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別離

別離

沉寂片刻,溫予懷的眼睛比往日更明亮了些。

“阿藥,你是對的。此刻的我,确實是一個凡人。可我,又從來都只是我而已。”

一陣輕快的笑聲響起,那清冽的聲音飄到虞弋耳朵裏,叫她覺得耳朵微微癢了起來。縱是沒有去看,她也能想象到對方是多麽的美麗。縱是失去修為和記憶,也無法泯滅那靈魂中透出的耀眼光輝。

......

星子漸隐,黑色的夜幕淺了些許,仿佛下一秒就要透出些許光亮來。

虞弋悄無聲息的從河邊的其中一個木屋走了出來,連關門的聲音都被她消弭了。

她靜靜的立在岸邊,沉默了片刻。終是沒有朝溫予懷所在的木屋看上一眼,無聲的越過溪流向秘境中心趕去。

木屋內,溫予懷清醒的睜着雙眼,坐在簡單制作的竹椅上。他心知阿藥一定不會來和他告別,那模糊不清的記憶裏,她總是那樣。大抵人生來都是不想經歷離別的,可他的心間卻好像是第一次産生了一絲不知名的情緒。也許,那叫不舍?他問着自己,卻得不到答案,亦無人可為他解答。

......

行到半程,虞弋再也壓制不住自己的修為。一路上遇到了太多發瘋的妖獸和妖植,導致她不得不多次拼盡全力,修為很快鞏固下來,到了必須突破的境地。

她飛身到空中匆匆看了一眼,便趕去了一個還算開闊的地方。那裏草木不生,怪石嶙峋,沒有多少生命的痕跡。

烏壓壓的雲朵緩緩聚集在她的上空,并跟随着她移動起來。其間夾雜着深藍的電弧,偶爾能聽到些沉悶的雷鳴之聲。

......

“怎麽會?”虞弋沉默的看着周圍被雷電擊打出的深坑與焦土,恍然間産生了自己是避雷針的錯覺。她毫發無損的站在僅剩的小小石臺上,唯有衣裳下擺被散開的雷弧電的焦黑。

四九天雷就這樣過去了,甚至還不到三個時辰。修為的提升不能叫她升起分毫的喜悅,她只覺得心中越發寒冷了。就像當初與劍鬼交手,以為必死卻活下來的時候。

木屋旁

“你是?”溫予懷溫和的看着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的美豔女子,遲疑的問道。

“我,我是誰,以後你就知道了。倒是你,你身上有我故人的氣息。看來,他又當了回爛好人,做了什麽蠢事。”女子慵懶的半倚在一片迷蝶托着的木榻上,罕見的并未對男子那張美的神性的臉說出任何調戲之語。來人卻是不知何時進了秘境的幽姬。

“跟我走吧,不管你曾是誰,現在也只是一個凡人而已。凡人啊,如蝼蟻一般不過百年而已。我魔界可是提升修為最快的地方,就是更為痛苦些罷了。可世上又哪有不痛苦的修行方法呢!”幽姬看着遠方,幽幽的開口說道。

“謝過仙子美意,只是我還要在此等一位故友。”

“就算身死?”幽姬的語氣頓時危險了起來。

“就算身死。”溫予懷神情依舊,淡然的臉上未曾流露出絲毫對死亡的恐懼,“有些約定總是讓人想要遵守的,更何況我現在不過區區凡人。沒有歸宿,沒有方向,去人世漂泊幾十年也無非是虛度罷了。”

幽姬收起渾身的血腥煞氣,神情平和了許多。

“倒是和他挺像,看來這次他倒是沒幫錯人。只是,我要找他,不抓住你如何引他出來,去不去可由不得你。”

一陣微風拂過,風中逸散開的迷蝶香發作,溫予懷尚未來的及反應,就昏倒在地上。

幽姬看也不看倒下的人,從乾坤袋中拿出一個缽盂來,中央的那顆草仍好端端的沉在水底。她伸手在水面撥拉了幾下,只釋放出一點靈力,缽底的水草就展開些許,連葉片紋理都發生了變化。

“幫錯人了吧,小兔子,連我送你的玄葉都弄丢了。”

想到那個因被她看到拿着缽盂而随手殺死的男子,幽姬不由得冷笑一聲。總有一天,她會叫她的故人,或者說她所愛着的人類明白,這修真界多是薄情寡義忘恩負義之輩,唯有魔界才是他們長久的容身之處。

“蝶兒,将那個被殺之人的儲物袋送到這裏,留給這小子的故人當做賠償罷了。誰叫我向來不愛帶些累贅之物。”

風打着卷的路過,兩座木屋空蕩蕩的沒有人氣,唯有木桌上的那個看着破舊的儲物袋顯得突兀。

......

“小羽,辛苦你了。”枯瘦老者看着龍鳥從空間放出來的屍體,邁步上前查看,未曾多看幾眼自己的妖寵。

小羽将那一塊土地都劃進了空間,兩人死亡的場景保存的很是完整。看着散落在兩人屍體上帶着宗門印記的珍寶,和腰間沒有動靜的靈獸袋,老者冷冷的笑了一聲。

“雖不是我的關門弟子,就這般死去也未免太過殘忍。那貪婪之徒莫不是以為丢掉門派印記就無事了,我萬象門的寶物可都是有聯系的。且待我騰出手來......”

......

