂仙尊就這樣溺死的話也太沒有牌面了。就這樣提着對方衣襟,她左右晃了晃,還抖了抖,果然,被提着的人沒有一點要醒來的跡象。心裏突然冒出一個聲音來,把他丢掉吧,反正傷都好了。太靠近她的後果,就是變成瘋子。想起千年後的溫予懷,她閉了閉眼,萬千思緒在心間劃過,終是化作堅定的意念。扔掉吧,太靠近她只會變得不幸。
沒想到,這竟然是個秘境,怪不得一開始就見到了水麒麟。在殺掉已經不知道多少個想要殺人奪寶的家夥之後,虞弋滿身疲憊的躺倒在山洞裏,不想動彈。至于溫予懷——,哎!虞弋拍着自己的額頭嘆了口氣。到現在人還沒醒來,她總不能随便丢下,讓人殺了吧。已經過去三天了,為什麽還是沒有醒呢?
這時,洞穴深處隐隐傳來腳步聲,虞弋一躍而起,迅速藏進了旁邊的山壁裏。
溫予懷茫然的沿着洞穴內部向外走着,他的眼睛已經不再彌漫着血色,卻變為了另一種幽深的黑,隐隐帶着紅的底色。
“阿藥?”他的呼喚在空空的山洞裏回響着,卻沒有得到一點回應。
感應到山洞已經無人之後,虞弋小心的從自己藏身的山壁之後挪了出來。幸好她有先見之明,早早從外部将山壁挖空一塊,這樣天然的屏障實在是管用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