“阮兄,你的長相雖是可怖了些,修為卻遠比我強得多。承蒙搭救,還請不要就這樣放棄自己啊!”穿着一身盡顯貴氣的明黃長袍的青年面露為難之色,艱澀的說着。

渡完劫的虞弋早就換了一身衣衫,又做回男子裝扮,用上了剛來這個世界時編造的阮之由的身份。

“你覺得我烤的不好?”虞弋将手中的烤肉往青年的方向送了送。

青年咽了咽口水,慌忙後退兩步,遠離那股誘人的香氣。

“毒啊,毒啊,這種玲珑鳥有毒啊。雖說不至于将我們毒死,卻會讓我們心魔增生,雜質淤積,很難進階。甚至很多人就因此直接折在進階的雷劫裏了啊。”咽口水聲不斷響起。雖然那種毒鳥是真的很香就是了,青年忍不住的想着。

“嗯,是很毒呢!”虞弋盯着烤肉看了片刻,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你怎麽還吃上了!”崩潰的聲音劃破天際,驚起了樹上的飛鳥。

......

“咔...咔...”

伴随着湖中央變換着的水紋八卦陣圖破碎,深藏于湖底深處的陣法轉動之聲響起,聚集在湖邊的人霎時都高度戒備了起來。孤身的散修遠遠停在外圍,也離周身的人遠了些。唯有一枯瘦老叟在各大門派之間孤身站在前方,卻怡然不懼。

“九玄宗的仙尊不是半年前就仙逝了嗎。如今,九玄宗竟還占着最好的位置,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合該往後挪挪才是。大家說,是不是這個道理。”中間的劍宗弟子故作不平的樣子,出言譏諷起九玄宗。

遙想當年,修仙界公認他們劍宗為第一大宗,是以修道的好苗子源源不絕。誰成想,九玄宗的傅瑾不過去了凡間一趟,就能從人間乞丐堆裏找到一個好苗子。不過是什麽都修,還修得不精的區區雜宗,只因為出了溫予懷這個劃時代的天才,竟是完全把他們劍宗的名聲壓下,還壓了幾百年之久。不過,如今局勢,呵,說是仙逝,誰曉得其中有什麽貓膩,雜宗果然是雜宗。

“你...”九玄宗的一個弟子憤怒的看了過去,卻被攔了下來。領頭之人神色平靜,佁然不動,全然看不出什麽心思來。

“小秘境将開,諸位還是多關注些湖中央的動靜才好。”寂滅宗的領頭之人是一位穿着青色羅裙,面容顯得十分冰冷的仙子,“更何況,佛宗與神衍宗此次竟無一人前來,秘境或許發生了什麽變故。”

聽罷,衆人都安靜下來,更有人隐晦的将懷疑的眼神投在萬象門的枯瘦老者身上。仿佛是懷疑是這老叟心情不好,将人殺了一樣。

當年,此人拖着半廢的身體加入了不嫌棄他的萬象門,從此修真界屢屢出現他的傳說。在溫予懷揚名之前,他才是那個時代人們公認的天才。斬赤蛟,闖南荒,過冥河,除魔将......樁樁件件叫人不得不嘆服,向往他的強大。可誰成想,不過是去了一趟黑色荒漠,他就變成了這副蒼老模樣。修為受損之後,他渡劫失敗成為散仙,未有寸進,實在叫人嘆惋。

“阮兄,我們等下也要進去嗎?那麽多門派都在前面,要不,要不我們就在外面等着好了。就算進去也不剩什麽了吧!”穿着明黃色衣袍的青年在樹後探頭探腦的向湖邊看去,他實在是怕離得太近,等會搶路的時候有人順手把他殺了。

虞弋坐在另一顆樹的枝幹上,淡淡的向右下方的人看了一眼。

“方清禾,你是怎麽來到秘境的?”

喚作方清禾的青年聞言,讪笑着撓了撓頭,不自在的回道:“我是世家子弟,沒有什麽大志向,有上好的功法這麽多年也不過修到築基中期。當初在獵場我看到兄長要掉進一個突然出現的裂縫裏,就拉了一把...然後就到這裏了。”

“等大秘境開啓,我送你出去,不過在此之前我要去找一個朋友。等會我會進小秘境,你就留在外面吧。”虞弋淡淡的說着。她沒有問對方的兄長在哪,如果進來了對方也不會獨自一人了。

方清禾聞言,感激的拱手行了一禮,微微低頭,神情隐隐帶着絲不願被人窺見的黯然之色。

“轟——”

一陣劇烈的水浪聲響起,湖中央掀起了千尺巨浪,待浪落下,整個湖霎時淺了一半有餘。淺淺淡淡的水汽彌漫在湖面上,一些發着光從水中浮起的銘文映照進岸邊等待之人的視野裏。

這銘文好生眼熟啊?虞弋悠閑的坐在樹上,默默的想着。她撐着下巴看着湖中的動靜,眼中未有波瀾。

這銘文雖是有朦胧水汽遮掩,可修仙之人俱是神通了得,沒有誰是看不清的。

岸邊的人陸陸續續飛到湖中心,落在虛幻的陣法構成的平臺上,從巨大的銘文編織的小秘境之門裏走了進去,看來此秘境禁止淩空。

又過了盞茶時間

平臺面積有限,各大門派和那老叟進去後,落在後面的散修和不起眼的小門派俱是往前沖了起來,一時間場面甚是混亂。即使是踏入仙途,也仍與荒野中搏命的落單豺狼無甚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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